「我做了。」
「你做了什麼?」話筒另一方傳來懶懶的嗓音。
「我昨晚找了男人。」
正在吃水果的女人忽然嗆到,猛咳幾聲。
「什……什麼?你真的找了男人?!我的媽呀!我是開玩笑的,你不是去看過醫生了,難道醫生沒有給你建議?」
天啊!她還以為舒冰月非常理智,肯定明白她在開玩笑,所以才會隨興地勸她也去外面找個男人,沒想到舒冰月真的照做,這下代志大條了。
「有,醫生要我放開心胸試著接受事實、瞭解事實,然後做出對所有人最好的決定。她不是我,當然可以說得那麼輕鬆,我的痛苦她根本就不明白,憑什麼要我大方成全他們?我又不是神!」
一個月前,舒冰月坐在一間咖啡店裡發呆,突然聽見旁邊座位一男一女的交談,內容提及一名很棒的心理醫生。現在在和她講電話的就是當時拿出名片並在上頭留下手機號碼給另一個男人的女人。
那時那個女人先離開,隔了一會兒才走的男人並未帶走名片。她看見桌上的名片,也不知怎地就拿了起來,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看那名心理醫生,並且打了上頭的手機號碼給她。
這一個月來,電話另一頭的陌生女子成了她最忠心的聽眾。
「是啦是啦,沒人說你是神,可是你也去外面找人,不就跟你丈夫一樣了嗎?這樣你們兩個又有什麼差別?」唉,早知當初她就不要亂建議了。
三個月前,舒冰月感受到丈夫對她的冷淡,他們開始分房睡,他作息正常,她卻早出晚歸,雖然他對她依然溫柔,可是身為女人的她有了不好的預感,所以她找徵信社去調查丈夫的行蹤,雖然徵信社送來的照片沒有一張證明丈夫背叛了她。然而她依然看出端倪。
她帶著照片去學校質問,丈夫終於承認他愛上別人的事實。看著他臉上明顯的虧欠,她做不出哭泣的挽留舉動,只因她向來以堅強武裝自己,再怎麼痛也會忍住,絕不會在他人面前流露脆弱。她只是問他要如何抉擇,是要選擇那個對他前途毫無幫助的女人,還是要回到她身邊?
沒想到最後他竟然選擇了那個完全比不上她的女人。
真是可笑!
他是她經過再三挑選的優質男人,她甚至連兩人的未來都規畫好了,她的丈夫才說找到今生的最愛?!
他憑什麼這麼說?
他憑什麼?
「……我的付出變得很可笑,只因他說他終於找到最愛,那我算什麼?婚禮還有舉行的必要嗎?」可悲的是,到頭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相情願。
「老實說,無論我現在說什麼你肯定都聽不進去,愛情這關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破,我只能說要是我,肯定趕快中斷這場婚禮,免得鑄成大錯難以挽回。既然他都坦承找到今生的最愛,你還綁著不愛你的男人做什麼?想證明不放棄的女人終究會得到幸福?還是為了自己的面子?」
受了傷的心再聽見如此尖銳的話,舒冰月忍不住反擊。「我們已經先去戶政單位辦理結婚登記了,簽名之前他信誓旦旦說只愛我一個,結果婚禮還沒舉行就已經變心了,是他對不起我,難道我還要大方成全他們?」沒想到先辦理結婚登記竟然成為她手中最後的王牌。
「至少你以後不會再痛苦了,你也可以去找一個真正愛你的男人,這樣難道會比死守一個一開始就注定失敗的婚姻還來得好嗎?」
注定失敗的婚姻?
「我的婚姻還沒有失敗!」對方的話擊中她的脆弱,舒冰月如同凶狠的母獅張牙舞爪地想要咬破敵人的喉嚨。
「唉,你知不知道你可憐在哪?就是你不懂得愛自己,既然你丈夫已經不愛你了,為什麼你還要綁住自己?真傻。」
傻?
不,她一點都不傻,她只是想證明自己跟母親不同,母親的懦弱,失去了丈夫,她的強悍肯定能挽回一切,她絕不輕易認輸!
「我不會放棄他,我那麼愛他。」如果不愛,她怎會這麼痛苦。
「真的愛他就該尊重他的決定。」愛情的問題果然最棘手,一個處理不好就是兩敗俱傷。
「那我的決定誰又來尊重?難道我就該承受所有的苦果?」為什麼她都受了傷,旁人還要她委曲求全?明明她才是受害者,為何最後竟是她要承擔一切?
「當然只有你才能夠決定自己的人生,如果想一直痛苦下去你可以繼續綁著他。不過聽我的勸吧,當對方已經不愛你的時候,無論你做再多也是枉然。好了,我相信繼續說下去你也聽不進去,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過幾天你再想想我說的話,再見。」
掛斷電話的嘟嘟聲迴盪在舒冰月耳際。
她的心頓時也空了。
她明白。
她當然非常明白。
理智告訴她,如果要省去不必要的麻煩,最快的方式便是簽下離婚協議書,可是……她的情感已經佔據了她的全部。
她實在不懂,假如連她最信任的丈夫都如此待她,那麼,到底什麼才是真正不變的感情?
或者該問,真的有永恆不變的愛嗎?
傷痕纍纍的心浮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困惑。
舒冰月沒有打電話給他。
孫柏非有點不高興。
原本他是可以直接到她公司找人,但又怕太唐突造成她的反感,只好克制衝動乖乖回家,可都已經快十二點了,手機依然沒有絲毫動靜,他惱得想砸手機。
這女人該不會將他當成一夜情的對象吧?
如果是,他肯定不會輕易饒過她。
因為舒冰月,他的思緒紊亂,在客廳內踱步,不知過了多久,樓下的警衛打電話上來說有一名舒小姐要找他。
是冰月!
孫柏非本想親自下樓,後來想想作罷,至少還得維持一點點僅剩的男人尊嚴吧。所以他只是雙手抱胸,神態閒適地倚在門口等候。
哪知當他看見自電梯走出來的舒冰月竟是一臉脆弱時,僅剩的男人尊嚴早讓他拋至腦後。
「冰月,你怎麼了?現在才三月,你怎麼穿這麼少?」他立刻上前,打開身上的長外套將她裹在懷裡。
「還好,我也不覺得冷。」她的心更冷。
孫柏非把她帶進屋子裡,屋內的暖氣這才讓舒冰月的身子恢復了正常的體溫。
「你怎麼知道我住哪?」
她抬頭,淺笑回道:「上一期的八卦雜誌有刊登。」
聽見她是因為八卦雜誌才找上門,看來他還真是搬了塊磚頭砸傷自己的腳,不過他也不笨,立刻轉移話題。
「想見我,打個電話我就可以去接你,犯不著自己出門。」
起初她並沒有打算來找他,只是不想待在那間冷冰冰的房子裡。一個人開車在路上閒逛,然後,她想起了孫柏非。
想起了那晚他對她的求歡是那樣的熱烈溫柔,更想起了他每落下一吻便輕喃一句「我愛你」所帶給她的震撼。
她來找他,不是因為將孫柏非當作替身,畢竟他和她丈夫是截然不同的人,她丈夫沉穩內斂,喜怒不形於色,孫柏非則是將所有的情緒都展現在臉上,教她看得一清二楚,不必猜測。她來找他也不再是為了報復,因為可悲的她連報復的手段也毫無用處,她來找他只是單純的為了他能給予的柔情。
他對她的愛能暫時止住她的傷口,她渴求他的愛情來麻痺心裡的痛楚。
「要不要喝杯熱牛奶?」
「我想喝酒,有嗎?」她只想喝醉。
「你要什麼都有。」孫柏非立刻變出一杯紅葡萄酒。
她捧著酒杯,望著透明杯子內燦爛的顏色,竟有些出神。
「冰月,坦白跟我說,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你的公司有問題,需要用錢嗎?」范恩麗要他調查冰月,他做不到,因為他相信她,即使她真開口要錢,他也會雙手奉上。
「我公司出了問題,我怎麼都不知道?」她一副傻樣。
「那你究竟出了什麼事?」
「沒事啊。」她淡淡帶過。
「沒事的話,那嫁給我吧。」
舒冰月轉頭看著他。「你發燒了嗎?」他語出驚人令她驚愕。
「我非常認真,只要你點頭,我可以馬上籌備婚禮,無論你想去哪裡拍婚紗照,我們都能立刻成行。」他愈說神情愈飛揚,認真程度可見一斑。
「你真的相信這世上有不變的愛情,不變的婚姻?」她以為他應該不想受到婚姻束縛。
「我只相信沒有做不到的事情。冰月,你們女人總說男人是下半身的動物,一看到美女就會想撲過去,這話或許是事實,不過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總是會有一兩個例外。我可以對你發誓,我想娶你絕對不是為了彌補當年的遺憾,如果
不是那麼愛你,遺憾也不會變成想娶你的動力,我是真的很愛你。未來的事情我的確無法保證,但是我會盡力維持我們的婚姻,況且不去試試,誰又能知道未來會如何,對嗎?」要是在以前,他肯定能說出一堆風花雪月、海誓山盟,但隨著年紀增長,社會的歷練,他反倒收斂起油嘴滑舌,要以實際行動來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