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還不起啊。」欠太多,乾脆厚臉皮一點。假裝沒有這回事。
「我說過不要你還,只要你嫁給我。」
「這是在逼我?」
「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不過我的確是在逼你,假使不逼的話,你可能會一輩子當鴕鳥。」
「怎麼可能一輩子,我不是說了只要能讓我在一個月內心動想嫁給你,我們馬上結婚。」她攪拌著冒著白煙的熱湯。
「你早就對我心動了不是嗎?為什麼還要設下一個月的期限?」
這男人何時變得這麼敏銳?她差點無法招架他的問題。
舒冰月默默無言,不知怎麼說明。
孫柏非也體貼地不再追問。「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我唯一會強求的是,如果你真想嫁給我,記得要讓我早點知道,即使是死刑,我也希望提早知情。湯要涼了,快點吃。」
她是不是很自私?
是,她的確很自私。
她原本想利用孫柏非來逃避問題,來報復另一個男人,可是最後竟漸漸深陷他的愛情漩渦中無法自拔。
既然婚姻已經無法挽救,她應該聽醫生的話,放手讓所有人都幸福。可是她始終做不到灑脫,她覺得不該讓背叛她的人那麼輕易就獲得一切,再者,她也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勇氣走上另一條沒經過計劃的未來,因為她的執行向來是建立在縝密計劃之下。
她已經先安排了一條路,然而這條路還沒開始走就已經出現荊棘,那麼,下一條路又是如何呢?她自己都不敢保證。
孫柏非的出現究竟是好是壞?她需要多一點的時問評量。
「我可以放縱嗎?」
「放縱什麼?」沒頭沒尾,她聽不懂。
「我跟那個男人暫時同居一個月。」
「嗄!同居?!」手機另一頭的女人正在喝珍珠奶茶,差點噴了出來。「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很爛。一個被丈夫背叛不願離婚的女人找上別的男人上床又同居?坦白說,真的很糟糕,要是我,肯定會臭罵那個女人。」她有自知之明,事情不快點解決,她反倒故意製造更多的混亂,連她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只是如果不這麼做,她的心始終無法獲得平靜。
局外人的時候,她也非常不欣賞自己的行為,一旦自己變成主角之一,腦子就會一團亂,無法整理出一個正確的決定,最後僅能順著感覺行事。
「既然你明白,為什麼還要做?早早離婚不是更能有效處理問題?」
「沒錯,你說到重點了,我想報復他才不願意離婚。憑什麼他說了就算,我就必須點頭答應離婚?既然他可以捨棄我對他的感情,那我也不會留戀。不過如果他以為只要說他不愛我,我們的婚姻僅是一種結盟,我就要乖乖放開的話,那就太天真了,我不是笨蛋!」
「抓著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傷害一個愛你的男人會比較快樂嗎?」女人歎了口氣。
「你怎麼會說另一個男人愛我?」她不清楚孫柏非和她的關係,為何會斷定孫柏非愛她?
「因為男人都很自私,他可以不負責任隨便說愛你,可是一旦同居,那等於是讓出自己生活空間,讓出一半的所有權,不是所有男人都會輕易答應,如果不是真的喜歡,鬼才會將自己的狗窩讓出一半。狗窩再亂,終究是自己的狗窩最好,懂不懂?」
舒冰月環顧四周,孫柏非向來愛乾淨,他的屋子一點都不亂。
原來光憑「同居」這兩個宇,就能看出孫柏非喜歡自己,原來喜歡真的是可以察覺到的,並非時常掛在嘴上才能明白。
「我實在不懂,為什麼男人就不能專心愛一個女人?即使他們受到慾望的誘惑,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為何不乾脆放棄結婚算了?總要在傷了一個又一個女人才來後侮自己做錯,然而過沒多久,當他忘記後悔的感覺又會再犯,背叛、原諒的戲碼不斷重複上演,他們不覺得很無聊又麻煩嗎?」受傷的永遠是乖乖等在家裡的妻子,永難癒合的傷口正是自己愚蠢的證明。孫柏非對她用了心,她都曉得,只是如此的光陰又能持續多久?
美好的一瞬總是稍縱即逝。當愛情褪去,男人會在外頭尋求另一份更激烈的愛情好燃燒他們的人生,那女人呢?真的只能被動等待傷害?
「其實現在不只男人,女人也是懂得善待自己的,所以你用不著太悲觀,感情本來就是雙方面的契約行為,遵不遵守完全看兩造。感情這種事實在勉強不來。合則聚,不合則散,強求只是讓彼此連最後的再見也無法瀟灑罷了。」
「對方不想繼續遵守契約,難道我連報復的資格也沒有?」
「當然可以啊,沒有人說你不能報復,只是你真的認為自己做對的話,就不會來問我了不是嗎?在遭受背叛的當下,沒有人能夠一笑置之的說沒關係,報復、憎恨都是很正常的反應,這是人之常情,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看不開的情殺案。這種時候,有人會建議趕快去展開新的戀情就能療傷止痛,我個人認為是錯誤的,因為你的心傷都還沒好,心情也還沒調適過來,就急忙投入另一段愛情裡,我不以為最後一定是好結局。我反倒贊成遠離傷痛去放縱幾天,到時候想法必然會改變,時間才是最好的藥。」
一開始,舒冰月只是想找個陌生人訴苦,可是這個陌生人說話太不合她的意。
每每讓她覺得憤怒,但這次她竟不覺得刺耳,甚至愈聽愈入迷,慢慢能接受她的建議。
「你曾經歷過這種傷痛嗎?」要不然怎會有這麼棒的見解?
「沒有,我只是比你們這些傻女人還要看得開而已。再者,我是旁觀者,沒聽過「旁觀者清」這句話嗎?如果今天我們立場對調,會這麼說的人肯定是你,看不開的人一定是我。」
「可是今天看不開的人……是我。」她還沒有走出傷痛的準備。
「雖然你還是很笨蛋,不過我覺得你好像變了。」
「變了……有嗎?」
「上次跟我通電話的時候,你還是一心想報復,而且非常強烈,想法也很極端,愛鑽牛角尖,無論我說什麼你根本聽不進去。不過今天的你聽得進我說的話,口吻也平和許多,應該是有事情改變了你,對吧?」
舒冰月含笑,神情充滿溫柔地望著窗外。「你真敏銳,怎麼不考慮當心理醫生?」
「成天聽人訴苦抱怨,然後分析道理,日復一日,這種事情太麻煩了,我沒興趣。快點說來聽聽,究竟是什麼事情改變了你?」
「我還來不及遠離傷痛,就被另一個男人抓住了,他……」
午後,暖陽斜射入屋,舒冰月忍不住跟這個陌生女人分享孫柏非的事情。
孫柏非讓她有種被愛的感覺,她一直都清楚,然而最後她仍選擇與理智妥協。
放手——讓所有人都獲得幸福?
起初,她根本不曾想過,可是最近她開始思考這問題的可能性。
所有人都要她放手,她的放手能夠讓三個人獲得幸福,所以她認為自己吃虧了;如今她的放手能讓四個人獲得幸福,她滿腦子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個愛她的男人。
五年前,她傷了他;五年後,她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因為他是最不該受到傷害的無辜者。
第8章
暖暖斜陽鋪滿冰涼地板,光腳踩在地上,暖暖的又有些涼涼的,非常舒服,這是舒冰月從來沒有過的體會。
日陽的照射下,空氣裡的懸浮粒子變得更清楚了,但看得見卻仍然摸不著。
涼風吹入,她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一股近似泥土的芬芳飄入鼻間,睜開眼,毛毛細雨飄落眼前。
這些都是她以前不曾注意的小細節,今天她有空閒一一去探索。
原來,不賺錢的時候的確有些樂趣,這些微不足道的樂趣在以前的她看來,實在毫無用處,此刻她竟然以此來取悅自己。
這一點點的小快樂,她也能獲得滿足。
很奇怪,這樣符別的感覺竟是在受傷之後才發現到,原來真有俯拾即是的幸福。
閒閒窩在家裡,什麼都不想、都不動,就算發呆也能慢慢消磨時間,難怪柏非會說發呆是幸福的,就這樣停止使用大腦確實很愉快,可真的什麼都不做,她也受不了。
舒冰月從地板上坐起來,視線剛好落在陽台的植物上,她露出微笑,找到澆水的器具餵飽那些口渴的植物;地板沒有很髒,她還是找出吸塵器和拖把清理了一回;毛毛雨過後,太陽透出雲層外,她將枕頭被單抱出來曬;他的髒衣服堆放在洗衣機旁邊,她研究了十幾分鐘,然後洗衣機正式啟用。
她如尊貴的女王巡視自己的領地,最後來到廚房,發現沒有需要用到她的地方,不過冰箱空蕩蕩的,似乎有點浪費這機器應有的功能。於是,她換上衣服,畫了淡妝,拎著包包出去採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