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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簡薰

  結婚就當媽已經很困難了,更何況小孩還是個野蠻公主,即便不需要她親手照顧,但光是想也覺得有點討厭。

  現在可好,他自己想把孩子送出國,不用她來演壞心後母。

  如果一切順利,她要選在小惡魔學期中的時候結婚,她不想一生一次的婚禮還要看小鬼頭的心情跟臉色。

  而且萬一到時候小惡魔在現場哭鬧、搗亂,甚至弄倒她的結婚蛋糕,身為大人的她能怎麼辦?既不能跟孩子生氣,也不能轟她出去,小孩子闖禍後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是她可是要面對殘局的啊。

  既然紀東佑有這個意思,她當然得幫他加加油。

  聽完她的「研究報告」,男人笑著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覺得團體生活對孩子有幫助,只是距離有點遠,寒暑假才能見面,有點捨不得。」

  「現在通訊這麼發達,大部分的小學宿舍都配有視訊室,父母隨時可以跟孩子聊天,實際距離雖然遙遠,可是關心與親情依然是實時的,你有花時間,小孩子就會感受得到愛,距離不會是問題。」

  眼見侍者已經把她的車子開來,林彩卿把握時間在未來的幸福上做最後的推波助瀾,「住宿小學其實很不錯,何況在國外的話,還可以同時訓練語文能力,對她的將來會有幫助的。」

  第1章(2)

  幻影酒吧中,紀東佑跟相熟的美女店長程暄說起今天的相親。

  他相親有一套固定模式。

  對像當然是得先過濾,他對平民沒興趣,可是即便千金,也是分成很多種的。

  在商言商型,為了跟爸媽交代型,想嫁個金龜婿跟朋友炫耀型,年紀到了怕被做文章型,家道中落求浮木……

  他會先投其所好的聊天,讓對方放鬆,忘掉心中的計分版,進入自然的交談模式。

  在最後,他總會接到一通電話,然後他永遠會對著電話說出一些固定台詞,小班制,住宿學校,藝術課程等等,以觀察對方最直接的反應—他對於將來的妻子只有一個要求,要能跟亞茉相處。

  紀東佑知道自己女兒的個性不好,大部分的名媛對惡魔型繼女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她是他的掌上明珠,要當他的妻子,就要學會愛這個小公主。

  試著關心她,試著瞭解她,而不是只想著多請幾個助理省麻煩。

  他相親並不是因為寂寞,是想給亞茉找個後母。

  「林彩卿一聽到我打算把茉茉送到國外,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了,滿面紅光,高興得一副快要中風的樣子。」

  程暄聞言露出嫌惡的表情,「紀東佑,我真的建議你該開誠佈公的告訴那些小姐,你能為她們做什麼,她們需要付出什麼,而不是假意的相談甚歡,對你產生好感的時候,突然殺得她們措手不及。」

  「不這樣,我怎麼知道她們真正的想法?」

  林家現在有難,林彩卿明顯是被送來和親的,如果是秤斤論兩式的相親,他能得到什麼真心話?

  還不是他說什麼,她就馬上點頭應什麼。

  一點意思也沒有。

  他要明確知道這些想成為他妻子的人,有沒有當後母的心理準備,能不能站在孩子的立場多想一點—譬如說,聽到一個父親要把幼女送往國外念寄宿學校時,會以正常的思維覺得這樣不太好,會覺得孩子很可憐,勸他多考慮一下。

  「我花一個下午的時間可不是為了好玩,我要親自過濾將來可能成為茉茉母親的人,不是聽任何一個人怎麼說,而是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有心理準備,值不值得我為她舉行一場婚禮。」

  說也奇怪,不過就是個孩子而已,不是養不起,也不需要她們做早餐還是幫忙洗澡換衣服,聽到他預備把女兒送往國外念住宿小學,那些知書達禮的名媛們,沒人覺得詭異,也沒人覺得不妥,每個人都覺得這樣太棒了,好像全世界的父母都會在小孩滿八歲時就把他送往國外一樣。

  程暄見他杯子見底,又給他加了半杯威士忌,「你去套人家的話,就不怕哪一天遇到真命天女,你在講真心話時,別人卻覺得你是假意試探?」

  紀東佑拿起杯子晃了晃,讓裡面的冰消融一些,「不會有那一天的。」

  「做人不要太嘴硬。」

  「不是嘴硬,是直覺。」紀東佑指指自己的腦子,「你知道,我的直覺一向非常準確。」

  程暄很順手的戳了他的腦門一把,「這世界唯一的絕對,就是沒有絕對,而根據我的直覺,你的剋星就快要出現了,而且是一個你無法捉摸的人,把你整個半死,卻一點也不在乎的那種。」

  「喂!」

  「我是真心的。」

  換成是別的女人,紀東佑早發火了,但因為是程暄,所以算了,好男不跟女鬥,好佷也不跟姑鬥。

  沒錯,眼前這個大他三歲的美女店長,是他的親姑姑。

  紀家的老先生在五十多歲的時候風花雪月了一回,就在可以當爺爺的年紀時又當了爸爸,情婦替他生下一個女兒,那個女兒一直都沒有認祖歸宗,始終從母姓。

  因為不是什麼風光的事情,程暄的身份也沒讓外人知道,就連紀東佑都是十幾歲時才知道家中還有這個大自己沒多少的姑姑。

  說尷尬當然是有的,對於爺爺刻意安排的聚會也總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結果總是父親跟這個小自己二十幾歲的妹妹說話,東佑跟東河兩兄弟說話,爺爺一臉無奈。

  他們不親,直到東河意外身故。

  紀家看似家大業大,但是血脈單薄得可憐。

  爺爺奶奶已經不在,父親病後身體大不如前,母親也已過半百,東河走了,整個家算來算去,真的沒有幾個人。

  紀東佑跟程暄就在這樣的氛圍中親近起來。

  名義上是姑佷,相處起來像姊弟,外人看他們曖曖昧昧,其實那樣的信任跟關心都是血濃於水。

  他每隔幾日就會來店裡跟程暄聊個幾句,有時候什麼也不做,只是喝點東西就讓司機送他回家。

  對他來說,這裡是少數他可以做自己的地方。

  在外面,他是紀氏的執行長,紀家唯一的第二代,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他有身份,因此言行舉止都得符合那樣的身份。

  只有在這裡,他可以做回自己。

  做回……最簡單的那個紀東佑。

  沈妍安已經在紀氏的接待室中枯等了一個多小時,問了接待人員兩次,對方都是說執行長臨時有事,無法抽身,問她願意繼續等,還是另外安排時間—紀氏執行長的時間比金子還貴,另外安排時間的結果可能是兩個月後,來做上架商談的她沒有選擇,只能等。

  又是一個小時過去,眼見等待時間似乎有往下延長的趨勢,她決定先打電話回旅行社跟留守的人說一聲。

  為了不打擾接待室中其他跟她有相同待遇的人,妍安很識相的拿起手機走到外面的走廊。

  真不愧是大公司,寸土寸金的台北,走廊卻寬闊明亮,左列一直到盡頭都是窗戶,而從窗戶看出去就是台北市的景色,雖然不是什麼湖光山色,但是居高臨下俯瞰城市,就心理層面來說,自然浮現一種快意。

  旁邊有塊牌子清楚標示著員工健身房的使用時間,員工餐廳的營業時間,最新的特約娛樂廠商,以及有女性同仁希望開瑜伽課,因此做個調查,有意願上課的去人事部登記,滿二十人就會請老師;還有某廠商送了三十箱尿布,家裡有小貝比的同仁憑兒童健康手冊自行去倉庫取……

  一大串福利看得妍安羨慕不已,難怪紀氏連續三年被選為「新職夢工廠」,老闆雖然嚴厲,但是待遇跟環境都沒話說,福利這麼好,誰想離開。

  妍安站立的位置附近有個男人在講電話,他穿著西裝的背影感覺還挺……曼妙的,雖然這形容詞有點奇怪,但她暫時想不出更好的了,總之,就是一個好看的背影。

  他聲音很低,說著什麼默默要聽話,爸爸今天會早點下班回家,不喜歡伍老師沒關係,爸爸再幫你找一個之類的,一聽就知道在哄小孩—妍安想,大概跟自己一樣吧,等著晉見紀氏執行長,卻沒想到對方臨時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們這群廠商就這樣被耽擱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妍安歎了一口氣,從包包拿出手機,按了快速撥號鍵。

  很快的,那頭有人接起,一個輕快溫柔的女聲傳出,「歡樂旅遊您好,很高興為您服務。」

  「是我啦。」

  「喔,是你啊。」同一個聲音,但是明顯收起了營業用的明朗,變得低低的,有氣無力,「結果怎麼樣?談得好嗎?」

  他們這間「歡樂旅行社」被大型旅遊網夾殺,業績已經好幾年歡樂不起來了,從六十幾人的大型旅行社到現在只剩下兩個人,老闆女兒兼工友小妹的沈妍安,以及銷售客服兼導遊領隊的汪曉晴,所謂的辦公室也就是兩張桌子,兩台筆電,一部電話跟一部傳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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