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失笑,「我對她有過好感,但我跟她不是純愛,只是學伴,圖書館跟咖啡廳見過幾次而已。」
「那也是對她有過好感啊……我不希望將來對像喜歡我的原因是——我跟他生命中的某個人長得很像。」
「我說了不是因為你像她。」
妍安從鼻孔發出一個聲音,「你果然是成功的商人,不管講什麼都可以面不改色。」
「給你看個東西,看完再下結論。」
她就見男人胸有成竹的從辦公室角落拿出一個紙箱,然後對她下命令。
「坐在椅子上,把左腳鞋子脫掉。」
「啊?」
「坐在椅子上」她可以理解,但為何要她把鞋子脫掉?還指定是左腳?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男人的臉後,她乖乖坐下,然後脫掉了左腳的高跟鞋。
男人從紙箱拿出一隻涼鞋,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幫她穿上,鞋寬跟大小都剛剛好,完美一如訂做。
妍安先是很疑惑,看清涼鞋的款式時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伸手指向他,「你?」
「是我。」
「騙人。」
這是她十幾歲時的鞋子啊,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竟依然合腳。
上面的綴飾是她爹帶團經過奧地利時特別訂做的,草莓葉子上有她英文名字的音節首字縮寫,CDRL,這世界不會有第二雙這樣的鞋子。
「如假包換。」
男人把十二寸的大照片放在她膝蓋上,指著第一排的她,「你。」第二排的自己,「我。」
然後把那個漂亮得讓她自卑的陶杯放在桌上,「證據。」
妍安傻住了。騙肖,怎麼會有這種事?
她一定是在作夢,快醒醒。
「沈妍安,不是你像她,是她像你,我在二十二歲的時候認識朱盛茉,可是,我在二十歲的時候就認識你了,Cinderella,我們在一起度過了一整個夏天。」
Cinderella,是他說話的語氣沒錯……
妍安看看他,看看照片,看看鞋子,無法控制的一下想過去,一下想現在,腦袋亂成一團毛線,「這實在是太刺激了……」
「我知道。」男人好整以暇的說,「這樣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嗎?」
點頭。
「考慮的結果?」
妍安看著他,突然笑了,臉上有種釋然的開朗,「我們這樣算什麼啊?」
「再續前緣啊。」
「那……」她伸出手,「請多指教。」
男人笑著握住她的手。
曾經有過淡淡的開始,但是卻斷了聯絡,經過這些年,繞了世界一大圈,感謝命運又讓我遇見你。
我很喜歡你。
不只是喜歡相處,而是想一起建立一個家,而為了這個目標,我會努力。
請多指教,我的仙度瑞拉。
尾聲
一年後
妍安看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讚歎了一下。禮服太美了,真不愧是江湖中傳說的量身打造,襯得她的胸好大,腰好細——雖然只是利用衣服比例與些微色差創造出來的效果,但是也不錯了,喜。
「很適合紀夫人。」婚紗公司女經理察言觀色,露出極為讚賞的笑容,「要不要拉開簾子給紀先生看一下。」
對禮服非常滿意的妍安欣然同意。
女經理很快的拉開遮簾。
她轉過身子,對著沙發上的一大一小問﹕「看起來怎麼樣?」
茉茉對她的忠誠這一年來有增無減,聽見總司令發話,小兵立刻給予最熱情的回應,「馬麻好漂亮。」
妍安對她比了一個愛心,轉向紀東佑,卻發現男人的樣子不太滿意。
「胸口拉太低了。」那個設計師把胸口挖這麼低做什麼。
「可是結婚禮服本來就是這樣子啊。」妍安又看看鏡子,「而且,你不覺得這樣很性感嗎?」
「很性感啊。」
「那還嫌。」
「因為很性感所以不行。」男人不由分說轉向女經理,「打電話給設計師,讓他修改胸口的地方,改成高領。」
「不要啦,高領。」妍安崩潰大叫,「那看起來多奇怪啊。」她人生好不容易豐滿了這麼一回……
「那到鎖骨附近好了。」紀東佑用一種很大方的語氣說﹕「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我才不要,鎖骨附近的高度還是很怪好不好,你問經理,有誰家新娘子穿那種禮服啊,又不是旗袍。」
女經理撐著一臉尷尬的笑——在婚紗店工作超過十年,新人爭執這種事情天天發生,但她這次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才好。
新郎是紀東佑,台灣最大網絡商業平台的執行長,大概幾個月前被八卦週刊拍到跟年輕女子在車內接吻,由於男方的身價太高,女子的身份一下被挖了出來,叫做沈妍安,二十六歲,旅行社的掛名負責人,目前擔任照顧紀氏第三代小公主的工作。
記者訪問了幾位以前教過小公主的家教,那幾位不具名的受訪者口徑一致的說那是他們最痛苦的工作經驗,可是這位年輕小姐顯然很得小公主的心,攝影記者捕捉到好幾個堪稱魔幻的瞬間。
週刊後來還調查到,保母負債多年,但是那筆千萬債務卻在兩個月前神奇的結清,她落跑多年的父母也在最近回到台灣,接手旅行社業務,換新的辦公室,聘新員工,開新路線——想當然耳,結論不會太好聽。
年輕保母不但讓紀亞茉對她高度服從,也讓不輕易出手的紀東佑為她解決所有困境,她被週刊形容為新一代魔女,據說能言善道,手腕高明。
週刊出版後沒多久,紀氏就由公關主任發佈了兩人的婚訊,同時,幾間大型的婚禮籌備公司都收到傳真,紀氏提出了一個堪稱夢幻的婚禮預算,歡迎有能力籌備的公司提出企劃。
經過多方廝殺,「永恆婚紗」終於奪下了籌備權,由於預算數字實在太迷人,因此幾乎是整個公司總動員,打起精神預備應付傳說中的魔女新娘……
但沒想到,魔女新娘根本不像週刊寫得那樣心機重,她好相處,凡事都能商量,小公主也不像昔日家教說的那般野蠻,她可愛有禮,見到人都會打招呼,真正讓人傷腦筋的卻是新郎本人,出乎意料之外的囉唆。
要求一大堆,一、大、堆。
因為是在露天庭園舉行,所以衣料得透氣,新娘子跟女兒的衣服得有共同點,但不能一樣,新娘不要弄包頭,看起來太老,簡單一點但不要讓她太熱,女兒脖子後面容易長痱子,因此給她綁辮子就好。
他邀請的客人來自不同國家,不同文化,有不同宗教信仰,在菜色跟客房安排上得多注意……巴拉巴拉,連迎賓花廊的婚紗照都指定要放兩張,現在居然要求把特別訂製的新娘禮服改成高領……
女經理撐起笑容,「紀先生,如果您覺得領口太低,我們可以往上修三公分,這樣既可以保持原本的設計,又不會太暴露。」
男人似乎在考慮,新娘子立刻接口,「就三公分,再拉高就穿便服出席了,我絕對不要在一生一次的婚禮中穿高領婚紗。」
男人在聽到「一生一次」這四個字的時候,眉毛挑了一下,笑了,「好吧,那就三公分。」
「我馬上去通知設計師。」
女經理離開後,妍安看著鏡子中波濤洶湧的自己,一臉可惜,「明明很好看的,幹麼改啦。」
「因為很好看,所以只有我能看。」
妍安一下子又說不出話來——他是S這種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她只是沒想到自己是個M,這麼大男人的理由她居然覺得可以接受……
女人拉起簾子一面換下禮服,一面問﹕「哎,你真的要把夏令營那張照片放在迎賓處啊?」
「那當然。」紀東佑不改沒得商量的語氣,「不然別人怎麼知道我們是緣定三生。」
「那也不用把以前夏令營的事情印在卡片上啊。」尤其是她被藥箬條嚇到一路狂奔還掉鞋子那段。
「我喜歡昭告天下。」
妍安想了想,「你該不會還在火大那個八卦雜誌把你形容成一個昏君,把我形容成妖姬吧。」
「不是。」
果然是,妍安想。
她都懷疑那個記者以前是編劇,專題題目居然是「昏君與妖姬」,整篇都是陰謀論,說什麼她用計讓紀東佑承擔了旅行社的業務,又央求他動用人脈讓爸媽回來之類的,吼,沒那麼複雜,因為他把歡樂旅行社買下了啊。
新老闆解決前老闆的債務,因為沒有欠債,所以前前老闆當然就可以回來了——她知道以他的商業格局,要倒不倒的歡樂絕對入不了他的眼,「當下」只是替她解決問題,但又不會讓她覺得過意不去的方法。
她很感謝,也很感動,不然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為了怕連累她而遠走他鄉的爸爸媽媽。
而且要說到決定結婚,還得感謝那本八卦雜誌。
雜誌出刊的當天晚上,他把雜誌放在她面前,指著封面上那張兩人接吻的照片,一本正經的說﹕「我的清白被你毀了,所以請你負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