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兒丫頭,看來我得好好重新教你規矩,誰讓你在宗主的房裡打盹的,你也太大膽了吧……"
被許管事一路拉著走,華夭不住回頭望著那抹白色身影,好不容易見到他的興奮早被強大的失落所取代,讓她的臉上出現落寞哀傷的神色。
曾經的那一道溫暖陽光到底到哪裡去了?現在的她好冷,而且是冷到骨子裡……
第三章
幻滅,原來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來得又快又急,破壞力無法想像,一瞬間就將內心所有的期待及幻想給粉碎掉,連渣都不剩。
這就是華夭此刻的強烈感受,她對神仙哥哥六年來的幻想全都破滅,被迫重新認識一個完全不同的他。
他冷漠,不信任人,始終認為她靠近他是有目的的,他不再像六年前那樣允許她的靠近,而是跟她完全的疏離。
在他身上,她再也感受不到那種曾經溫暖她心的暖意,現在的他對地來說是個完全陌生的人,從前的那個神仙哥哥消失了。
"唉……"
拿著掃帚,華夭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庭院掃著落葉,內心的失落久久無法撫平,從重遇的那一日之後,他們倆就再也沒有任何交集,她總是避得他遠遠的,免得他看見又心生不悅,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一個月時光。
你只要做自己就好,拿你真摯的心面對他就夠了……
父王的話言猶在耳,但她只能無奈苦笑。他不相信她的心,就算她真的做自己也沒用,只會讓他對她更加厭煩。
美天非常茫然,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變怎樣,只能走一步箅一步。
"唉……"
就當她沮喪的再度輕歎出聲時,一旁穿廊上出現靳曜的身影,她一發現趕緊避在一棵樹後,這已經變成她見到他時的反射動作了。
"堂兄,請留步好嗎?"
靳曜的背後,有一男一女跟著現身,華夭認得他們,那是靳曜的堂妹靳潔,還有她的隨僕冉攸。
靳潔帶著冉攸來到堂兄身邊。
冉攸馬上恭敬的對靳曜躬身行禮,"宗主。"
"堂妹,來到幽陵兩個多月,還習慣嗎?"
她淡淡的笑著,"這比我之前的處境好太多了,我很感激堂兄能夠收留我和冉攸,讓我們主僕倆不必再受顛沛流離之苦。"
靳潔的父王本是靳國的君王,但在十五年前便因病駕崩,由她年僅四歲的弟弟即位,母后從旁輔政。
然而她的母后大權在握,開始濫用權力,沒多久靳國就走向敗亡之路,在十年前被其他國家吞併滅亡,而她母后便帶著她和弟弟開始逃命的生涯。
在逃命過程中,她和母后他們分散,卻也因此躲過死劫,她母后和弟弟被追兵殺死,而她和冉攸一逃就逃了這些年,直到兩個多月前才輾轉來到幽陵投靠靳曜。
靳曜的父親與靳潔父王為同母所出之兄弟,靳曜沒有理由拒絕她的投靠,雖然守墓的這一條靳家血脈在二十幾年前便跟靳國王室沒有任何往來。
"那就好,有什麼需要你就直接跟許管事說,不必客氣。"
說完,靳曜便邁闊步伐想離開,然而靳潔卻又叫住他。"堂兄,請等等。"
"還有事?"。
"是這樣的,咱們雖然是堂兄妹,但畢竟直到我來投靠你前不曾見過面,彼此顯得非常生疏,我想,或許咱們可以一道用膳,好讓彼此多熟悉一下,你認為呢?"
"沒有這個必要。"靳曜想都沒想便拒絕。
靳潔臉上的淡笑頓時一僵,"為什麼?"
"我收留你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你是王叔唯一留下來的血脈,除此之外,你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靳曜冷冷的扯開嘴角,"你只要能夠守本份的待著,不出任何亂子,我不會管你任何事情,咱們倆各過各的,就是這樣。"
看著靳潔全身僵硬的頓在原地,久久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而靳曜無情的離開,完全不理會她的感受,躲在樹後目睹全程的華夭不禁有些傻眼。
他居然連對有血緣的親人也是如此狠心無情,半點人情味都沒有?
為什麼會有人刻意把自己孤立起來?這麼做有什麼好的?她真的不懂!
一股沒來由的怒火讓她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抓著掃帚就衝到他背後,忍不住幫靳潔說話,"宗主大人,她只是想跟你建立好關係罷了,你為什麼一定得這樣打擊她?"
靳曜聽到聲音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有些詫異的瞧著她,"你還出現在我面前做什麼?"
她還沒走?還留在守希宮內?他本以為憑她公主的嬌貴之軀沒有辦法忍受被人使喚的辛苦,沒想到她倒是非常沉得住氣,過了一個月還不肯走。
"我……"華夭這才想到自己尷尬的立場,根本沒資格指責主子,頓時語氣也弱了下來,"我只是不希望你拒絕掉堂小姐的好意罷了……"
靳曜哼笑出聲,"你真確定那是好意?她想跟我套關係的目的是什麼?不外乎就是想利用我好安穩的在這安定下來,過著無憂無慮的好日子,她要的我會給她,但我和她之間的關係也就僅止於此。"
"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想?說不定她只是單純的想跟你談談罷了。"
"單純?人的心思沒有這麼單純的。"
"誰說的,我相信這世上還是會有真心待人的人存在!"
她氣惱的辯解。她就是一個例子呀,她只是單純的想見他一面而已,為什麼他就是偏要誤解她,不信任她?
華夭激動的神情卻讓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難解,就連嗓音也低沉得讓人感到心寒,"我不相信。"
"為什麼?"
"你沒有必要知道。"
看到他那雙不帶情感的眼眸,華夭的心不由得泛起陌生的刺痛感,還有種心疼他的感受。他說他不相信,她卻認為,他只是拒絕相信這世上會有人真心對待他。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封閉自己的心到這種程度,像是他的心脆弱到一碰就會碎一樣?
"你還是趕緊離開靳家吧,少再來煩我。"
華夭停在原地看著他獨自離去的背影,心中那種悶痛感更加強烈起來,她沒有細想的追上去,就是不想讓他再排斥她下去。
她不懂,從前的她努力的想要融入她的家人,想要跟他們親近,但他們總是對她有顧忌,鮮少有人真心待她,而他卻是主動排斥其他人的靠近,和她完全不同,卻又和她一樣的……孤獨。
她不想孤獨的,她覺得內心深處真正的他,應該也是一樣……
靳曜走進書房內,煩躁得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但他的額頭卻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強烈痛感,逼得他表情扭曲起來,捂著發燙的額,死咬牙關,不想被這樣的折磨給打敗!
"該死!又來了……"
那抽痛的感覺一陣強過一陣,比上一次發作時還要強烈,沒過多久,他便痛得流出汗來,已經無法再思考,更無力做任何事。
不想屈服,他拚命反抗。就算會頭痛至死,他也絕不會退縮!
正當靳曜在跟越來越強烈的頭痛對抗時,華夭一顆小頭顱偷偷從門外探進來,就怕又被他責罵瞪視,結果一看到他極度痛苦的模樣,她驚訝的馬上奔到他面前,擔心的問:"宗主大人,你怎麼了?"
他勉強睜開難以對焦的雙眼,瞧著前方模糊的臉蛋,意識因為強烈疼痛而逐漸渙散,"你……還來做什麼?"
"你要不要緊呀?"華夭看他已經痛到臉色慘白,冷汗直流,這下子更是緊張,"我、我去喚人來,你一定要撐著,絕對不能……"
"不需要……反正……沒用的……"
"為什麼沒……啊——"
靳曜眼一閉,龐大的身軀直接往華夭身上壓下來,終於痛到昏死過去,她只能沒得選擇的被他給重壓在地,拚命掙扎,卻怎樣都翻不過身。
"天啦,這怎麼回事?宗主大人,醒醒呀,快醒醒……"
緣份會把她帶到你面前,讓你見到她的……
恍惚之間,他像是聽到謝姨在他耳邊說著那句話。
真的會有個屬於他的劍鞘出現?他只覺得很可笑,因為他根本就沒打算要擁有劍鞘。
他只想一個人過完一生,不需要任何人陪伴,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宗主大人,醒醒呀!糟糕,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這附近鮮少有人走動,想找人求助都辦不到……"
謝姨的聲音退去,換上那個有著柔婉嗓音的小姑娘在他耳邊說話,那嗓音像道微涼的水緩緩滑入他煩躁的心,讓他慢慢沉靜下來,身體不再感到那樣難受。
緊接著,一股涼意覆在他額頭上,像是要幫他降下高熱。
他本以為沒用的,可沒想到,那涼意卻慢慢滲進他的腦海,奇異的竟逐一化解掉腦中深處難以忍受的抽痛感,讓他不由得鬆下一口氣,終於又從那難耐的折磨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