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讓我再多看一眼手下敗將。」尉遲靜嘖嘖有聲地沿著司馬昭繞了一大圈。「大叔看來應當年長了十多歲,怎麼還不懂得『不自量力』四個字怎麼寫?」
「臭小鬼。」司馬昭瞪人一眼,扶著腰慢慢地坐起來,嘴角還在顫抖,黑眸裡卻滿是笑意。「剛才是我一時失神,再比過一回。」
「哈,你是何方老大,你說比,我就要奉陪嗎?」尉遲靜又用斜眼瞄他一眼,平靜地就像在看路人甲乙丙。
司馬昭這下子真的非常地確定這個小傢伙不認得他——
不認得他司馬昭是亞洲樂壇最火紅團體「傳奇」的鼓手!
妙哉、妙哉,他已經很久沒遇過這種奇人異士了。
「有個性。」司馬昭哈哈一笑,轉頭對徐老說道:「我交定這個小朋友了。」
「徐老,快叫他趕快去醫院檢查,八成是摔壞腦袋了。」尉遲靜走回徐老身邊,吃她的米粉。
司馬昭唉聲歎氣地揉肩捶背,走到這一老一少身邊,很哥兒們地重拍了下尉遲靜的肩膀。「不打不相識嘛,小老弟!」
「誰是你的小老弟!」尉遲靜被打得差點飛出去,回頭怒吼一聲。
才第一次見面,他幹麼裝熟,噁心!
「被討厭了吧。」徐可風呵呵呵地笑得好開心。
司馬昭一聳肩,不以為意地盤腿坐下,笑得像個大男孩,完全顛覆他在媒體面前的硬漢巨星形象。
「我快餓死了,米粉來一碗,謝謝。」司馬昭交代道。
尉遲靜充耳不聞,繼續太快朵頤。
「他很少有機會吃家常菜,看在他口水都要流下來的分上,就賞他一點吧。」徐可風好心地幫朋友求情。
尉遲靜一抿唇,只好拿出原本要讓徐老帶回的保溫盒塞進司馬昭手裡,然後得到一聲驚天動地的歡呼。
只是,司馬昭那太過孩子氣的神情,和他陽剛外表完全不搭軋,看得尉遲靜起雞皮疙瘩,益發覺得這人怪得沒道理。
打輸了還笑嘻嘻地跟別人要米粉吃?是看得太開,還是臉皮太厚啊?
算了,會跟徐老當朋友的人,哪一個正常啊。包括她自己,不也少年老成到總讓徐老發噱嗎?
「幹麼癡癡看著我?不會是愛上我了吧?我對同志沒有意見,但我個人沒有這方面的偏好,我建議你在還沒陷得太深前,及早……」司馬昭腮邊塞了一團米粉,嘴裡滔滔不絕地說道。
「歐吉桑,打輸別人還碎碎念,會不會太沒品了?」尉遲靜涼涼扔下一句話,不想跟別人討論性別。
歐吉桑?他才三十二歲竟然被叫歐吉桑!司馬昭的米粉當場梗住喉嚨,雙眼睜得極大,像是要暴斃一樣。
尉遲靜看著他極力控制,腮幫子卻還是抽搐了幾下,心情太好地拿起咖啡,骨祿骨祿地灌掉半杯。
「本席宣佈,司馬昭又輸一次。」徐可風鼓掌叫好,手舞足蹈地像個孩子。
司馬昭一看徐老這麼開心,還能怎麼辦?徐老可是這間藝廊的招牌人物啊,況且自己現在玩興正起,所以臨時決定再加演一場。
司馬昭起身朝著尉遲靜深深一鞠躬。「以後多多指教了。」
尉遲靜扯了下唇角,權充回應。畢竟,有哪一個十九歲的「女孩」會有興趣被一個搞不清楚她性別的笨蛋指教?
不過,這個笨蛋怎麼愈看愈眼熟啊?尉遲靜又瞄他一眼,決定不管他,繼續吃她的美味米粉。
她有預感,她以後可能會經常遇見這個怪咖。因為她當初也是這樣莫名其妙和徐老認識、結為莫逆……
徐可風看看尉遲靜,又望了望司馬昭,他突然低頭神秘兮兮地微笑了起來。
最近應該會有很多新樂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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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黑了一圈的司馬昭剛回到台灣,就接到徐老的電話,邀他喝酒。他二話不說,立刻跳上計程車。
他原本就喜歡和徐老說話,搞不好還能再碰到那個少年老成的小老頭尉遲靜也說不定。
那傢伙不認得他是一妙、長得比女人還纖細又是一妙、說起話來尖銳程度有提神醒腦效果,也是一妙。
他最近一個人悶得久了,需要人抬抬槓。「傳奇」那幾個團員,現在都有家眷,而他目前還不想享受家庭溫情。
司馬昭漫步而入老社區,老樹綠蔭與一排平房形成了悠閒的步調,路上除了幾條老狗之外,半個人也沒有。司馬昭把臉上墨鏡往頭頂一推,走進一處巷弄。
徐老家是老式水泥平房,隱身巷內,大門上紅漆油亮得像春聯。
他推開總是沒鎖的大門,聽到裡面發出一聲大叫——
「休想跑!」
「我人都到了,就不會跑。」司馬昭聽出是尉遲靜的聲音,笑著倚在門口說道。
汪汪汪!
下一秒,一條大狗長毛飛舞著往司馬昭跑來。
「關門,抓狗!」尉遲靜大喊一聲。
司馬昭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雙臂一張,正好把徐老的阿忠大狗抱在懷裡。
「啊嗚∼∼」阿忠發出悲慘哀鳴,黑油油大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有人虐待你?」司馬昭拍拍阿忠的頭,挑眉看向尉遲靜。「虐待動物,不怕遭到天譴。」
「這位大叔,請睜大你的眼,被虐待的人是我。」尉遲靜指指自己一身被潑濕的狼狽,沒好氣地說道。
司馬昭隨著尉遲靜的視線看去,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停在那雙雪白小腿上。
小腿粉嫩如雪,沒有半點毛孔,修長而不清瘦。這雙腿長在一個小男生身上,簡直暴殄天物。
「大爺幫你洗澡,你竟敢一副下地獄表情。」尉遲靜沒注意到司馬昭的失神,她彎身捧住阿忠的臉,用力揉了幾下後,抓起它的項圈往前走。
「嗚。」阿忠垂頭喪氣地跟在尉遲靜身後,狗鼻子左嗅右聞著。
司馬昭則跟在一人一狗的後頭,努力阻止他的目光落在尉遲靜的腿上。
要命,如果尉遲靜是個女的,有這樣一雙腿及如此性格的個性,他鐵定馬上追她。
嗯,或者年紀太小了些。
尉遲靜把狗帶到後院,洗毛精、大毛巾,都已經等著在一旁要伺候阿忠大爺了。
「坐下。」她從口袋裡變出一根骨頭。
阿忠馬上趴下,咬住骨頭後,認命地任人擺佈。
「徐老呢?」司馬昭把身上的大背包往地上一擱。
「他在睡覺。」她倒出洗毛精,先洗阿忠的身體、再洗四肢,左搓右揉,看著泡泡滿天飛,覺得超有成就感。
「叫我來喝酒,他自己卻跑去睡覺?」
「他說要儲備體力,晚上再跟你喝個痛快。今天是徐媽媽的祭日,他不喜歡一個人。」尉遲靜用眼神警告蠢蠢欲動的阿忠,認真到兩道眉都皺了起來。
司馬昭看著那一人一狗相瞪,唇角忍不住上揚起來。
「你經常來陪徐老?」司馬昭拿出隨身手札,抽出一枝筆,隨手畫了起來。
尉遲靜在他的筆下,被畫成一個拿著骨頭逗小狗的機器人男孩。
「我們認識三個月,算是忘年之交。」
尉遲靜拿起備好的溫水沖洗阿忠身上泡泡,阿忠哀嚎一聲,開始在地上打滾,表現出中毒身亡的姿態,她則是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阿忠一聽到她笑,以為要玩遊戲,飛快地往她的身上撲。
「停!」
尉遲靜聲音未落地,屁股先著地,滿身泡沫的阿忠趴在她身上,吐著舌頭對她傻笑。
「你慘了!」尉遲靜挽起袖子,馬上一躍而起,一手抓著水管,一手壓著阿忠,非常英勇地繼續洗澡大典。
待到十天一次的過水儀式完成,阿忠很乾淨,尉遲靜則是標準的落湯雞一隻。
頭髮半濕地貼著臉龐,清秀輪廓上的點點水滴在陽光下發亮如鑽石,一如那雙熠亮的水眸。
像個精靈一樣!
司馬昭移不開目光,心臟在瞬間擰成一團,想別開頭卻捨不得,只好拚命吞嚥口水好控制情緒。
「鼻子上有泡沫。」司馬昭一手拿著手札,一手抹過那丸泡沫。
「喂!」尉遲靜馬上後退一步,防備地看著他。「我們沒有很熟,沒事不要亂摸人。本人是來洗狗,不是來陪酒的。」她說。
「你會不會反應過度?我對男人沒興趣。」司馬昭雙臂交握在胸前,不客氣地嘲笑道。
又說她是男人!尉遲靜眼裡冒火,真想給這個手下敗將一拳。
她只是長得高了點,頭髮短了點,五官雖不是美若天仙,但也絕對清麗。本日不過是穿了寬鬆上衣、登山背心,還把運動寬褲捲到大腿而已,有必要把她當成男的嗎?
「現在是在對我放電嗎?」司馬昭拿起手札在尉遲靜眼前揮一揮。
「滾……」尉遲靜的目光突然停在那本手札的圖片上,臉色頓時一變,聲音顫抖地問道:「我問你,你跟那個國內生活品牌『無名』有什麼關係?」
「『無名』是什麼東西?」司馬昭不動聲色地反問道。
「「無名』是個前景看好的藝術家,作品用色有非洲的原始,還有一種反諷文明的趣味。去年成立新品牌後,加入家居品設計,前景一片看好。」尉遲靜在他眼裡閃過一絲得意時,很快地搶過那本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