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似乎有備而來,他止住了步伐,想瞧瞧她究竟要做什麼。
那日初見,當著蘇嫣的面兒,顧清蓉自然不能落下話柄,因此並未細細打量呂夜的容貌,況且後來她的注意力全被柳盼給佔據,滿腔憤恨,只隱約記得他很高。
她為著讓柳盼的日子不好過,準備了一籮筐的話,可是當她與他打了個照面的同時,腦子裡便「嗡」的一聲,接著便是一片空白,她的雙頰漲紅熱燙,帶著幾分癡意的瞧定了他。
這樣氣度逼人的男子,是她平生僅見,此時她真恨不得自己是柳盼,能夠守在他身邊,被他日夜牽念。
慕容夜生得俊美軒昂,是金尊玉貴長大的皇子,又有戰場上磨礪出來那指揮若定的氣度,確實風姿卓然,他自然也常接收到女人這樣戀慕的眸光,但他對除了柳盼之外的女人可沒多少耐心,他冷冷的問道:「有事?」
聞言,顧清蓉總算回過神來,將準備好的話迅速在心裡過了一遍,這才道:「妾身來尋公子,實是有事相求,還請公子萬勿動怒,生我家三妹的氣。」
聽她挑明了這層關係,他挑起一抹興味的笑。「恕我直言,在下並不認識姑娘的三妹。」
她心下暗喜,顧清鶯那個臭丫頭果然沒有告訴呂公子自己的真實身份。
她之前擔心呂光知道柳盼便是當初內定要送過來的人,後來逃跑了才由自己頂上,惹得他不高興,但是此刻卻已經想到了極好的理由。
到底跟蘇嫣在揚州別館斗了這些日子不是白鍛煉的,她當下抽出帕子,掩面低泣道:「公子身邊的柳姑娘正是舍妹,她自小頑劣,家父疼她如命,上個月家父家母帶著我們姊妹前往外祖家做客,途經高郵,舍妹貪玩,從船上落水,不知蹤影,可憐家父只當她葬身河底,打撈不著,傷心過度病倒了。
「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她,這丫頭還不肯與我這個姊姊相認,大約是在外面玩野了,求公子將舍妹送還,我好派人護送她回蘇州,以慰家父家母思念之情,妾身一家人必定備厚禮酬謝公子救命之恩。」
慕容夜沒想到她膽敢公然向他討人,對顧家人的無恥又有了新的認識,但嘴上卻十分客氣,「姑娘說的是哪裡的話,柳姑娘如果真是府上的三姑娘,在下當然要還回去,可是柳姑娘說過她父母雙亡,再無旁的去處,自願追隨救命恩人,服侍左右,若因為姑娘幾句話,在下便將柳姑娘送走,未免糊塗了些,恕難從命。」丟下話後,他也不管她會有什麼反應,大步走了。
顧清蓉不好直接上前攔人,要是傳開了,對她的名聲有損,只能不甘心的眼睜睜看著他走了,只盼他回去之後對柳盼生疑,讓她的日子不好過。
裘天洛一直隨侍王爺左右,顧清蓉的話他一字不漏的聽完了,跟著王爺走的時候還回頭瞧了一眼恨不得追上來的顧清蓉,小聲笑道:「王爺可會如顧氏所願?」
「柳盼姓柳,並不姓顧。」慕容夜用一句話就表明了態度。
自顧清蓉與柳盼重逢那日,裘天洛就派人去蘇州探察情況,水路消息傳得快,蘇州那兒傳回來的消息,說顧家三姑娘乃是妾室所生,向來不受顧家家主與夫人待見,尋常應酬都不見她出門,反倒是顧家守角門的婆子一再惋惜三姑娘菩薩心腸,居然失足落水而亡,她家小孫子得了急症,還是三姑娘給施針救回來的。
那老婆子大約是氣憤已久,便將所知三姑娘生平全都講給前來探聽消息的睿王親衛聽,另一方面大約也是瞧在銀子的分上。
總之,慕容夜現在只知道一件事,柳盼在顧家十幾年過得並不如意,他又怎麼可能將人送回去,反正她也不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就順勢將人留在身邊。
第九章 就是有人想生事(2)
自從和柳盼的關係和緩許多後,慕容夜便忍不住想要聽她親口告訴他自己的身份,並不是仍對她有所懷疑,而是他莫名希望她對他能不要所有隱瞞,他也希望能夠成為她的依靠,方才被顧清蓉這麼一攪和,更加深了他的念頭,讓他走去客院的步子難免急了些。
柳盼實在是無聊極了,加上對首飾衣衫並不熱衷,多逛幾回街就沒什麼可買的東西了,雖然有不少攤販在賣小孩子的玩意兒,但是她又早過了那個年紀,想來想去她索性往藥鋪裡去,打算抓些藥來製藥丸子,臨時有需要用起來方便,最重要的是,有慕容夜出銀子。
今日她便支使阿漢背了好幾十包藥材回來,正滿頭大汗滾著藥碾子,阿漢則在她身邊繞來繞去吵著要幫忙。
慕容夜一來到客院道:「過來、過來,有件事兒要問問你呢。」
柳盼不確定慕容夜是在叫她還是阿漢,但她下意識想他應該是要找阿漢去辦事,很自然的扭頭看向阿漢,阿漢也理所當然的要舉步。
慕容夜見兩人搞不清楚狀況,伸手指了柳盼一下,又道:「說的就是你,小丫頭過來。」
柳盼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丟下藥碾子走上前,有些不滿的質問道:「我怎麼就是小丫頭了?」她只是暫時充當丫鬟,可身份上還是良民。
裘天洛心道:從小騙子升格成小丫頭,柳姑娘你應該高興才對。
慕容夜並不打算向她解釋,邊舉步往自己的院子走,邊道:「剛才過來的路上,本王碰見了呂大人那姓顧的侍妾。」
她本來還不想跟著他,可是一聽到他這麼說,她馬上跟了上去,警戒的問道:「她做了什麼?」
阿漢見狀,也跟了過來,和裘天洛並肩走在兩人身後幾步的距離。
慕容夜刻意放慢腳步,將她的表情變化瞧了個一清二楚,還好心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她。「擦擦汗。」
柳盼方才碾藥已經弄得一身汗,這會兒生怕他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心情緊張,汗出得更多了。
她總覺得在清查兩淮鹽務的慕容夜面前,不好開口講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鹽商之女,再說,她早就打算好了,等他把事情處理完畢,不管他放不放人,她都要想法子偷溜,到時候尋個地方躲起來,等他回京城之後她就平安了,大可以出來行醫度日。
她的思緒飛速運轉,揣想顧清蓉找上慕容夜究竟說了些什麼,手下意識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接著將帕子緊緊捏在手裡,暗自思量該如何應對。
兩人進屋之後,阿漢也要跟著進去,卻被裘天洛給拖走了,小聲訓道:「你瞎攙和什麼呀!」
阿漢伸長了脖子,恨不得直探到房裡去。「王爺找柳姑娘到底要做什麼?」他總覺得心裡很不安。
裘天洛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不管王爺找柳姑娘做什麼,都與你我無關,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我這不是怕柳姑娘吃虧嘛!」
「吃什麼虧,說不定吃虧的是王爺呢!」裘天洛總覺得不太樂觀。
王爺很明顯對柳姑娘動了心思了,可是瞧柳姑娘的反應,壓根沒往那方面想,偏偏她身邊還跟了個一根筋的阿漢,這下子情況更糟糕了。
柳盼直到坐在慕容夜對面,心裡還是很緊張,忍不住又問了一次,「顧姑娘找王爺做什麼?」
慕容夜的目光在她面上掃過,帶著審慎的態度緩緩開口,「顧姑娘說你是她妹妹,讓我將你還給她。」
他說得平淡,可是聽到柳盼耳裡,宛如石敗天驚,她的腦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瞬間炸裂開來。
離開慕容夜是她唯一的打算,可是當機會真正擺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才深深覺得,比起被送回顧家,待在慕容夜身邊要安全許多。
她既拿定了主意,當下便笑道:「顧姑娘說我是她妹妹,可有什麼證據?」
他不由得惱怒,他以為她跟在自己身邊這麼久,對他至少有起碼的信任,但現在看來,她並不是這樣想。
「若是有證據,你就肯回顧家嗎?聽說顧家乃是蘇州首富,做著鹽茶絲繡生意,不是一般的富貴呢。」
「王爺說笑了,就算民女自小生於貧窮,也沒道理聽說有富商肯認我做為女兒,便腆著臉去認親吧。」
她越是笑得雲淡風輕,想盡了辦法不認顧清蓉,慕容夜就越加氣惱。
並非她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他就肯讓顧家把人帶走,顧正元既然會將她當禮物送出去一回,必然有第二回,他不可能讓她再次面對這種事,他只是氣這丫頭不是一般的倔強,在他面前連句真話都不肯吐露。
一氣之下,他決定祭出重手。「本王一直在煩惱如何安置你,偏偏顧氏說你是她妹妹,你又否認,你若真是顧家女兒便另說,可是你若不是顧家女兒,本王便要將你收了房,本王給你三天時間,想清楚了再來回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