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算不出來有多久沒這麼悠閒過了,打從他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已經學著接手父親的事業,從最基層的業務接單開始。客人的抱怨、刁難,他一樣也沒少受到罪,就那個寶貝弟弟,仗著有他這個哥哥頂著,在國外悠哉了好幾年。
風水總算輪流轉,終於輪到他蹺腳休息了,項桀笑得好不得意。
只是,習慣忙碌的他,在幾個小時之後,便開始覺得無聊。
音樂已經聽了幾種完全不同的曲風,電視選台器也從頭到尾轉了幾十次,咖啡喝到胃都有些疼了,現在卻只是下午四點左右。
想到平常的這個時候,他應該正開會開得如火如荼,討論著怎麼跟競爭對手比價,怎麼爭取到更多的客戶,但今天……他卻哈著煙,無聊得想抓蚊子打架。
驀地,他的瞳眸轉為深黯,眸光深處更掠過些許火苗,想到了那個肌膚雪白晶瑩、吹彈可破,嫩得彷彿可掐得出水來似的小管家。
要不,找她來鬧鬧吧!
看她的樣子,好像還挺沒大腦、挺好玩的。
項桀撫了撫有型的下巴,對於自己取笑他人的行徑有些不恥,不過,看遍了精於算計的生意人,這個小丫頭對他來說,的確是沒挑戰性了些。
他站起身,到了落地窗前,看著外頭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小小叢林的庭院,再想到那小管家身上傳來若有似無的青草味——純粹、未經加工的天然氣息,是他所陌生的味道。
或許,他該替自己找個幫手,也替他無趣的一個月生活,添些趣味好了。
項桀一向是行動派的人,心隨意想的,他馬上走到小吧檯前,將使他鬧胃疼的咖啡倒入一個銀製的精緻隨身杯中,打算過去收買那個小管家。
修長的腿晃啊晃的,優雅地立在綠世界的大門前,他揚手按了電鈴……
「來了!」
清亮有如銅鈴聲般的嗓音,從門內傳了出來,聽得出那是帶著喘氣的聲音,她必定是小跑步地衝到門前,他幾乎能想像那頭長髮隨風擺動的飄逸模樣。
門被拉開,迎著他的是帶著欣喜笑容的小管家,長辮被晃到她的身前來。
他深邃的黑眸中,在注視她時,閃過一絲微乎其微的奇異光亮。
「喝咖啡嗎?」項桀將隨身杯遞到她的面前,不待她的回答,將杯子塞進她的小手裡,不請自來地閃過她,走進她的院子裡。
陶樂樂僵愣地接過咖啡,怔了幾秒鐘,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她過了下午就不喝咖啡,要不然會睡不著覺。
沒有理會陶樂樂的僵愣,項桀逕自走進屋內,一陣風吹來,將某種淡淡的芬芳吹入鼻中,把田野的味道,舒服地帶進項桀的呼吸中。
「什麼味道?」項桀回過頭,看了陶樂樂一眼。
陶樂樂先是一怔,然後猛然回神,指著不遠處幾棵翠綠的小樹,小樹上頭還有素素白白的小花,迎風搖曳,姿態優雅。
「柚子花,才剛開的,味道很香吧?」
項桀點了點頭,的確很舒服。
「柚子我吃過,但柚子花我可沒看過。」他大步向柚子花走去,隨著風吹來,花香染了他一身。
「呵呵,柚子花三到四月開,就這個時候最迷人了,我還差點種不活咧!」陶樂樂笑得很開心,這可是她辛苦到花市扛回來的花栽,好不容易才種起來,所以很得意。
「你種的?」項桀再度停下腳步,看著小巧玲瓏的她,黑眸裡有著讚賞。
她或許太過單純,所以才會埋頭在園藝裡,不過能種出這些充滿味道的花草,讓他對她另眼相看。
他看了柚子花一眼,然後轉頭看著陽光一束束從葉梢間穿過,落在滿地的小草上,目光隨著陽光移動,還可以看到酢漿草新開的紫色小花,嫩黃色的小蛺蝶在花上飛舞。
她的庭院像天堂,他的庭院則像地獄。
「樂樂……」首次,項桀輕喚著她的名字,來到她的面前,低頭看著她。
不明所以的,陶樂樂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早上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新鄰居,此時竟笑得有些曖昧。一雙超會放電的黑眸深不可測,注定生來要勾引天下女子,性感的薄唇噙著笑,絕對擅長花言巧語,而她,極有可能是他花言巧語的對象。
不過,她倒是好奇極了,她有什麼值得他花言巧語的?
「你說過,有事能找你幫忙的。」項桀俊美的臉上,神情慵懶而優雅。
「嗯哼。」樂樂點點頭,他的笑容教她頸背後的寒毛直豎。
奇怪,這麼帥的一個男人,怎麼會讓她有那麼異常的反應,她可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有什麼忙我能幫的?」樂樂問道。
項桀薄唇略掀,露出淺淺的笑容,擺明就是有鬼,但他料想這個單純得可以的小管家,一定不會發現。
果不其然,那抹笑,像是陽光穿透冰層,讓他顯得更加俊美無儔,樂樂瞬間看呆,半天才回過神。
天啊!她臉頰倏地羞紅,怎麼他一出現之後,她就像個小花癡一樣,都不知道失神幾次了。
「我的庭院,需要有人幫忙整理。」項桀氣定神閒地看著她,神態一如往常的優雅從容,彷彿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要求。
「啊?」樂樂怔了怔。
想到那個雜草亂生的大荒宅,難怪他需要找人幫忙,只不過……
「你真的是管家?」當管家當到要搬救兵,實在有點詭異,要是讓主人知道,他鐵定失業。
「我對園藝不在行,不過屋裡倒整理得不錯。」雖然……屋裡的事也不是他負責的。
「喔!」樂樂單純地應了聲,小手有意無意地玩弄著她的長髮辮,在指間繞啊繞的,這是她思考時的慣有動作。
的確啦,園藝這種事多少要有點天分,而且她也很高興能有個發揮的地方。
「呃?」正當她想開口應允的時候,手裡卻突地一空,在手中轉啊轉的髮辮,竟然到了項桀的掌中。
項桀握住她的髮辮,發尾在他的掌心掃了掃,柔柔軟軟的,沒有半點人工發膠的硬感。
樂樂傻怔地看著他的動作,心裡質疑著,他跟她……沒那麼熟吧?
這也就算了,他竟握著發尾,環住拳頭轉啊轉的,將她一頭長髮辮,纏在他的大掌上,然後下了個結論……
「你的頭髮,真長。」而且髮質真好,讓他有個衝動,想解開那束髮辮,感受黑髮滑過指間的感覺。
「呃……多謝讚美。」是該說聲謝謝,對吧?樂樂自己質疑著。
「好吧,那就這樣了。」項桀一把鬆開她的發,表情自然得像是沒發生剛才那等親匿的事。
就這樣?!
那是怎樣?
樂樂發現,她似乎太少與人接觸,無法適應眼前的男人跳躍式的說話邏輯與行為,她覺得自己像個小白癡。
「明天一早,你就來找我報到,我們一起來想想辦法,看看要怎麼處理那些雜草。」項桀習慣式地發號施令,像是天生的王者,早已習慣他人的服從。
樂樂的大眼瞇成一條線。
這男人……怎麼好像把她當成自己請來的長工一樣?還找他報到咧!
且不論這個人的態度有問題,就衝著她全身的雞皮疙瘩,她就覺得自己應該離他遠一點才好。
她努力地想著該用什麼合理的借口,拒絕這個吃力又不討好的要求——真的是「要求」,而不是「請求」。
如果他的口氣再好一點,她可能就會同意,但是他的態度實在太差,她決定要堅定地拒絕他。
只是,她才想要開口,銳利的目光就在她粉嫩的臉兒上打轉,來回巡視多次,樂樂就像置身於極地氣候,勇氣瞬間凍結,身子不爭氣地抖啊抖。
「怎麼?有問題嗎?」項桀的眸子鎖著她,直到她畏縮地低下頭,所有妄想要拒絕他的念頭全都煙消雲散。
嗚嗚,真是不公平啊!
明明就是很陽光的一張臉,卻偏偏像是她的剋星,被他那麼一瞧,她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簡單吐出的幾個字,就是絕對的命令,不容許旁人拒絕,而樂樂這少根筋的傢伙,也不知道是怎樣,看到他,就像老鼠見到貓,吭都不敢吭一聲。
「怎麼不說話,不想來?說要幫忙的可是你喔?」項桀提醒道,進一步逼問,退後一步低頭望著她,表情有著嚇人的氣勢。
樂樂的腮幫子鼓得更高,活像塞了滿嘴葵花子的黃金鼠,那種寒毛直豎的感覺再度出現。
老天,他也真是高大,這樣看著他,她的頸子好酸,她只能低頭,是在懺悔,也是在低聲咒罵自己的多事。
誰教她沒事自己送到人家門前去,這叫「自找死路」,怨不得人。
樂樂縮縮脖子,小臉已經懊惱地垂到胸口。
原本只想找個人聊聊天、解解悶,這下摸魚摸到大白鯊,也只能怪自己了。
「好……那、那就交給我吧!」她吞吞吐吐地回答,聳了聳肩,到這時候才肯認命。
「好吧,那就這樣了,明天七點,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