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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夏琦拉

  這次他和老陳就是來城裡為大宗買主送貨的。

  出城的人被分成兩列逐一檢查,每個人的包袱都被挑開搜查,值錢的東西被扣留下來,那些旗兵甚至明目張瞻地調戲婦女,肆意妄為的態度讓人敢怒不敢言。

  輪到阿木時,負責檢查他的旗兵多看了他兩眼,表情突然有些疑惑,他示意阿木等一下,自己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小娘子,真夠水嫩的,呦呦,瞧這皮膚,嫩得都可以掐出水朳了,連懷孕了都這樣美……」

  另一個和阿木同時接受檢查的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此時她頭上的頭巾已被一臉淫色的旗兵抓下,她嚇得臉色發白,軟跪在地上苦苦求饒。

  阿木握緊雙手,強忍著不爆發。

  不行,不行,羅敷還在家等著他呢,他一定要忍住。

  可是……她和羅敷一樣懷著身孕……

  「哈哈哈,美人兒連求饒都那麼美呢,來,讓大爺好好疼你。」

  說著,那旗兵便粗魯地拉起婦人的手,色性大發地要把她拖到暗處凌辱。

  阿木鐵拳握得喀喀作響,他太高做自己了,對於這樣的事情,他根本無法坐視不管。

  阿木轉頭把手中的包袱強塞進老陳的懷中,叮囑道:「等下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只管抓緊時機向城外跑,別回頭。」他的眼中湧現沉重,「記得把包袱交給羅敷,讓她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來,「要記得……等我回來。」

  老陳還沒反應過來,阿木便把他推到身後。

  此時旗兵正拖著淒慘呼號的婦人,得意揚揚地走過阿木的身邊。

  他突然伸出手,巨掌快速掐住旗兵的脖子,在旗兵還沒來得及反應前,他手臂一個用力,「喀嚓」一聲,旗兵的脖子被活生生地扭斷。

  現場一片鴨雀無聲。

  老陳大張著嘴巴愣在原處。

  「敗類!」阿木用滿語緩緩吐出。

  記憶雖然失去了,但母語卻從未忘記,在很久很久以前,阿木就已經懷疑自己是滿人了,直到這次真的看到這些拖著大辮子的旗兵,他才證實自己的猜測。

  「你好大的膽子!」

  一個旗兵率先反應過來,他揮著劍向阿木衝過來。

  阿木一個閃身躲過他,單手掐住他的咽候,大步向前,逼著他不停後退,直至把他釘在城牆,他轉頭用滿語大吼,「還有誰?」!」

  所有的旗兵震懾於他的氣勢,一個個只敢圍著他不停移動,卻沒有一個敢上前。

  一些膽大的老百姓,趁著混亂一窩蜂地向城外跑。

  老陳不願意離開,他甚至試圖接近阿木。

  「陳叔,你快走!」阿木挾持著士兵,移到離老陳較近的距離,「為什麼還不走?」

  「不,姑爺,我不能走……」

  「快走!」阿木大吼。

  「姑爺危險!」老陳焦急大叫。

  由於阿木緊貼著城牆移動,弓箭很難瞄準,城樓上的旗兵便向下扔石塊。

  阿木左閃右躲,老陳向他移近,他就是死也要和姑爺死在一起啊,否則回去怎麼和羅大娘她們交代?

  「陳叔,快躲開!」

  該死!阿木用力把老陳推開,自己卻被石塊重重砸到後腦,他吐出一大口鮮血,噴了老陳滿臉滿身。

  「還……還……不走?」阿木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悲哀,羅敷……他的羅敷……

  老陳震驚於他臉上的悲哀,沉重地點點頭,爬起身,使出全身的力氣向城外狂奔而去,淚水也在臉上奔流不止。

  天地在他眼中都被血刷成了紅色,阿木閉上眼,黑暗中唯一清晰的是那張巧笑嫣然的小臉,纏綿靜謐的水響,絲絲垂柳後,羅敷美麗溫柔的笑容。

  等我,一定要等我……

  第8章(1)

  「大人,王爺還有氣!」

  剛才那個認出阿木的是界堪麾下的旗兵,他找來了守城的將領,可惜卻晚了一步。

  「你們這群瞎了狗眼的混帳東西,都不要腦袋了嗎?傷了王爺,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

  「還不快將王爺抬到屋內!」

  「愣在那兒做什麼?快去請大夫……」

  咚咚咚咚,又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界堪的意識開始慢慢回籠,感覺到頭上傳來陣陣劇痛,他試著移動自己的手指,然後是身體。

  「王爺在動!」不知是誰多嘴說了一聲,原本吵吵鬧鬧的現場立刻變得安靜,每個人都誠惶誠恐地跪下身子。

  界堪睜開琥珀色的眼睛,那雙眼睛美麗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雙手撐地,緩緩站起身,腦後快要迸裂的劇痛抵擋不住他頑強的意志。

  他的臉上身上全是血,緊抿的唇角猶帶血絲。

  就像是剛作完一場華麗的美夢,他有些恍惚。

  「我這是在哪?」他出聲了,像是疑問又像是歎息。

  「我最喜歡聽你說話了,就像是絲綢碎裂的聲音。」模糊的美麗笑臉忽地一閃而過,是誰?是誰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他的記憶似乎還留在昨日,他還記得阿太為他擋住了那致命一劍。

  當時李自成風聞他與吳三桂的親信密謀議事,調了五百精兵埋伏在暗處圍攻他們,若不是阿太忠勇護主,他早已不在人世。

  阿太的仇,他要親自來報!

  這是,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馬上的人飛身而下,跪在界堪腳前。

  「阿太給主子請安!」幸好他有要事在此地辦理,一聽見王爺的消息,他就快馬加鞭趕來。

  「阿太,你沒死?」界堪驚訝地挑眉,隱約覺得有什麼事不對。

  「是的,托主子洪福,阿太撿回了一條命。」

  界堪知道什麼事不對了,阿太的傷若沒有個一年半載的休養,是不可能康復的。

  那麼,他是失去記憶了?

  胸口突然一陣悶痛,界堪皺起眉頭,煩躁、哀傷、失落等情緒一古腦兒向他湧來,讓他直覺想找個宣洩的出口。

  「阿太,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主子……您……您已經失蹤快一年了。」阿太低首。

  「一年?那我現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不讓任何人看見他顫抖的雙手,這一年,他究竟經歷了什麼?為什麼心頭的沉重讓他有一種好像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的感覺。

  界堪的身形晃了晃。

  「王爺!」眾人驚呼。

  「主子,您的身子為重,還是讓屬下先扶您去療傷吧。」阿太緊張地隨侍左右。

  「傷?」說到傷,界堪這才發覺頭越發劇烈疼痛起來,他手摸過腦後,看見滿掌怵目驚心的鮮血。

  界堪瞇起雙眼,暴戾閃過冰冷的琥珀色眼眸。

  「是誰?」界堪輕問,危險的氣息像是冰霜,讓每個跪在地上的人瑟瑟發抖。

  「王爺,這些小事還是讓屬下來……」阿太早已執起劍,有眼無珠的狗奴才,竟然敢傷尊貴的胤親王,離死期不遠了。

  「不!」界堪伸手制止阿太,他心中那股失落與哀傷交織的沉重正需要發洩,他要親自來。

  「王爺,王爺饒命啊!」跪在地上的一干旗兵知道性命即將不保,拚了命地磕頭求饒。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界堪斂下鷹眸,他的動作快如閃電,腳步移動間,鐵臂一扣一扭,其中一個旗兵的一隻胳膊便被活生生地卸掉,眨眼工夫,地上躺滿了抱著胳膊哀嚎的人。

  阿太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

  界堪傲然站在驚懼的眾人之間,表情平靜,他仰臉閉上雙眼,心底有個空洞,越來越大,大得幾乎要將他吞沒。

  「啊!」羅敷驚呼一聲,愣愣看著被針扎破的傷口,鮮紅的血珠讓她的心跟著驚跳一下。

  她放下手中正在縫補的衣服,起身去門外張望。

  他們怎麼到現在還不回來?天色已經很黑了。

  她的眼皮跳個不停,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不、不,少自己嚇自己了,阿木福大命大,絕不會有事的。

  但隨著間時的流逝,羅敷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

  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天已經黑透了,一個人影才跌跌撞撞地向羅家大門奔來。

  「陳叔!」

  天!他滿身滿臉的血跡,阿木呢?為什麼阿木沒在他身邊?

  羅敷的心頓時沉進谷底,全身冰冷。

  老陳氣喘吁吁地跑到羅敷身前,臉上涕淚縱橫,他腳一軟,跪倒在她身前。

  「阿……阿木……他……怎麼了?」羅敷手抓住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姑爺……姑爺他回不來了……他被旗兵用石頭砸……流了好多血……不知是死是活……嗚嗚,都是我的錯……嗚嗚……」老陳傷心痛哭,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地說了一遍。

  眼前一片天旋地轉,羅敷抓住門柱,勉強撐住身子,淚流滿面。

  「他……他……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羅敷激動地搖晃老陳的身子,「他怎麼敢,怎麼敢丟下我和孩子?」

  老陳愧疚地低頭痛哭,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阿木臨別時塞在他懷中的包袱遞到羅敷眼前,「這是姑爺讓我交給你的,他讓我告訴你……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記得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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