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邢允聞與安悅笙同時出現時,吳泰珍早已經等候了一會兒。
「抱歉,路上塞車,我們遲到了。」邢允聞解釋。
「不要緊,我也剛到,這附近的確塞得很。」吳泰珍不以為意地笑笑。「你們快點餐吧!這麼晚,一定餓了。」
說著,侍者立即為他們送上菜單。
「你想吃什麼?」
「不知道唉……你覺得明蝦怎麼樣?」
他寵溺地建議。「你喜歡就好。」
安悅笙又悄聲問他:「那你呢?」她想知道他喜歡海鮮還是排餐。
瞥見兩人的柔聲低語,吳泰珍不甘心地打岔。「允聞哥吃蝦會過敏,我看還是點牛排,你不是最喜歡松阪牛嗎?這裡的牛排都是從神戶空運來的喔!」
邢允聞不覺有異。「好,那我點牛排。」
被吳泰珍這麼一提醒,安悅笙尷尬地放下菜單。「我點明蝦。」
吳泰珍不懷好意地笑了。「我跟允聞哥一樣點牛排,我們都喜歡五分熟。」
之後,侍者又為他們送上餐前酒,從他們品酒的姿勢來看,可能很習慣喝西方的紅酒。
邢允聞發現安悅笙沒有動作,便關心地問:「你不喝酒?」
「不是。」她搖搖頭,說得很小聲。「我平常只喝啤酒——」
再怎麼小聲的話,依然飄進了吳泰珍的耳裡。她微微一笑。「小安,這裡可沒賣啤酒喔!」
彷彿自己說了蠢話一般,安悅笙的臉倏地紅了。
「餐前喝點紅酒是西餐慣例。」邢允聞幫她解圍,然後為她拿起酒杯,搖晃杯裡的酒液,教她怎麼品酒。「喏,你得先聞香味,然後試試味道。」
「好香。」安悅笙的小臉湊近他手上的酒杯,頭髮也順勢落在他的肩頭。
在她輕啜酒液之際,吳泰珍彷彿看見邢允聞側過臉,輕柔地在她發上留下一吻……
那一瞬間,她的忍耐與理智差點崩潰。
幸好侍者在此時送上前菜,打斷了兩人的親暱互動,否則她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但吳泰珍的臉色還是好不起來,整頓晚餐間,她不再主動發言,只能眼看著他們開心地用餐。
她不是要來看他們親熱的模樣啊!
這時她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吳泰珍振作精神,適逢鋼琴演奏開始,於是她對邢允聞微笑詢問:「允聞哥,要不要跳舞?」
以前,每當他們出席公開宴會的時候,常常一起跳舞。
邢允聞卻轉頭問安悅笙。「要不要跳舞?」
「我不會啦……」她受寵若驚,忙亂地揮了揮小手。「你們去跳好了,我坐在這裡看就好。」
「允聞哥,」吳泰珍又說話了。「自從離開台灣之後,我就沒有跳過舞,今天你就陪我跳一下吧?」
他還沒決定,安悅笙已經笑嘻嘻地代他答應。「去吧,我也想看你跳舞。」
見她答應得比自己還大方,邢允聞無奈地望她一眼,只好站起來朝吳泰珍伸手。「來吧!」
當他們開始跳舞後,不只是安悅笙,就連其他桌的客人,都因為他們默契無間的舞步而頻頻注目。
他們也像早已習慣彼此的舞步、反應,每當吳泰珍有了動作,他都能馬上反應,配合她進行每一個令人驚訝的回轉。
別說是旁人,就算是安悅笙也忍不住驚歎他們真像一對金童玉女。
尤其是兩人的氣質相當,擁有同樣的背景與家世,如今見他們連興趣嗜好都如出一轍,他們……才是真正相配的一對啊……
可在她這麼想的同時,她的心卻像是被扭緊的毛巾一般,擠出了酸苦的汁液,頓時教她疼痛得無法呼吸。
她甚至看見邢允聞深情款款地望向跳著舞的吳泰珍,不知不覺,眼前起了一陣薄霧……
她隨即垂下臉,很快地眨了眨眼,眨去那陣霧氣。
安悅笙,你在做什麼?
說好不會吃他們的醋,那你為什麼想哭?
不可以這麼小心眼,你已經答應過,要與泰珍當好朋友的……
周圍忽然響起一陣掌聲,安悅笙抬起頭,望見他們正朝自己走來。
她立刻跟著用力拍手,像是想掩飾自己的落寞。「好棒喔!原來你很會跳舞嘛!」
邢允聞凝視她一秒,然後坐下。「我只會跳這一支舞。」
咦?
「小安,你可別說出去。」吳泰珍曖昧地朝她眨眼。「其實啊……這是允聞哥為了我,唯一學會的一支舞!」
為了她?
安悅笙隨即將視線移向邢允聞,第一次發現他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
他微笑地望著吳泰珍,好像這是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知曉的秘密。
這也是她第一次瞭解,在他們兩個人的過去裡,沒有自己的存在。
★★★
第8章(2)
回程裡,安悅笙很沒精神,幾乎都是邢允聞說話,偶爾她才會回個一、兩聲無意義的嗯啊喔。
她一直在想,關於他們兩人的過去。那些過去裡,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像是,也許他們曾經交往過……
「你在想什麼?」
邢允聞忽然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的家已經到了。「喔……沒有。」
「說謊還不會臉紅呢。」他轉回臉,看著前方擋風玻璃好一會兒,又問:「老實說吧,是不是在想我跟泰珍跳舞的事?」
被說中心事,安悅笙反而答不上話。
他心裡有底。「早知道就不跟她跳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吃醋——」
「吃醋」兩字霎時打中她的要害,讓她馬上反駁。「才沒有,我為什麼要吃醋?」
她隨即找藉口。「我只是在想剛剛那餐太貴了,你知道那是我賣幾件衣服的錢嗎?我吃得好心疼啊……」
「你確定你心疼的是錢?」
「當然!」
「所以你壓根兒不在乎我跟泰珍跳舞?」他逼近一步。「剛剛要結束時,她還希望我載她回家,但我顧慮你,所以要她自己先走——」
安悅笙嘟嘴。「你可以載她回家啊!」
邢允聞忽然不說話了。
等她覺得不對勁,轉過頭才看見他正在笑。「你笑什麼——」
「你的臉嘟得跟河豚一樣,卻要我相信你沒在吃醋?」他伸手捏捏她僵硬的臉龐,心疼她的逞強,一邊將她抱入懷裡。「過來。」
當她的臉龐貼上邢允聞的胸口時,安悅笙心裡忽然湧上一股暖意,像是回到家裡的小羊,找到了最安全的窩。
「那支舞啊……是我高中時學會的。」不管她想不想知道,他決定解釋清楚。「那時我跟泰珍都是國標社的社員,不過我不喜歡跳舞,所以總是蹺社團,直到學期末要檢驗成果了,我才只好跟泰珍惡補一支舞。」
為了那支舞,他苦練了一個月,甚至廢寢忘食,可以說是終身難忘。
所以當吳泰珍提起那個秘密時,他才會有感而發地笑了。
她不懂。「既然你不喜歡跳舞,為什麼要參加國標社?」
「我是被迫參加。」邢允聞苦笑。「是泰珍幫我填的入社申請單。」
「什麼嘛!」安悅笙一聽,又有點悶了,有些埋怨他的善良。「你這麼容易讓她擺佈啊?」
邢允聞也沒否認。「那時候的確是。」
那時候的他太不細心,所以沒發現吳泰珍對自己的感情已經生變,她不再把他當成哥哥,卻利用妹妹的身份,爭取他所有的疼愛——
「我很想珍惜泰珍,因為她是我唯一的玩伴。」他忽然憶起過去。「小時候,哥哥們都不愛理我,只有泰珍會黏著我,所以我當她是親妹妹,總覺得自己應該要保護她,直到現在也是。」
所以從以前到現在,無論她犯了什麼錯,他都願意付出最大的寬容,因為這是他身為哥哥的義務。
「悅悅,你可以理解嗎?」
「我懂……」她垂下長長睫毛,明白他的心意。「我真的懂。」
他人太好,就像兩人剛認識時,他對自己的無理要求都願意幫忙,他對吳泰珍,肯定也是出於這麼溫柔的心意。
可是她從沒想過,他的好,也會成為她心酸的原因……
「懂就不能再嘟嘴,要笑給我看。」他微笑地抬起她的下顎,要她笑一個。
安悅笙凝望他,就算真心想笑,卻還是笑得勉為其難。
邢允聞心疼她的傻氣,吻上她的唇。
吮著她薄薄的唇,他慢慢勾引她接受自己,深怕弄傷嬌嫩的她。但她是那麼矜持,他只好以溫柔的言語誘哄她主動。
「張開你的嘴……」
嬌怯地照他的話交出自己,當舌與舌相纏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這麼敏感,在他的探索下只能節節敗退,根本不敢直接面對他。
他卻更有耐心,像貓追毛球一樣地調皮,要她學他一樣的把戲,玩一場唇舌之間的追逐。
直到,他們的遊戲到了最高昂的瞬間——
「告訴我,悅悅……」在她全心沉浸的那一刻,他反而退出她的溫暖,無比滿意地問她。「能讓我這麼心疼地吻著的人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她安悅笙呀——
心底感應到那唯一的答案,安悅笙終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