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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菲兒

  德睿輕而易舉地打開門,對她招手,「來呀!」

  又寧搖搖頭,還很不給面子的緩緩後退。

  「怕什麼?有事我負責!」他大手一拉,把心不甘情不願的「共犯」扯進公園裡。

  這下可好了,她居然成了闖空門的現行犯!

  喀登、喀登兩聲,德睿從一旁的販賣機買了兩包看起來像零嘴的餅乾。

  「喏,拿去,這是用來喂熊的飼料。」他很慷慨的分她一包。

  「德睿,要是管理員出現怎麼辦?」

  德睿對她笑著眨了下右眼,「不怎麼辦,到時候我們再一起說對不起不就得了?」

  真服了他!要是事情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算了!橫豎他們已經偷渡進來,要真被逮著,就看著辦吧!

  「熊公園裡有幾隻熊?」

  「好像是五隻吧……小心!」德睿忽然低暍一聲,害得又寧以為熊就出現在她身旁,尖叫一聲,跳到德睿身後去。

  「噗哇哈哈哈……」

  又被捉弄了!又寧嗔惱地瞪住他,即使是在微暗的天色中,仍然可以看見她粉頰上可愛的紅雲。

  「開個玩笑嘛!誰教你膽子這麼小!」

  老天!捉弄她真有成就感,馬上就氣嘟嘟了。

  「我當然會怕!現在天色暗了,棕熊又是深咖啡色,誰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出現在我們身邊跟我們要零食?」

  光想就覺得可怕!現在是晚餐時分,說不定棕熊現在正覺得很餓很餓呢!

  「放心,這裡不是野生動物園,棕熊不會大搖大擺出來逛大街。」

  又寧一聽,鬆了一口氣。「所以它們是被關起來的嘍?」

  「倒也不是,它們還是可以自由走動,不過只限於一個以圍牆圍起來的區域。」他很自然的牽起她的手,「走,我帶你去看。」

  他又牽她的手了!又寧有好幾次都想告訴他,她不習慣跟男性友人手牽手,雖然她的觀念對歐洲人來說有些保守好笑,但是對她來說,牽手是種很親密、很私人的行為。

  不過……今天就算了吧!她不想破壞他的心情。

  熊公園說穿了,不過是個公園而裡頭養了五隻棕熊罷了,這五隻熊每天要面對數以百計,從瑞士各地、世界各地的遊客,儼然成為伯恩市區最受歡迎的「市民」,特別是那兩只可愛的熊寶寶,窩在母棕熊懷裡的模樣,幾乎融化了所有人的心防。

  「我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看棕熊。」她一面拋飼料一面說:「從小我就一直覺得棕熊很巨大,一定很凶暴。」

  他故意湊到她面前,指著自己問:「我也很巨大啊!但是我看起來有很凶的樣子嗎?」

  又寧失笑。

  「以前不知道,今天倒是見識到了……」說完,又寧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慌忙道歉:「對不起!我沒有惡意,我是不小心聽見……」

  「沒關係。」提起自己的父親,德睿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又寧垂下肩膀。真糟糕!她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要去踩人家的地雷,把好好的氣氛都弄擰了,虧得德睿還好意帶她出來散心。

  「嘿,別內疚,我沒有生氣。」德睿直視前方,嘴角帶著一抹自嘲的笑意,有一下沒一下的丟著熊飼料,「我只是討厭被人安排我的人生,好像我姓了莫林,一輩子除了做鐘錶就沒有其他選擇似的。」

  又寧靜靜地聽著,沒有插嘴。

  「他從來就不在乎我在想什麼,只想用身為父親的權力強迫我站在他替我選好的位置上。憑什麼?這是我的人生,他怎能漠視我的意願,擅自替我作決定?」

  德睿驀地將空包裝擰成一團,丟進一旁的垃圾箱裡。

  「但是說到底,他也不是非要我來繼承這間公司不可,只因為他鍾愛的那個兒子,也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病得下不了床,所以他只好把公司扔給我,對他來說,我只是一顆隨時可以遞補上的棋子而已。」

  沉默了好半晌,又寧靜靜地開口:「但是我認為,總裁是因為你做得到,所以才選擇了你。」

  德睿震了一下,隨即嗤笑:「你在開玩笑!」

  「不,我是認真的。」又寧黑不見底的眸子深深地注視著他,「像總裁那麼愛護公司的人,怎麼會隨便選一個人來接班?可見在他的心裡,早就肯定了你的能力。」

  德睿冷冷地反駁:「你根本不瞭解我爸。」

  「百年是在他手上打響名號的吧?為什麼要替這只表取名叫『百年』呢?那是因為,他希望這只表能與莫林企業永遠長存。」

  德睿驀地打斷她:「天氣越來越冷了,我們回去吧!」

  說完,他扭頭就走,又寧只好匆匆把飼料灑完,丟了垃圾,急忙跟上德睿。

  老天!為什麼她要這麼多嘴呢?又寧懊惱極了。

  這明明是莫林家的家務事,她這個外人憑什麼插嘴?她為什麼就不能安分的閉上嘴,好好聽德睿宣洩就好?

  **  **  **

  回程的路上,兩人沒有交談,一路靜悄悄的回到蘇黎世。

  這時已過了晚間九點,雖然路上仍有人車,但大部分的商店已打烊,只有酒館裡人聲鼎沸。

  經過蘇黎世湖畔,德睿把車靠邊停下。

  「我們去吃點東西。」說著,他領著又寧走進酒吧裡。

  歐洲的酒吧是夜生活不可或缺的一環,當大部分的商店都打烊時,酒館成了人們的不二選擇,特別是有球賽的夜晚,酒吧裡總聚集了一大堆球迷,熱情地吶喊助興。

  點了餐,他們選了最角落的位子坐下。

  這時電視正在轉播籃球賽,酒館的客人自動選邊站,各自為自己支持的隊伍吶喊。

  「上啊!給他拐子!」

  「你他×的,連矮子皮爾的火鍋也蓋不著,滾回家吃屎去吧,」說完,還氣噴地比出中指。

  「他奶奶的!藍火焰羅傑你扭捏個屁啊,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Gay嗎?」

  瑞士是個擁有四個官方語言的國家,而毫無疑問的,在酒館裡可以聽見這四種語言的髒話菁華。

  整個酒館鬧哄哄的,只有一個角落特別安靜。德睿和又寧沉默地用著餐,電視上如火如荼的籃球賽,完全與他們無關。

  忽然,一瓶可樂娜空降到桌面,咚的一聲,德睿與又寧同時抬起頭來。

  「小妞,你……你說,你是支持哪一隊的?」一個醉漢存心為難這兩個置身事外的年輕人。

  這教她怎麼回答?她偶爾會看看NBA或是SBL,但她從來不看瑞士的籃球呀!

  「呃……我……」

  這時,德睿扔了兩張鈔票在桌上,拉起又寧就走人。「我們走!」

  「你們給我站、站住!」醉漢拎著酒瓶跟過來,大舌頭破口大罵:「我×!老子話……話還沒問完就想定?喂!你們聽見沒有?」

  又寧的右肩猛地被一隻巨靈之掌按住,她倒抽一口氣,德睿驀地停住腳步,陰沈地側首。

  「拿開你的髒手。」德睿冷冷道。

  「媽的!臭小子,你拽什……啊!」

  沒人看清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見德睿先將又寧推開,一回身,一扭臂,一記頂心肘,看起來也沒怎麼用力,那名身材起碼是德睿三倍的醉漢,已經仰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小子,有兩下子哦!」

  「哈哈哈……老歐,真遜哪!居然被一個孩子給撂倒。」

  「踢到鐵板了吧?」

  酒館裡又是一陣笑鬧,德睿不理會眾人,環住又寧的肩,低下頭審視她。

  「你沒事吧?」

  又寧用力點頭。「我沒事……」

  德睿沒再說話,用力擠開人群,帶她走出喧鬧的酒吧。

  一上車,德睿在心裡把自己罵了一頓。該死!他根本不該帶她進那種不入流的酒吧,還惹來一場無妄之災。

  「德睿,你流血了!」又寧低呼著,急著找尋面紙,「一定是被玻璃劃破的,天哪!不知道玻璃碎屑有沒有扎進皮膚裡……」

  德睿從後照鏡裡看見自己的臉,他的頰上有一條近兩公分長的傷口,正沁出一抹刺目的猩紅。

  又寧用發抖的手捧住他的臉,拿著面紙輕輕吸去流淌出的血跡,但是當她栘開面紙,血絲便又沁出來。

  德睿發現她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眼底聚集的淚意也越來越明顯,他這個傷患反倒比她冷靜。

  「嘿,冷靜點!只是一點皮肉傷而已,你不說我都沒發現,根本就不痛的。」他安慰她,要她安心,唇角甚至還帶著笑。

  「可是,你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對不起!我好像很會給你添麻煩。」一滴透明的淚珠滾出眼眶,沿著她柔嫩的臉蛋滑落。

  他的視線追隨著那滴淚,滑過她那張在星夜裡顯得格外溫潤瑩白的雪膚,他甚至看見她香腮畔的皮膚透出微微淡青色的血管,那樣細緻,那樣惹人心憐。

  他忽然喃喃低語:「別怕血,那並不可怕,而且過一會兒就不流了。」

  「德睿……」

  灼熱的視線落到她被淚珠所濕潤的唇辦上,他的眸色暗了。

  她那張微微發抖的薔薇色櫻唇,攫住了他全副的注意。他伸出拇指,輕輕撫揉過她的唇辦,並拭去那顆淚,那一瞬,德睿聽見自己的心牆垮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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