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姐!」他的臉孔漲紅,粗重地喘息著。
「啊!」她的背撞到方向盤,嬌呼一聲。
連這聲嬌嗔都誘人得要命。
「文小姐……你……你……」他的大掌微微發顫。
「客氣什麼?這不就是你要的嗎?」文慧鈴媚眼如絲,像蛇一般鑽進他懷中,在他唇間吐氣如蘭。
她的襯衫鬆開,粉白色乳溝暴露在他的眼前,渾圓的球體與他的胸膛壓擠。他的眼中一陣暈眩。
現在是什麼情況?
「來啊!是我自己送上門的,你客氣什麼?」她嬌冶地誘哄道。
他的眼睛對上她的眼,驀地全身一涼。
那是他見過最冷淡不屑的眼神。
「附近沒有人,我們兩個在車上做什麼不會被別人看見,你想幹嘛我都答應,來呀……」她的口中卻吐著和眼神完全相反的濃情密意。
不對,這不是他要的!
他心目中純淨的白蓮,不是這種浪蕩妖冶的模樣!
他猛然打開車門,幾乎是用跌的跌下車。
他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直到確定自己已經平復為止。
一輛機車從他前面飆過去,好奇地從後照鏡看他們一眼。
他回過頭,她依然蜷在駕駛座上,神態輕佻,任由衣襟敞開。
武青雲面無表情地上車,把她擠回她自己的位子上,重新發動引擎。
「放心,這只是很基本的rou體需求,又不是做了一次就要負責。」她輕笑地道。
我和她只是基本的rou體需求,又不是做了一次就要負責,我的心還是你的。
「閉嘴!」
他鐵青著臉,發動引擎。
她怔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的反應會是生氣。貓樣的眼睛微瞇,在心裡揣量他現在在想什麼。
「裝什麼清高呀。」她咕噥一聲
他把車子開回熱鬧的士林捷運站旁,眼睛依然直視前方。
「你家住哪裡?」
「做什麼?你嫌車上不舒服,想換個地方?」她懶懶地撩動自己的一綹長髮。
他終於正色看她。
「文小姐,我說想請你吃飯,就真的只是想請你吃飯而已,沒有別的意思,我不曉得你怎麼會會錯意。」他的眼神又轉回正前方。「我希望你能尊重自己,也尊重我。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竟然跟她談尊重?她就不相信他轉性了!
環境或許會改變一個人的外在,但改變不了一個人的本性。
武青雲天生就是囂張霸道,予取予求。他的世界以他為中心,所有人都必須跟著他轉。不管工作能力多強,私下的他縱情聲色,恣意享樂,從來不知道收斂。
想到自己竟然死心塌地的愛過這種男人,還為了他不惜自殘,她就不曉得是不齒自己多一點,還是他。
「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確定自己不吃?」她懶洋洋地勾誘。
他繼續坐著,看著前方,路燈將他嚴峻的側面映成剪影,她看著他一會兒。
記憶中的那張側臉與眼前的重迭在一起,一張是英武正氣,一張是風流調笑,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她突然有點不確定。
在這個時空裡,許多事都改變了。她不是那個心高氣傲的科技新貴,惟惟不是她的妹妹,唐健也不再是唐健。
所以,武青雲也不再是武青雲了?
她不信,所以她勾引他。只要他上鉤,發狂地撲上來,她就能告訴自己:看吧!武青雲還是武青雲,換到哪裡都一樣。
但他沒有。
她該相信哪個他才是真正的他?
文慧鈴突然覺得很疲倦。
一切已經脫出了她的認知,而她不知如何是好。
「隨便你。」
她拿起包包,跳下車衝進捷運站裡,再不回頭看他一眼。
第3章(1)
今天武青雲身上很明顯地罩著一層火氣.搬東西弄得砰砰響,幾百坪的倉庫裡都是他撞出來的回音。
平時負責帶他的阿炮和幾個同事站在角落,開始交頭接耳。
「『大漢仔』平時不是脾氣滿好的,你們誰惹到他了?」年紀較大的修車師父操著台語說。
「沒人惹他啊!他今天一進來就整張臉硬邦邦的,跟早餐吃了鐵釘一樣。」同樣是送貨員的小李說。
「喂,阿炮,你是他頭頭,你去問問看。」修車師父說。
「我哪敢當他頭頭?將來說不定是他變成我們的頭頭!」阿炮抱怨道。
當他聽說大老闆把自己的親戚調到台北來,還分到他手下見習,將來只怕會變成空降部隊,老實說心裡挺圈叉的。
不過幾個月下來,這小子任勞任怨,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連一些辛苦沒人要做的重活他都沒有一個「不」字,臉上永遠掛著和氣的笑容,讓人想討厭他都做不到。
阿炮長武青雲兩、三歲,心裡其實已經將他收編成自己的小老弟,嘴上抱怨歸抱怨,要說不關心是不可能的。
「好啦好啦,我去問啦!」
其他三個人對他揮揮隱形的小白手帕。
他們公司位於五股工業區,倉庫的部分約有五百坪,隔壁棟連接行政辦公區域。倉庫呈長方形,最尾端有一整片的鐵架直接延伸到五公尺高的天花板,兩旁的地板上擺滿了棧板,各種的包裹箱子一收進來之後會先堆在棧板上,比較小型一點的箱子則放在鐵架上。
一輛貨車停在正中央,旁邊地上堆了一、二十箱貨物,都是武青雲理出來下午要出門送貨的。
阿炮摸摸鼻子,走到那堆貨箱旁邊,對正在理貨的高個兒開口。
「喂,小武,該吃午飯了,要不要一起出去吃?」
武青雲抬頭看他一眼。
「不用了,謝謝。」埋頭繼續工作。
「東西放著,下午做沒關係啦!」阿炮再嘗試一下。「幹嘛,你今天心情不好?跟女朋友吵架了?」
磅磅砰磅!砰!磅磅!
阿炮一縮。算了算了。待會兒要是把貨摔壞,他們物流部門要自己賠耶!
「那我自己去吃了。」
旁邊三個人看他竟然這麼輕易就放棄,隱形的小白手帕變成三根中指。
倉庫的門口直接對著停車場,以方便貨車進出,公司的正式大門是做在旁邊的辦公室。平時員工都是從正面的大門出入,只有他們這些送貨員會從倉庫大門進出。
幾個男人正要走出去時,忽地,一抹纖白的人影俏生生站在倉庫門口。
「咦,文小姐?」阿炮一眼認出她來。他們公司的線以前就是他跑的。
砰砰磅磅的聲響突然一頓。
文慧鈴穿著秀氣的軟白襯衫,米色及膝長裙,肩上背著一個淺色的包包,一頭長髮在腦後紮成公主頭,樣貌清恬秀淨。
「不好意思,我來找人的。」她軟軟地道。
幾個男人一聽,骨頭都酥了。
「沒問題,你要找誰?我進去幫你叫人。」阿炮連忙道。
武青雲扛著一個超大紙箱從他們旁邊經過,看了網炮一眼。
阿炮翻個白眼,馬上了了。
可惡,是誰說美女配野獸?美女都嘛是來找帥哥的!
「走啦,吃飯去吃飯去。」他萬念俱灰地招呼朋黨,吃飯去也。
文慧鈴默默地看武青雲扛著一堆箱子走來走去。
其實她也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會跑過來。
昨天晚上回去,她終於做了一件一直不敢、不想、不願做的事:打開電腦開始查「青海集團」的消息。
半個小時後,她震驚地坐在電腦前面。
「沒有『青海集團』?怎麼可能?」
青海集團是亞洲百大企業之一,武伯伯名列富比士全球前五百大富豪,偌大的一個產業怎可能消失無蹤?
她飛快鍵入所有她記得的公司高層的名字,武青雲,他父親,他母親,CEO沒有,完全沒有。
即使有些高級主管的名字找得到,也是在完全不相關的公司裡,「青海集團」竟然從不曾存在過。
「究竟是怎麼回事?」她自言自語。
其實她早該知道的,只是這些年來,她刻意不去接觸跟他有關的任何事物,以至於竟然連「青海集團」不存在都是到現在才發現。
終於,她開始認真的去找,甚至運用了些黑客技巧,切入一些行政機關的資料庫。
幾個小時後,真相大白。
原本他父親武勝海是靠房地產起家的,在武青雲高中時期,他父親把手上的幾塊地皮賣給建商,賺了好幾億,這筆錢是日後「青海集團」的基礎。
然而,在這個現實裡,他父親確實投資了幾塊地皮,那些地皮卻在武青雲高三那年被判定為水鳥保護區。政府用公告地價強制徵收,結果武父畢生的投資,只拿回不到一半的補償金。
這筆補償金甚至無法還清銀行和幾個股東,更別提他自己回本。
所以,沒有「青海集團」,沒有五百大富豪之名,沒有不可一世的武家大少。
在這裡,只有一個家道中落的武青雲,在一間快遞公司當送貨員,辛苦地還著父親的一屁股債。
「原來如此……」她喃喃道。
文慧鈴輕吐了口氣。
當初武青雲玩弄了她的感情,將她棄之如蔽屣,她從沒真正的得到一個說法,於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總也無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