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瑛這才知道,原來沒祭拜過祖先便不算是雲家人,那她之前算什麼?這原主可真是冤啊,嫁做雲家婦,卻直到死前都還沒被雲家的祖先認可,真是悲摧啊。
雲水山領著四個人進祠堂,除了雲斂鋒和丁宣瑛,還有三房長子與九月時娶的新媳婦,雲家的規矩,凡是正妻新婦只需在入門的第一年進祠堂祭拜祖先,往後便不用了,祭祖是男人們的事,女眷只需在祠堂外拿香祝禱即可。
祭完祖,丁宣瑛看著雲水山把她的名字正式的寫進家譜裡,也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之前奶娘一直憂心忡忡此事,說她沒入家譜,便生不是雲家人,死也不是雲家鬼,哪天被掃地出門也沒理可爭,因為這可是名分大過天的古代啊!
第8章(1)
祭祀後便是年底了,雲府上下都忙碌不已,就只有丁宣瑛最清閒,她看到送肉送菜送花的車川流不息的進府裡來,廚房從早到晚都在蒸煮炒炸,這些事過去都和她無關,因為她人在束香軒之中也看不到,她不知道大戶人家過個年那麼麻煩。
偷得浮生半日閒,她便親手做了幾樣點心撿進食盒裡,帶上給雲水惜做的繡鞋,提著食盒到鎖秋軒去。
「正奶奶來了!」螢兒見了她不知有多高興,自從她搬到主屋去,鎖秋軒就緊閉著院門沒再開過。
「嘗嘗,是我親自做的點心。」
螢兒忙提過食盒,擺出六樣點心來,有紅豆酥、綠豆糕、紅棗糕、蜜糖卷、白糖麻花和千層酥。
螢兒當下便歡呼一聲,「正奶奶做的白糖麻花最好吃了!」
雲水惜精神還算不錯,臉色已經不像喪期那時慘白了,正和芳菲、螢兒在剪窗花,屋裡用了四個炭盆,很是暖和。
見她來了,雲水惜自然是高興的。「都年下了,你這正奶奶怎麼有空過來我這裡?」
丁宣瑛笑嘻嘻地說:「別笑我了,姑姑,什麼正奶奶歪奶奶的,虧婆母想得出來,我聽著都彆扭。」
芳菲、螢兒也笑了。「聽說平奶奶氣得不輕呢。」
眾人又笑了起來,好奇丁宣瑛在主屋的日子,丁宣瑛便跟她們講了個仔仔細細,直喝了一壺茶才解了渴。
閒話說完,雲水惜便把丁宣瑛叫進繡房裡,說是要教她裁剪皮草。
進了屋,雲水惜先試穿丁宣瑛給她做的鞋,忽然冷不丁地問道:「你給鋒兒做過鞋沒有?」
丁宣瑛一笑,「姑姑說什麼啊,我怎麼會給他做鞋?」
雲水惜眉心一皺。「你們還沒圓房?」
師父啊,你這問題好生直接啊。
丁宣瑛臉一紅。「當然……沒有。」
雲水惜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那麼,你還怪鋒兒嗎?」雲水惜指的自然是進門後雲斂鋒便冷落她一事。
丁宣瑛天地良心地說:「姑姑,我真的從沒怪過他。」
她早設身處地的想過,如果她是雲斂鋒,也會嫌惡原主,如果當時的雲斂鋒歡天喜地的迎了原主過門,還肯跟原主圓房,那才不正常,哪個帥哥有辦法跟恐龍妹上床?除非為了錢,雲斂鋒不缺錢,自然無須委屈自己。
「其實鋒兒也是個可憐的。」雲水惜歎道。「嫂子心裡有人,卻奉父母之命嫁給了大哥,只生了鋒兒一個孩子,養育鋒兒時,嫂子常抱著鋒兒沉思發楞,待鋒兒長大一些,她同樣是望著他出神的時間多,不管大哥怎麼待她好,總不能令她開懷,以至於大哥最終變本加厲的留連煙花之地,鋒兒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長大,他也成了一個無心無情的人,他不知道如何付出感情,別看他如今已是幾個孩子的爹,他根本不懂得如何與孩子們親近,他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心情,雖然身邊有妻妾子女,心卻是空的。」
丁宣瑛用她現代人的思維想了一下雲斂鋒的情況,一個沒有從父母那裡得到愛的孩子,如今也不懂得如何對自己的孩子付出愛,長期看著母親鬱鬱寡歡,看著父親討好母親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自己也成了無心無情之人。
她是把雲水惜的話擱在心上了,但自己能為雲斂鋒做什麼呢?她目前還想不到。
幾日後,丁宣瑛迎來了她在古代的第一個熱鬧新年。
今天她穿了一件桃紅色鑲邊的圓領棉袍,袖口處繡著幾株臘梅,下著紫紅百褶裙,領口與袖口皆鑲了灰鼠毛,髮髻裡插著一支蓮花白玉簪,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既高貴又俏麗。
大錦的女裝是以對襟為主,因此看見的人都對她這圓領設計感到新奇,每個人都多看了她好幾眼,讓她頗為得意,梅姨娘更是直接讚歎,忍不住輕輕觸摸。
「姊姊這衣裳好美啊!是咱們繡莊的衣裳嗎?」
年節,府裡女眷要麼穿了大紅繡牡丹富貴,不然便是鵝黃繡百蝶穿花,頓時都被丁宣瑛的衣裳給比了下去,還顯得俗氣萬分。
丁宣瑛微微一笑。「你覺得好看嗎?是我自己做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愛美更是女人的天性,梅姨娘又是個愛打扮的,自然會對別人的打扮格外注意了。
「自己做的?!」梅姨娘又是一聲驚呼,同時心裡也冒出了許多疑問。
丁宣瑛根本不會女紅是府裡人人都知道的事,怎麼現在連衣裳都會做了?真是她做的嗎?太難以置信了……
「姊姊是何時學會做衣裳的?」蕭姨娘側目打量著她,有點嘲弄的意味,她是半點也不信丁宣瑛會做衣裳。
丁宣瑛也知道蕭姨娘不信,不過那關她什麼事?她又沒有要取信於蕭姨娘的義務,她信也罷,不信也罷,根本影響不了她。
於是她輕描淡寫地說:「以前在束香軒裡無聊,便學著打發時間。」
「是這樣啊。」蕭姨娘不懷好意地笑道:「那麼改天妹妹到姊姊那裡去,咱們一起做衣裳如何?」
丁宣瑛笑了笑。「自然是好的。」
這朝代的女人還真是吃飽了撐著,沒事找事做,她會不會做衣裳,照理與蕭姨娘也無關,若抓住了她不會做衣裳又如何?還能怎麼做文章呢?她真是不解。
除夕一早,雲府下人便個個忙得腳不沾地,貼春聯、掛燈籠、剪窗花,大廚房裡不時飄來食物香味,真真有年節的氣氛。
往年過年她都是在束香軒裡和奶娘、思秋和沁冬一塊吃頓飯了事,今日卻是在主屋裡與雲家人一起過,不禁讓她憶及了前世的家人,眼裡不由得有了幾分惆悵。
雲斂鋒便坐在她旁邊,將她少見的落寞看在眼裡,記起了某年中秋和龍逍對飲時,龍逍也曾出現過同樣的神情,他說不知道他在唐朝的親人怎麼樣了,望著滿月,就讓他想起了親人。
丁宣瑛是否也是如此?!闔家團圓的景象讓她想起了再也見不到的親人,因而惆悵感傷……
「今日開始,連續六日是花燈節,你願不願意隨我去賞燈?」他悄聲問她,不想讓她旁邊的溫詠佩等人聽見。
丁宣瑛正覺得悶呢,能夠出去走走太好了,她在《大錦遊記》看過花燈節的記載,很是熱鬧,她想買一隻花燈送給足不出戶的雲水惜。
她朝他點點頭,眉眼裡頓時有了幾分興奮。
「我在馬廄等你。」他仍舊壓低了聲音說道。
她再度點了點頭。
怎麼回事?怎麼會心跳加速?好像前世第一次約會時的感覺……
團圓飯後,各處都放起了煙花,雲老太君心情很好,一邊發紅包,一邊命下人備下牌桌和甜湯,那紅包是人人有賞,在孩子們和下人們的歡呼聲中,沒人注意雲斂鋒和丁宣瑛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丁宣瑛告知了思秋才到馬廄赴約,不然她不見了,青霞軒不翻過來才怪。
聽到她要與雲斂鋒兩個人單獨去賞花燈,思秋不知道有多高興,還叫她不要太早回來。
那丫頭,是多怕她獨守空閨啊!真的是太好笑了,跟她娘親沒兩樣啊。
天色已黑,幸而沒下雪,她披了件厚點的披風,打了燈籠尋到馬廄去,果然已有燈火在前方,雲斂鋒也打了燈籠在等她。
走近,看著前方雲斂鋒那頎長瀟灑的身影,披著深紫大氅,還真是俊美非凡,與他身邊那匹黑得發亮的高大駿馬,以及馬上金光燦爛的馬鞍十分相襯。
她朝他走過去。「我們要騎馬出去嗎?」
雲斂鋒迎視她那雙星辰般的眸子,心跳如擂鼓。
適才在這裡等待她之時,竟有一刻他在想著,若當初沒有同時娶了溫詠佩、蕭姨娘、梅姨娘進門就好了,他直到如今才嘗到了情愛的滋味,只是不知她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即便她真不是丁宣瑛,也像龍逍一樣,有著真正龍逍的記憶,有著真正丁宣瑛記憶的她,會覺得他是個寡情之人吧?
「今日街上人多,騎馬會方便些。」
他輕而易舉地把丁宣瑛抱上馬背,讓她側身坐好,自己再俐落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