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雞湯也是一絕,吃入口中滑嫩細甜,一口就上癮的齊丹飛捧著湯碗細細品嚐,兩眼還盯著盅裡,就怕還沒盡興便見底了。
「誰說女人就一定會穿那種奇怪衣服,我們那裡的女人還袒胸露背,光著膀子穿露大腿的褲子。」小可愛和熱褲是夏天的最愛,滿街是養眼小辣妹。
「傷風敗俗。」簡直是化外之民,茹毛飲血。
歐陽春色手快地搶走雞腿。「一千多年後都嘛是這樣,大驚小怪。」
「什麼一千多年後?」人能活那麼久嗎?
她一驚覺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低下頭狼吞虎嚥。「你在數地上的螞蟻呀!一千多隻你也數得出來。」
「你……唔!不要把你吃剩的雞骨頭往我嘴裡塞……嗯!你怎麼燉煮的?骨頭居然是軟的?!」一咬就化開了,湯汁順喉一滑。
「好不好吃?」她總不能說是貪吃,特別找人學的吧!
「不難吃。」司徒太極沒直接給予讚揚,但捧場的嘴卻不曾停下。
「是喔!不難吃,你只差沒連盅也給吞下肚。」真不可思議,一整隻雞耶,竟然沒了。
原本她還打算留三分之一給青衣,氣虛體弱的人一吃能通經活血,補氣養神,明目美容呢!瞧她一臉好氣色便是靠這帖食補。
不過這兩人若知曉這盅湯補的是什麼,恐怕臉色就沒她好了。
突生惡念的歐陽春色笑得詭異,刻意將藥材挑出,一一排好,雙手合掌做出感謝雞隻犧牲生命,讓她一飽口福的惜福狀,默念大悲咒送它升天。
「你在幹什麼?」盡做些怪異舉動。
上鉤了,真好騙。「川芎一錢,白芍三錢,當歸三錢,熟地黃五錢,雞剁塊川燙去血……」
「這些藥材都有聽過……」綜合起來卻不知其功用。
「補血益氣,活絡經脈,增加氣力,通常用於女子癸水過後,它有個名兒叫——四物雞。」
「什麼,四物……雞?!」
「女子癸……癸……那個過後補身用的?」
司徒太極與齊丹飛神色極其古怪,似在怪她事先未說明,害他們「誤食」,也像想把食指伸入喉間,挖出適才覺得鮮甜細嫩,這會兒卻有反胃感的黑雞。
男人似乎無法接受女人補「那個」的東西,恍若吃了以後就不像男人,變得有點娘兒味。
「男子也可以食用,不過你們不缺血,吃了也沒大功用,頂多皮膚光滑,長不出鬍子,聲音變得又尖又細而已,絕不會讓你們變成女子。」哈!嚇白了臉,真是沒用,她胡謅一通他們也信。
「歐陽春,你……」可惡,他居然糊里糊塗吃下去。
「歐陽春色,我的本名。」反正已被識破女兒身,毋需再隱瞞。
「你連名字都欺騙我?」她究竟還瞞了他什麼,古古怪怪地叫人猜不透。
「騙你就騙你咯!不然哩!你咬我。」她存心在公牛面前搖紅巾,囂張得很。
歐陽春色逗他逗上癮了,不時說上兩句讓他氣沖牛斗,以他們多次叫陣的經驗來看,他向來雷聲大,雨點小,即使氣得牙癢癢的,也不曾真做出傷害她的舉動,最多威嚇兩聲。
但是這次她沒那麼輕騎過關,秀頸伸直正洋洋得意,透著異采的黑玉眸子揚散光澤,驀地,她唇角的笑意為之凝結,露出難以置信。
「你……你真咬我……」好深的牙印,都滲出鮮紅血絲。
咬人後反而蹙眉的司徒太極扶握著她的手久久不放。「未免太不禁咬了,水豆腐做的嗎?」
「你這是在怪我沒你的皮粗肉厚嗎?」放狗的人反比狗兇惡,這是什麼天理呀!
「我沒想到真咬出口子……」他不假思索地又低下頭,吮吸滲血的牙痕。
他的用意是想止血,紅艷的血色讓他心口一抽,不忍之心油然而生,他沒想過要咬傷她,只是想滅滅她的氣焰,不讓她每回都能成功地激怒他。
殊不知他情不自禁的舉動落在齊丹飛眼中,他訝然地倒抽口氣,雖說歐陽春色身著男裝,但也該避嫌,不落人口實,她畢竟是位姑娘家。
「啊!你別吸我的血……」一陣暈眩忽地襲來,她腦海中倏地閃過一些模糊畫面。
一位披頭散髮的老婦,高舉著上了鐵煉的雙手似在喊叫什麼……
師兄告誡她的聲音浮現腦海:記住,春色,不能見紅,一旦見了紅,你被封住的預知能力便會跳脫我的掌控,你必須保護自己,不能受傷……
那經血呢?她記得自己曾如此問過。
只見師兄紅透半張臉的回道:「經血屬穢,是髒污的,不算。」
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回到大腦,歐陽春色用力地吸氣,努力想忘掉,她不想極欲甩開的預知能力又回到身上。
「春色,醒醒,你哪裡不舒服?」怎麼說暈就暈,毫無預警。
急上心頭的司徒太極抱著不長肉的輕盈身子,對暈倒的人兒憂心不已。
「唔……我頭好暈……咦?是誰趁機報仇,打我耳光……」臉頰會痛。
粗獷的臉龐頓時染上暗紅。「呃,你暈了,所以我只好……輕輕拍了幾下。」
看來她真是水做的,碰不得。
「輕輕拍……」俊秀的玉顏泛起一絲獰笑。「是報復吧!司徒大爺,你那一拍,我的嬌顏可會腫上一整天。」
她要相信他的鬼話,歐陽春色就倒著寫。
「不至於,抹上百花凝玉膏就會消腫。」他忽然覺得那司徒大爺很刺耳。
「拿來。」她要得順手,彷彿天經地義。
「有個條件。」
「條件?」他幾時變奸商了?
「不許再叫我大爺,要改口司徒大哥。」近看,她翦翦雙瞳似會說話。
她眼角抽了一下。「司徒……大……大哥?」
不會吧!這點便宜他也要占?
「很好,多喊幾次就順口了。」也順耳多了。他唇畔忍不住綻出笑紋。
「幾次……幸好你沒再叫我改穿女裝,不然我也要咬一口……」她小聲地嘀咕,卻難逃練武者耳力。
「讓你咬。」司徒太極挽起袖子,將粗壯手臂伸到她面前。
「嗄?!」這……
她傻眼。
「想咬幾口都無妨,只要你肯換上我送到房裡的新衣。」她穿上女裝的模樣定是嬌媚動人。
他暗暗期待著。
「我……」瞧見他眸底浮動的熾光,牽動她心湖暗潮,差點點頭說好。
「喂!兩位,好歹正視我的存在,我齊丹飛還算是個人。」別理所當然的忽視他。
驟起的男音打散兩人迷亂的眼神,各自轉開眼暗吸口氣,不讓人看出異樣。
「單飛,你該不會有兄弟叫影孤吧?」形單影孤,湊不成雙。
齊丹飛驚訝地睜大眼。「我兄長就叫齊影孤,你認識他?」
「呃……巧合,我猜的。」他爹娘肯定不恩愛,同床異夢。
「是嗎?」猜得真準。
第五章
「怎麼樣,找到了沒?我可憐的小春色到底被吸到哪個朝代?離人呀!你得快點找回我的寶貝女兒,不然遲了就找不回來了。」
如同明眼人般的司徒離人朝老人一瞟,他心虛了一下,以為徒弟真瞧得見他在做什麼,連忙把蹺放在茶几上的腳輕輕放下,還非常小心地將倒了一半的椅子扶好。
「師父。」
「呃,是,我在。」怪了,他在緊張什麼勁,手心直冒汗。
「如果你的語氣沉重點,不那麼快活地偷吃醃蘿蔔,也許我會相信你真的很擔心師妹的安危。」可他的語調太愜意了,丟了個女兒還能像沒事人一樣腳打拍子輕哼曲。
歐陽不鬼哇了一聲,身子下滑了三寸。「你……你不是看不見?幾時開了眼。」
不錯、不錯,有天分,他與有榮焉,隨便教教也能教出個奇才,看來他可以開班授徒,當起名師。
「我是看不見。」這是他成為陰陽師的宿命,有所得,必有所失。
「可是……呃,你知道我在吃蘿蔔?」快滾、快滾,不要來誘惑我,才吃兩口就被愛徒發覺。
司徒離人無奈的歎口氣,「我聞到醃蘿蔔的味道。」
「喔!原來。」嚇了他一大跳,以為徒兒練成天眼通了。
「那是今年夏天,我和師妹在山裡摘的,她切片,我醃製,我們約好了秋天才拿出來下飯。」東西還在,人卻不在了。
咬了一口蘿蔔的歐陽不鬼忽然覺得……酸呀!他訕訕然地將醃甕蓋重新蓋好,「吉人自有天相,那丫頭凶得很,沒人欺負得了。」
哈……他養的女兒他最清楚了,一點也不像她英明威武的父親——他自己,和她蕙質蘭心、溫婉可人的母親更是不同,她根本是頭幼豹,潛力無限,不論到哪兒都能活得下去,佔山為王。
他比較擔心的是女兒旺盛的活力,不知道會不會把身邊的人全搞瘋了。(請相信為人父親的痛心心語,他便是活著的見證人——欷吁中。)
「為什麼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師父似乎早就知道她會發生什麼事。」再怎麼樂天也不可能毫無半絲焦急,聽師父的笑聲多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