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他擋到路了。
「噢,對不起。」雲琛一愣,趕緊讓開。方兒連瞄都沒瞄他一眼,抱著被褥就走出去,只留下不知該說是被嚴重嚇到還是感到莫名欣賞的雲琛,傻傻地望著她離去的身影。
午後,風滿樓去巡視了產業後,甫回到府裡,遠遠就見到一個翠綠的嬌小身影背對著他,佇立在一株初綻的桃花樹下,一動也不動。
阿靈?
他疑惑地停住腳步,瞇起雙眼。
看背影就是阿靈,可是她永遠都是不安分的,像興奮過度的兔子般亂蹦亂跳,怎麼會有如此沉靜的時候?
風滿樓站在原地沉吟了好半晌,後來才決定那絕對是她弄來的人型立牌,又是故意來他家惡搞的。
前天糊了他整臉的飯粒還不夠,今天又來報仇的嗎?
算了,隨她去。
他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穿花拂柳,逕自走向大廳。章靈就這樣「保持氣質」地雙眼迷濛望著桃花,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充滿了期待的心跳在她耳際鼓噪著、悸動著,她緊憋著呼吸,抑下興奮,已經可以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彷彿又嗅到他身上那抹醇厚好聞的男子氣息,跟著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然後接下來她就感覺到……
人走遠了。
嘎?
她顧不得方兒千叮嚀萬交代的做作,猛然回頭,卻只能眼巴巴望著風滿樓消失在柳徑那一頭。
不不不不不……
走入寬敞大廳,接過侍女遞來龍井茶的風滿樓微微一怔,斜飛劍眉迷惑地略微一揚。
咦,他好像聽見阿靈的哀號聲?
「主子,怎麼了?」侍女好奇地看著他。
他回過神來。「沒事。」
第5章
詭異極了。風滿樓自書案前抬起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半開的窗外,那一抹仰高頭盯著天空的嬌小身影。那個牌子幾時換地方放了?
他忍不住站了起來,走出書房,走近那逼真得過分的人型牌子。
「阿靈?」他走近,俊臉破天荒閃過一抹驚愕。
章靈聞聲想要回頭,卻能清楚聽見頸項發出喀的一聲。真要命,站太久,她全身都僵硬了。
可是在同時,她的心底鬆了好大一口氣,他再不走過來,她都快要凝固了。
「真是妳?」風滿樓伸手將她身子轉過來,深邃眼裡盛滿無數陌生的情緒!
介於驚嚇和生氣之間。但因為從她有記憶以來就沒看到他曾經面露驚嚇過,所以她推測他正在生氣。還在為了她把半碗飯砸在他帥氣臉蛋上而氣啊?她抑住一聲內疚心虛的申吟,擠出一朵據說是有氣質的做作微笑。「花真美……是吧?」
什麼花?
風滿樓濃眉打結,懷疑地四下打量,書房外頭遍植瀟湘竹林,何來的花?
今天的阿靈表情有點怪怪的,沒有一開口就喳喳呼呼說個沒完,反而帶著怪異的迷離笑意,半瞇著眼睛啾著他。
他看得出來她的眼角已經在抽筋,顯然瞇很久的眼睛對她來說也是一大困難。
因為太想知道她究竟又在演哪出,所以他忍住伸手替她撐開瞇瞇眼的衝動,沉穩地直視著她,「所以?」
「花開花謝總是空,每當見到這淒美的一幕,總是教人情不自禁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憂傷。」說完她還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風滿樓感覺到渾身的雞皮疙瘩從腳底直爬到頭頂上,愕然地瞪著她臉上傷春悲秋的神情,像是突然看到她鼻頭長出了一朵喇叭花。
半晌後,他總算回過神來。「妳吃壞肚子了,還是又做什麼白日夢了?」
章靈的笑容一僵,但馬上又恢復那有三分倦然七分輕愁的微笑。「人生如夢,夢如人生……聽,美麗的時光就在我們交談間,輕輕地走過去了。」
輕輕走過去的不止是美麗的時光,顯然還有她已經所剩無幾的豆腐腦。
「妳又在玩什麼把戲?」他揚眉,索性挑明了。
「公子何出此言呢?殊不知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她輕輕一歎。「每當日昇日落,物換星移之時,我就感覺到生命彷彿荒涼一如無聲無息的沙漠,究竟何時才有一涓滴泉水可為我滋潤那乾枯的大地?」
風滿樓的下巴掉了下來,包括滿地的雞皮疙瘩。
耶?沒有噓聲,沒有趕她,甚至連露出不屑的表情都沒有?
原來這一招真的有效。
章靈內心爽得要命,面上還裝出幾許惆悵之色。「公子以為然否?」
風滿樓緊皺的眉頭掠過一抹嚴肅的深思,最後終於開口:「跟我看病去。」
嘎?她還反應不過來,就已經被他打橫抱起,大步往外奔去。「等、等一下…我話還沒有說完…喂…喂?」
章靈張大嘴,呆呆地望著面前那個垂垂老矣,乾枯老手時不時發抖的銀髮老爺子。
他比她更需要看大夫吧?
她迷惑無比地改望向風滿樓。
「這位是馳名天下的薛神醫。」他眉眼間微帶一絲憂心,直直正視著她。「妳放心,不管是什麼疑難雜症,他都能治。」
「可是我沒病啊。」她一臉困惑。
雖然被他抱著躍上馬,並且躺在他懷裡偷偷揩油的滋味很好,但是一切發生得太急太快,她完全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以及為何她會被押坐在這位手一直抖一直抖的老先生面前。
「來老朽這兒的,十個有九個都說自己沒病。」薛神醫滿眼同情憐憫,「小姑娘,我老人家都懂的。」
「可是我真的沒病啊。」她頓了頓,小臉有點羞紅地偷偷瞄了身畔的高大男人一眼。「心病算不算?」
「勞煩神醫順道看看她的花癡症還有沒有得治。」風滿樓淡淡補充了一句。
什麼跟什麼嘛!
章靈本要杏眼圓睜、抆腰抗議,可是一想到「楚楚可憐,柔弱做作」的八字箴言,只得硬生生吞下滿腔憤慨,長長歎了一口氣。
「唉……」她望向窗外,眸光再度迷濛了起來。
「就是這個!」風滿樓背脊竄過一陣惡寒,語氣急促地對薛神醫道:「她這兩天都是這副德行,請您幫著看看她是不是終於患了失心瘋?」
神情迷離的望著窗外的章靈內心暗暗咬牙。
那個「終於」是什麼意思呀?
薛神醫努力抬起那松到都快完全蓋住眼珠的眼皮,銳利眸光閃電般上下橫掃她一眼,「嗯…」
「怎麼?」他盯著薛神醫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沒病。」薛神醫言簡意賅,三個字就解決。
這下子換成風滿樓大大不滿,強烈質疑起薛神醫的大夫證照是不是蒙來的了。
「不可能。」他斷然否決薛神醫的診斷,伸手將章靈望向窗外的頭給硬生生扳轉過來。「她真的非常不對勁,您再仔細瞧清楚!」
他的舉動害章靈差點扭到脖子,她忍不住咕噥了一聲:「噯,很痛耶……人家神醫都說我沒病了,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呀你?難道真的想看到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對呀,風公子,你為什麼這麼心急這位姑娘是不是有病呢?」薛神醫湊熱鬧的插嘴問,「你跟這位姑娘是什麼關係?你這麼關心她是不是有特別的理由?請問你現在心情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想法要告訴社會大眾的?」
風滿樓一時語結,看了看老的,再看了看小的,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是啊,胸口沸騰焦灼的著急究竟因何而生?陣陣翻絞不已的驚惶又是從何而起?
縱然她有萬般不對勁,卻又干他何事?
濃眉緊皺,瞪著眼前滿臉興味、充滿好奇之色的一老一小,風滿樓心頭霎時湧起一抹不祥的預感-該死!
一如來時的「完全親送,使命必達」效率,風滿樓又立刻將她拎上馬,然後催馬火速奔回風府。
「說!」他咬牙切齒的開口,臉色陰沉可怕得一如風雨欲來。
被安置-說被塞進去還比較恰當些-在太師椅內的章靈面對他即將爆發的滔天怒火,再白目也曉得現在千萬不能再做任何可能激怒他的舉動,於是趕緊收起「如夢似幻弱女子」那一套,閉緊嘴巴,洗好脖子,等著鍘刀落下來。
嗚嗚嗚,風哥哥的臉色好恐怖,她該不會還沒來得及解釋就先被他就地正法了吧?
話說回來,她好像常常面對需要向他解釋的奇怪場面耶。
風滿樓狂怒得眼角抽措,胸臆間洶湧沸騰的火氣就快噴發。
「妳在耍我嗎?」他惱羞成怒地咬牙質問。
她努力把身子蜷縮得更小,祈禱自己在那巨大無比的可怕怒氣下還能撿回一條小命。「大人冤枉啊,我哪敢?」
「妳就這麼想見到我被妳搞得精神分裂、理智全失嗎?」他咆哮道。
他的表情好恐怖好恐怖啊……
「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我以為……」她結結巴巴老半天,「請問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說!」他怒目相視,勉強迸出一個字。
「那個……請問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啊?」她還是冒死問出那橫亙在心頭的大大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