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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橙諾

  她住的這間醫院是父親眾多分院中的一間,她明白她一定會見到父親,只是,她還沒有心理準備。

  她知道,父親有時會來看她,甚至還會親自幫她做一些簡單的注射,或瞳孔、血壓等例行檢查,可是,她真不知該拿什麼表情見父親。

  這次的事件,雖說是姐姐引起的,但父母親對姐姐向來甚少責難,更何況,事情還牽扯上邵一帆……

  爸爸向來記性好,怎會不記得邵一帆這號人物?而邵一帆甚至還朝姐姐開了槍……雖然,她也因著姐姐的緣故,必須待在醫院裡,但,爸爸也許會覺得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舒妍從來都不瞭解父親,她猜不到父親會如何反應,越想越心慌,只好鴕鳥般地想先將這件事暫且擱下。

  可惜,天不從人願,舒妍不過才喝了幾口水,眼角餘光便看見父親西裝筆挺地自門口走進來。

  「嚇!」舒妍水杯一擱,迅速躺回病床上,耳邊聽著父親那道永遠令她害怕的腳步聲越走越近,戰戰兢兢,戒慎恐懼。

  「小姐還沒醒?」舒父走到舒妍床畔,問。

  他看了一眼插著吸管的水杯,吸管上緣分明還垂掛著方才喝過的水滴。

  再怎麼不滿意,總還是他的女兒,他用上所有可用的資源,令女兒得到最完善的醫療照護,舒妍雖然虛弱,但大致上恢復得很不錯,也該醒了。

  「二小姐剛剛有醒來,不過又睡了。」哪有那麼快睡著?王姨心知肚明,可選擇不說破,二小姐和先生的感情向來不睦。

  「好吧,有狀況再通知我吧。」舒父沒有細究,旋足回身,準備離開,還沒走出病房,邵一帆恰好由外頭踏進來。

  舒父筆直前行,連眉毛也沒抬,可聽聞另一道腳步聲接近的舒妍悄悄開了條眼縫,因邵一帆和父親的碰面捏了好大一把冷汗。

  她尚且不明白該如何面對父親,邵一帆又知道該如何面對嗎?

  他們兩人能和平共處嗎?會不會一言不合吵起來?拜託,希望至少能相安無事地走過去……

  「舒院長。」舒妍正在提心吊膽之際,邵一帆忽而開口,喚住舒父。

  多年前,舒父曾經禁止他喊他「伯父」,所以邵一帆以「舒院長」替代。

  舒父慢條斯理地停下腳步,並沒有回首看邵一帆。

  邵一帆大跨步行至舒父眼前,猝不及防地向他鞠了一個近乎九十度的、深深的、畢恭畢敬的大轉躬。

  舒父擰眉,並沒有對邵一帆的舉動做出任何反應。

  他究竟在做什麼?舒妍既憂心且納悶地想。

  「先生,我出去換花瓶的水。」王姨識時務地退下了。

  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舒父與邵一帆,還有假裝睡著的舒妍;空調口呼呼傳來的送風聲,在寂靜無聲的此時,顯得格外清晰窒人。

  「舒院長,這次的事情都是我不好,請您不要責怪舒妍。」邵一帆恭敬非常,整句話都是彎著腰說的。

  「她忤逆我很久了,我怪不怪她又如何?」舒父的聲音依舊威嚴又冷淡。

  「不是的,舒妍她比誰都在意你們,她一直很想要你們的認同。」邵一帆的臉始終沒有抬起來。他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樣,令舒妍遠遠瞧著都感難受。

  他何必這樣?何必在父親面前為她說話?父親是曾經如何地羞辱他……

  為他抱不平的電光石火之間,某些念頭驀然闖入舒妍腦海。

  會不會,當年他離開她,除了不願她涉險,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不希望,她會因此被父親徹底逐出家門,和家人完全決裂?

  他一直都明瞭,她有多想當父母親眼中的乖女兒,並且萬分挫折沮喪;所以,他不想讓她做出徹底違背父母期待的事情,免得她日後回想起來,感到遺憾悵惘。

  否則他為何要這樣?她都還沒清醒,他就已經忙著為她爭取父親的諒解……

  因為太年輕,兩人都拚命想為對方好,結果好到後來,什麼都不好了……好笨,他們兩人都是。

  舒妍意外地發現,她現在回想起邵一帆拋下她這件事時的感受,已經不再像從前那麼難受且怨責了。

  「她又做不出讓我認同的事,還想要我認同,簡直是癡人說夢!」舒父突地揚聲大吼,難掩怒氣。

  在他的觀念裡,不排斥與認同完完全全是兩碼子事。

  他能夠和舒妍現今的職業身份和平共處,並不代表他認為舒妍從事的是個好事業。

  「若我給你一筆錢,要你永遠不要出現在舒妍和舒薔面前,你願意嗎?」舒家人碰上他都沒好事。舒父不悅地道。

  又來了……父親總是這樣,他永遠只會用同樣的方法解決問題。舒研緊緊蹙眉,想出聲制止這一切。

  「舒院長,我並不缺錢,若那是舒妍的願望,我絕對沒有第二句話。」舒妍尚未開口之時,邵一帆便搶白了。

  雖然,他的腰很彎,姿態很低,可他的回答卻十分沈穩堅定,無可動搖。他的態度與回答先是令舒妍一愣,而後胸口生暖,眼眶一下就熱了。

  他終於明白她要什麼了,不要代替她作決定,不要擅自與她分離,他終於聽懂了嗎?

  仔細想來,他當初開槍時便已明白了她想要什麼,並且照做了——

  他看見她的手勢,他與她配合;他沒有一意孤行、沒有自以為是,他退後一步,學會真正將她當隊友,可她卻拿受傷回報他,並且換來他一汪男兒淚,換來他卑微地為她求父親體諒。

  她曾經很埋怨他,可如今,她卻覺得她虧欠他許多……

  「換言之,若不是舒妍的願望,你就不會照做了?」舒父揚高了一道眉,厲聲問。

  邵一帆沒有回話,以示默認。

  舒父沉默了良久,一長串深呼吸之後,重重搖頭。

  也罷,就算他不願意又如何?女兒和這人牽扯許久,這麼多年過去,都未能斬斷,他還能怎麼管?

  當然,他也承認,有某部分他願意讓步的原因,也包含了他知道邵一帆已經和過去不同。

  如今的邵一帆今非昔比,他擁有一間小小的專賣店,一間源起於以色列的巧克力專賣店,全世界只有紐約、新加坡、和澳門幾處順利取得這間專賣店的代理經營權,資格審核據說十分嚴謹困難。

  當初,台灣要設立據點時,媒體就曾經大大報導了這個令眾多饕客瘋狂的消息,甚至連邵一帆的資本額、店內裝潢、行銷手法,全數都鉅細靡遺地揭露過——當然,省略了邵一帆年少輕狂的部分。舒父相信邵一帆絕對有足夠強勁的後台為他打點這些事。

  邵一帆不再是他當年看輕的那個年輕小伙子,他有屬於自己的事業,能引起媒體關注、能受眾人吹捧,就像如今的舒妍一樣,他們在各自專司的領域裡,有著很好的成就,能被人看得入眼的成就。

  「……我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至於舒薔那裡……總之是勞你費心了。」舒父決定對邵一帆和舒妍放手,可他明白,他永遠都無法喜歡邵一帆。

  這次舒薔引起的風波絕對是他的報應,他最引以為傲的女兒居然必須被他最瞧不起的傢伙幫助;若邵一帆沒有動用那些他看輕的關係出手處理,舒薔光是製毒這項不知就要吃上多久牢飯。

  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居然得被一個有前科的人幫助,幫助令他的女兒不要有前科?!

  他已經六十歲了,他不可能向後輩道謝,更不可能道歉,這句話已經是他最大的妥協。舒父語畢,拂袖而去。

  邵一帆望著舒父逐漸踱遠的步伐,歎了很深的一口長氣,不知該對舒父的回應感到是憂是喜,直到舒父徹底離開病房之後,才終於直起酸到不行的腰桿。

  他抬首,眸光恰好與舒妍亮燦燦的眼神四目相接。

  「舒妍?你醒了?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要不要請醫生過來?」方才鬱悶的心思一掃而空,邵一帆一秒鐘便邁步奔至舒妍床邊,神情期盼,話音熱切。

  「……」她父親就是醫師,醫生不是剛走嗎?舒妍真是又好笑又好氣。

  唉,還氣他嗎?哪裡還有什麼氣?經歷過這些種種之後,她對他是真心氣不起來。

  「我好像夢見你哭了。」舒妍冷不防丟出這句。

  她終於明白,邵一帆為何老喜歡挖苦她,原來,不知該如何面對一個人,十分心慌意亂的時候,只能說些如此言不及義的話,用來轉移注意力,掩飾慌張。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我不能哭啊?!」邵一帆一愕之後,並不否認。

  哭又怎麼樣?被她看見又怎麼樣?只要她平安無恙,只要她醒來了,就算她要他照三餐哭都沒問題。

  「你一個大男人,又哭又鞠躬的幹麼?」他坦然得令舒妍十分不坦然,不知為何,更難為情了。

  呃?原來她都看見也聽見了?她聽見他和她父親的對話,不知心裡會不會很難受?她父親說了一些可能會讓她心情不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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