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要回去嗎?」
「他們不會讓娘回去的。」
「小包子只要娘親。」
「侯府可是很顯貴,去了那兒可以穿金戴玉,人人求之不得。」
凌霄堅定的搖搖頭,「小包子哪兒也不去,只要跟娘親在一起。」
「娘親可以給你的遠遠不及侯府,你真的不在意嗎?」
凌霄緊張的抓住凌玉曦,「娘親不要小包子了嗎?」
「娘怎可能不要小包子?小包子可是娘最珍貴的寶貝。」凌玉曦連忙將凌霄摟進懷裡,原是想藉機說清楚,沒想到嚇壞小包子了。「即使侯府要帶你回去,娘也不會讓你回去。雖然侯府顯貴,可是裡頭藏了許多心腸很壞的人,他們為了自個兒的利益,可以隨意使計陷害人。沒有娘在身邊保護,你在那兒太危險了。」再說了,
傅雲書免不了再娶,後娘很難好好對待前妻的兒子,尤其扯到爵位,更是危險。
「小包子不喜歡藏了很多壞人的地方。」
「娘也不喜歡藏了很多壞人的地方。」
凌霄抿了抿嘴,滿懷期待的抬頭看著凌玉曦,「娘親,下次虎子說小包子的爹不要娘親時,小包子可以告訴他真相嗎?」
「……虎子沒有小包子聰明,小包子說了,虎子也不會懂。」她的頭好痛,好不容易轉出來,不會又繞回「小包子的爹不是死了」這上頭吧。
半晌,凌霄悶悶的哦了一聲。
凌玉曦拉開凌霄,取出手絹為他擦拭臉上的塵土。「娘不是告訴小包子,嘴巴長在人家臉上,我們管不了,何必在意人家說什麼?」
凌霄噘著嘴道:「我不喜歡虎子他們說娘親的壞話。」
「你不是說娘很厲害嗎?他們只是嫉妒娘,我們不要與他們計較。」眼看著落魄的凌家日子越過越好,還是因為她這個「寡婦」,他們怎能不逮著機會拿她說嘴?以前她覺得鄉下比都市還要好,鄉下人純樸,可是來這兒之後,她發現討厭又噁心的人物存在於每一個地方,而這種人在鄉下還更粗魯一點。
這一點可說進凌霄的心坎,他很用力的點點頭,「嗯,虎子嫉妒我常常有好吃的糕點,老想跟我回來。」
「虎子的娘廚藝不佳。」莊子上的人只要能吃飽,有體力幹活就好了,不像她,不但要吃得飽,還要吃得香,更要吃得賞心悅目,換言之,無論做什麼吃食,她都講究色香味俱全,而孩子們重口腹之慾,難免就會羨慕小包子有個美食主義的娘。
凌霄深有同感,「秦嬸嬸做的九層糕真是難吃!」
「這是因為她不肯在這上頭花心思,當然做不出好吃的九層糕。」她可是一個很懂得利用機會教育孩子的娘。
「我懂,娘親說過,無論做什麼都要用心做,否則,就做不好。」
凌玉曦忍不住用力抱了一下凌霄,「我的小包子真是個聰明的好孩子!」
凌霄歡喜的笑了,可是一想到虎子,雙肩就垂下來,「虎子好可憐哦。」
虎子哪有很可憐,至少衣食無缺,不過,凌玉曦決定點頭附和,免得小包子的思緒繞回到父親是生是死這問題。還好小包子年紀小,今日可以藉著轉移焦點將他糊弄過去,若是再年長個幾歲,她就別想矇混過關了。難怪說,孩子還是什麼都迷迷糊糊的時候最可愛,長大了,麻煩就多了。
不管如何,今日安然度過了,可是,以後呢?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前途越來越讓人提心吊膽。
第二章 和離有內情(1)
從小到大,傅雲書不曾有過這種心情翻騰不止的感覺,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他從不是兒女情長的人,因為出生武將世家,自幼他所接受的教導是——國在家之前,家在人之前。因此,他可以新婚三月拋下妻子出去打仗,而這一分別足足有五年之久,偶爾會想起,但不曾惦記,也是相信家人會照顧好妻子。可是如今,他不經意就想起她,而他們卻已經和離了。
傅雲書放下手上的筆,抬頭看著傅巖,「你去問傅峷,傅峻送消息過來了嗎?」
傅巖應聲準備退出書房,傅峷正好敲門而入。
「爺,傅峻來消息了。」傅峷呈上一個細細的竹筒。
傅雲書剖開竹筒,取出一張輕薄的紙張,攤開細讀——隨著信上的一字一句,他的神情越來越凝重,久久無法回神。
見傅雲書遲遲沒有反應,傅巖擔心的喚了一聲,「爺?」
傅雲書將信件遞給傅巖,傅巖飛快的看了一遍,又遞給傅峷,傅峷看完之後,隨即扔進小香爐裡面燒得一乾二淨。
傅雲書閉上眼睛,試著平心靜氣,讓思緒更為清明。
「爺,這其中必有貓膩,但我相信不是太夫人的主意。」傅巖知道傅雲書最在意的人不是老夫人,而是太夫人,而事情確實如夫人所言,太夫人沒有經過查證就認定夫人指使丫鬟害三老太太小產。
傅雲書也相信如此,這其中必有貓膩,有人要逼走凌玉曦,而最有可能的不是母親,就是祖母。母親不喜歡這門親事,認為凌家挾恩逼婚,凌玉曦又太軟弱了,可是,母親過著幾近與世隔絕的生活,根本不管事;祖母向來對事不對人,凡事以侯府的利益為優先考量,若是威脅到侯府利益,誰都可以犧牲,不過,祖母不會拿三老太太腹中的孩子開玩笑。
武陽侯府子嗣不豐,祖父只得三子,二嫡一庶——長子,他父親,足智多謀,可惜未過三十死於戰場;次子,庶出,有勇無謀,任五城兵馬副指揮使;么子,祖父年過四十方得,祖母格外寵愛,卻文不文,武不武,只能在兵部謀個管馬匹的差事。
若不是母親或祖母,是誰?
傅雲書彷彿想到什麼似的站起身,可是還沒踏出腳步,又坐下。「傅巖,請夫人……凌大夫過來一趟。」她顯然不歡迎他上門,還是請她上門好了。
傅巖略一遲疑。「若是凌大夫不來呢?」
「她不是大夫嗎?」
是啊,有人上門求診,大夫豈能置之不理?
果然,凌玉曦來了,不過,直覺告訴她,傅雲書請她看病只是個幌子,可是人家沒有犯下前例,她總不好由著第六感任意指控吧。
「淮州比我好的大夫多得是,侯爺若需大夫調養身子,還是請其他大夫。」傅雲書看起來明明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可是很奇怪,她就是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是因為她有心事,還是因為他隱隱約約流露的強悍?看著他,她就會不自覺的想到一隻懶洋洋的獅子,獅子絕對是兇猛的,只是這會兒他懶得動而已……好吧,也許她想太多了,不過,這是一種身為醫生的敏銳,她看這個男人就是不像表面這般溫和沒有殺傷力。
「對不起,今日請你來不是為了看病。」他的隨行大夫出外採買藥材,此行並未跟來,他理當就地找個大夫治病,可是如此一來,他最軟弱的一面就會攤在她面前。
「……侯爺倒是爽快。」她有些意外。
「我想你比較喜歡坦白。」
「是啊,侯爺就直言吧。」
「雖然你不願意為自個兒辯解,但你若遭人誣陷,我卻不能不還你清白。」
她早就猜到他想說什麼。第一次見到他,她覺得他是那種凡事喜歡搞得清清楚楚的男人……不,應該說是掌控欲很強的男人,將軍嘛,這是難免,所以,從她這兒得知和離的經過後,他回頭一定會確認,而他想必嗅到陰謀。
「過去的都過去了,還我清白又如何?我又不回侯府。」
「蒙了不白之冤,難道不應該洗刷冤屈?」
「不是不想,而是沒必要,當然若我是侯爺,我一定會弄清楚真相,看清楚府裡每個人藏著什麼樣的心思。」她應該為原主討回公道,可是他們繼續糾纏下去,很可能會讓小包子曝光,所以她不能追究真相,想必原主也同意她的決定,保護小包子比查明真相更要緊。
「你認為府裡的人要陷害你?」
「我並無此意,只是未嫁人之前,我不過是養在深閨的女子,如何得罪人?」
若是誣陷,目的當然是為了逼走她,這一點他很清楚,但是他並沒有想到問題也許不在她身上,而是在他身上,換言之,很可能是因為他,她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既然不需要我診脈看病,我就告辭了。」她已經說完了,當然趕緊走人。
凌玉曦走得很快,傅雲書甚至來不及出聲喚住她。他很想留住她,可是,她只想要遠遠的躲開他,好像他是毒蛇猛獸似的……
為何會有一種很失落的感覺?或許因為她曾是他的妻子,如今卻是形同陌路。
「我實在不懂,為何夫人……凌大夫如此不在意自個兒的名聲?若是將來有人藉此為難她,這豈不是阻了她的行醫之路?」傅巖忍不住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