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睇著她張著嘴巴的呆樣。「有這麼驚訝嗎?」
「當然驚訝了,我在想明天的太陽會不會打西邊出來。」她笑吟吟地說。
「如果真是你的契母救了你,我當然要謝謝祂。」彭振修由衷地說。
范曉文心口一甜,拉了拉他的手指。「你已經不怪我契母了?」
「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他哼了哼,彭家的人被害得這麼慘,可沒那麼簡單就算了。
她噴笑一聲。「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瞭解契母的苦心。」
彭振修沒好氣地回道:「就說你被洗腦了還不信。」
「走吧!」范曉文只是笑一笑,沒有反駁。
他們來到龍山寺,這也是彭振修生平頭一次踏進寺廟,不過他還是堅決不拿香,只以鞠躬來感謝觀世音菩薩救了范曉文一命。
十一月初,天氣明顯變冷。
「……我什麼時候說過會幫人收驚?」彭振修嘴角抽搐地問。
因為今天休假,范曉文不下廚,兩人一起出門吃午飯,才回來就遇到大樓管理員,聽了對方的話,范曉文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要收驚的話去行天宮比較快。」她好心建議。
大樓管理員歎了口氣。「就是已經帶去行天宮收過驚,還是沒用,所以人家才會來問我,我就想彭先生應該可以處理。」
「我不會收驚。」他連什麼是收驚都不知道。
「那怎麼辦?我已經答應了人家……」
彭振修馬上拉下臉,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你是我的經紀人嗎?你答應人家,我就非接不可?
「那……就約個時間看看,如果真的幫不上忙也沒辦法。」見他快要發火了,范曉文連忙緩頰。
「好、好,我現在就打電話聯絡。」大樓管理員笑呵呵地說。
彭振修低哼。「記得跟對方說,我可是要收費的。」
「可不可以打折?」上次遠房親戚的孫子在奇萊山失蹤,曾經請這位彭先生幫忙介紹懂得這方面的人,結果對方開價二十萬,就在他們還在考慮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遇難的遺體。
「十萬,不二價。」彭振修已經很給面子了,他們彭家可不是積善人家,所承受的苦當然要得到應有的報酬,別以為每次都會因為人情只拿個幾百元的紅包。
大樓管理員心裡叫苦,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說才好。
「上去吧!」他摟著范曉文的肩,在電梯前面等待。
當電梯門打開,兩人正要走進去時,有人出聲叫住了他們。
「曉文!」
范曉文回頭,見到趙娟畏畏縮縮地站在門口,臉色一喜,馬上走上前表達關心。「娟姊,你來了,跟男朋友已經和好了是不是?」
「我……」趙娟沒有化妝,臉色有些憔悴。
「上去再說。」彭振修沒有給她好臉色看。
范曉文這才拉著趙娟一起搭電梯上樓。
進了門,趙娟低著頭,坐在客廳。為了今天,她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來面對自己犯下的過錯。
「娟姊要喝咖啡還是飲料?」范曉文的態度沒有變,依舊笑臉相待,讓她更是感到羞愧。趙娟伸手從皮包裡拿出勞力士表,放在茶几上。
「不用了,我只是來還東西的……對不起,我不該偷它,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居然做出這種事,真的沒臉來見你,但是如果不來的話,我會良心不安,甚至一輩子失去你這個朋友。」
「娟姊……」范曉文聽了深感欣慰。
彭振修兩手抱胸,靠在牆壁上,原想開口諷刺,不過最後還是把話吞回去,讓范曉文來處理。
「我不惜背叛和你之間多年的交情,偷了你男朋友的表,結果卻發現自己的男朋友劈腿,還被我當場抓奸在床,甚至當面說我對他沒有用處,老早就想把我甩了……」趙娟又哭又笑。「這就是報應。」
范曉文握住她冰涼的手,予以安撫。「這不是報應,是他不懂得珍惜娟姊的好,那樣的男人不適合你。」
「你就是這麼天真,你應該生氣才對……」自己就為了一個爛男人,居然幹出這種蠢事,真像是被鬼迷了心竅,真是笨死了。
范曉文臉上透著深深的瞭解。「因為我知道娟姊做出這種事,心裡絕對比我還要難受,等到想通之後,一定會明白怎麼做才是對的。果然,娟姊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娟姊,本質沒有變,我始終都這麼相信著。」
趙娟聽了很感動。「謝謝你,曉文,還有……」說著,她拉下臉,起身朝彭振修鞠躬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偷你的表。」
「哼!」彭振修可就沒那麼寬宏大量。
「那麼娟姊跟那個男人分手了?」范曉文關心地詢問。
「嗯,我已經搬回家住了,那種腳踏兩條船的男人,送我都不要。」趙娟已然從執迷中清醒過來。「為了那種爛男人,我還對你說了不少傷人的話,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道歉才好。」
范曉文搖了搖頭。「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不要放在心上,幸好還來得及,我相信娟姊一定會遇到真正適合你的對象。」
「其實在認識吳清洋之前,有個親戚幫我介紹對象,那個人是做裝潢的,人長得很古意,不過我就是嫌他身高太矮,開的又是小貨車,帶出去會被朋友笑,其實一切都是我的虛榮心在作祟……經過這次的教訓,我不敢再以貌取人,決定和對方交往看看。」有個可靠的男人依賴,才是女人的幸福。
「說不定他才是月老幫你牽的紅線。」范曉文說道。
趙娟點了點頭,想到結婚還是有希望,立刻熱血復活。「我也是這麼想,上次錯過了,這次一定要把握。」
「要是娟姊有什麼煩惱,任何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我。」范曉文很高興沒有因此失去這段友情。
「有空到台中玩,我媽很想念你。」
「好,我一定會去的。」她一口答應。
當趙娟離開後,彭振修一臉悻悻然地抱怨。「就為了她,害得我們吵架,這麼簡單就算了嗎?」
她代為求情。「娟姊也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她吧。」
「你早就知道她會來還表?」
范曉文也很老實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要相信這位從小就很照顧我的娟姊,如果真是她偷了表,她也會受到罪惡感的折磨,何必再去責怪她?」
「算了。」聽她這麼說,真會覺得自己心胸狹窄。「其實我該跟你學一學,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人。」
「我相信你,所以你也可以相信我。」范曉文希望彼此能多一點信賴。
彭振修不假思索地回道:「我相信你,一直都是。」這個女人不懂得說謊,寧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想去傷害別人,又傻又笨,卻讓人心疼。
她有些羞澀地親了下他的右頰。「謝謝。」
「另外一邊也要。」他咧嘴笑道。
於是她踮起腳尖,又親了下左頰。
「接下來我們到房間去——」害他的興致都來了。
彭振修將范曉文打橫抱起,大步走向主臥室。
沒有人注意到「李小姐」正用無比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們,當初是她挑錯對像、愛錯了人,一直都沒有發現對方劈腿,只能怪自己太傻太天真,而自己最後還選擇自殺,讓父母傷心,要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淒涼,才是大不孝。
如果當初沒有尋短,說不定能夠遇到更好的男人,嫁個好老公。
李小姐不禁流下悔恨的眼淚。
現在放下還來得及嗎?
只見半透明的身影漸漸地變淡了……
到了第三天,早上將近五點,范曉文就從睡夢中醒來,翻身坐起,推了推躺在身旁的男人。
「……振修,你快幫我看看李小姐還在不在?」
彭振修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什麼?」
「快去幫我看看李小姐還在不在屋裡……」她拖著他的手臂走出主臥室。
他皺眉。「找它做什麼?」
「我剛剛夢到契母,契母跟我說李小姐的時間到了,祂把它帶走了,我想確定是作夢還是真的。」范曉文把客廳的燈都打開。「它在不在?」
彭振修先打了個呵欠,才看向它平常待的地方,只見那兒已經空無一「人」,連原本空氣中那股若有似無的屍臭味也消失了。
「真的不在了。」
范曉文又比了幾個地方。「外面的陽台,還有其他地方再看看……」
他帶著滿臉睡意找遍屋裡每個角落。「都沒看到。」
「這表示我不是在作夢,李小姐真的走了……」她露出釋然的笑。「它終於想開了,有契母照顧它,相信會為它做最好的安排。」
彭振修對她滿是崇拜敬畏的口吻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也只敢在心裡腹緋。「五點剛過而已,我再回去睡一下……」
突然,她一臉懊惱地大叫。「啊!」
「怎麼了?」他嚇了一跳。
「剛剛忘了幫你問契母要怎麼樣才能破解『彭家魔咒』,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夢到?真是的!我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嗯?」突然被按在男性胸懷中,讓陷入沮喪的范曉文有些困惑地仰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