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為她打造武器嗎?
數天後,在聲聲響亮的打鐵聲中,水漾兒終於能夠確定,藺殤羽真的是要特地為她打造武器。
不知道他是要打造什麼樣的武器給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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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造武器並不算太困難,找塊鐵礦,放入熔爐內熔化,再取出來敲敲打打成了型,加上把手,那就是一把武器了。
但要打造上乘的武器,那就不只是「辛苦」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為了去除雜質,得到最精粹的本質,得揮著沉重的鐵鎚,歷經千錘百鏈,一再放入熔爐內,一再取出來敲打,重複再重複,鼓風爐不斷拉動,熔爐內的高溫可以熔化任何再堅硬的物質,尤其是在這種酷夏的季節裡,熾陽高照,炎熱如火,這根本不是一般人忍受得了的折磨。
才半個時反,水漾兒就受不了了。
她老早就避到林子裡涼爽的樹蔭下,練武練累了,便坐在老樹根上,遙遙望著毒辣的日頭下,藺殤羽裸著上半身,認真地一鎚鎚擊打著艷紅的赤鐵。
起初還不覺得怎樣,她也不是頭一次看見男人光著臂膀,一再重複的動作看久了也會膩,寧願看樹上的小鳥打架還比較好玩,或者看螞蟻搬蚱蜢的屍體也挺有趣的,不然乾脆瞇眼打個盹好了。
但久而久之,她發現最後她的目光總是會回到他身上,也許是欽佩他能夠無視火辣辣的熾陽,無視熔爐高溫,堅持在那裡一鎚鎚的敲打那塊閃著火光的熟鐵。
上官風說他意志力驚人,果然不是蓋的。
不過要她說實話,她會承認好奇的成分比較大,雖然相識兩年,但她還是覺得對他這個人感到陌生得很,總是眼睛看著他,心裡卻在想: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
就算得知他某些童年往事,但想瞭解他那個人也還是不容易,因為他總是板著一張冷臉,瞇著一雙冷眼,又不愛說話,誰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雜七鳥八?
譬如說,她想買把劍,他卻決定要親自打造一把劍給她,為什麼?
問他,他不說話,只用奇怪的目光瞟她一眼,這就是他的回答,天知道那又是什麼意思!
沒有溝通就沒有瞭解,最後,她只好回到原點,思考他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
既然思考的對象是他,眼光自然而然也就老是朝他那邊飛過去,思考他,也研究他。
他看上去瘦削,但一光著膀子,才知道原來他的身材結實得很,每一使力,肌肉便鼓成一團團,上回重傷還留下來的疤痕縱橫在白皙的肌膚上,汗水宛如分流的小溪,一條條流淌過那一團團的肌肉、一塊塊的疤痕,滴落在砂礫上……
好個男人!
看著看著,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暈眩逐漸襲上腦部,思緒開始渾沌起來,看著看著,心的怦跳也開始加速,連呼吸也侷促起來了……天,她是怎麼了?
她趕緊甩了甩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不信邪的再度打直了眸子朝溪畔看去,看他專注的擰著眉宇,看他燒紅了鐵塊,看他奮力揮鎚,看他將逐漸成形的鍛鐵放入溪裡冷卻,看那鼓成一團團的肌肉,看那一塊塊的傷疤,看那一條條的污水……
很快的,同樣的感覺又一次虜獲她,但這次,感覺更清晰了。
那樣有點兒忐忑、有點兒心神不寧,又有點兒貪戀、有點兒熱切興奮的情緒,揮之不去,逐之不退,更恐怖的是,她還有種衝動,想親手摸摸他的肌肉到底有多結實,也想嘗嘗他的汗水又是什麼滋味,這種莫名其妙又過火的渴望,使她不禁慌亂了起來。
她到底是怎麼了?
下意識撫上雙頰,她才察覺到自己的臉熱得發燙,不,她渾身都燥熱不已,不是因為夏日的悶熱,而是身體自然的發熱……
就在這時,她突然想到四師姐。
記得四師姐和大師兄尚未成親前,每一見到大師兄,四師姐臉就紅了,還會手忙腳亂地搞砸手上正在做的事,當時才十三歲的她好奇得不得了……
「四師姐,你幹嘛臉紅成那樣?」師父說不懂的事就要馬上問,她最聽話了。
「見到喜歡的人就臉紅,那是不由自主的呀!」四師姐害羞地回道。
「是喔!」
「是啊,不但會臉紅,還會心慌意亂,好緊張好緊張……」
「這麼慘?」
「但另一方面,卻又覺得好開心,又好興奮……」
咦咦咦,那……那不就是她現在這樣了?
難……難不成她喜歡他?!
對於這種全然出乎意料之外的驚世大發現,水漾兒的反應是:驚嚇得差點掉頭逃之夭夭,可是她才剛跳起來,連轉身都沒來得及,不知道為什麼,藺殤羽突然回過頭朝她這邊看過來,她駭然一驚,心虛的立刻又坐回樹根上,硬扯出一臉假笑嘿嘿嘿。
待他又轉回去專心打鐵,她才鬆了一口氣,同時,慌亂的心也冷靜下來了。
師父說,要面對現實,不能逃避,好吧,好吧,她就老老實實承認她是真的喜歡上他好了……
不,不對,哪有那麼簡單就喜歡上了,她又不是花癡!
她只是……只是……
對了,她只是心動而已,對,心動而已……
可是,這也很奇怪啊!
他的俊美容貌不曾迷惑過她,他再是高雅挺拔也不會讓她多看一眼,他賜予她的恩情並沒有打動她,他顯赫的背景更看不在她眼裡,他帶她到處吃喝玩樂也沒有讓她特別感激,可偏偏她就為他那種粗豪的男人昧心動了……
她是哪根筋拐錯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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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熔爐終於熄火了。
放在水漾兒面前的是兩把劍,首咯長一些的短劍。
一把比一般長劍略短幾寸的長劍,還有一把匕首,「你的個子嬌小,這種長度的劍比較適合你。」藺殤羽淡淡道。
「好……好……好漂亮!」水漾兒驚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武器,她卻說出宛如見到難得一見的藝術品般的讚歎,這也難怪,光是那兩把劍的劍鞘就已像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了。
再輕輕抽長劍出鞘,只聞得一聲清越的顫響,猶似琵琶的尾韻,飄飄渺渺的吟顫中,一抹青碧的璀璨光華已如一汪流水般流洩而出,那流水又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煙,彷彿幽林中的淡淡霧氳。
「太美了!」
一再驚歎著,水漾兒凝目細瞧,只見那劍身不但比一般劍短,也窄了一些,寬僅約一指半,平面成蘭葉型,最令人驚奇的是,一般的劍都是亮鐵銀芒,而這兩把劍卻青翠如玉,晶瑩若水晶,鋒芒呈現一片碧綠的柔光,宛似秋水泓漾,使她無法不懷疑,這把劍真的是武器嗎?
似乎能看出她的疑惑,藺殤羽握住她的手豎起鋒刃,拔下一根頭髮輕輕丟出,但見那根可以算是毫無重量的頭髮,一碰觸到鋒刃便斷成兩截了。
這個厲害!
「好……好……好利!」水漾兒只能不斷的發出讚歎。
藺殤羽收回手,再拿起她原來那把爛刀,直接往她面前一送。
「砍!」
「砍?」
她遲疑一下,輕輕「放」下去,深怕一個不小心毀了這把「精緻的藝術品」,誰知劍刃幾乎才剛碰到那把爛刀,竟像是菜刀切豆腐似的,眨眼間,那把爛刀就被「切」斷了,她頓時傻眼。
喂喂喂,有沒有搞錯啊,她還沒開始使力砍耶,它怎麼就變成兩段了?
「最好別自個兒傷了自個兒。」說罷,藺殤羽便轉身要啟程上路了。
好毒!
水漾兒不甘心地噘起小嘴兒,趕緊收好兩把劍,三兩步追上藺殤羽,兩人一起跳上馬。
第7章(2)
「又要上哪兒去了?」
「上和田去,找幾塊翡翠寶石,好鑲上劍柄、劍鞘。」
「……」
翡翠?
寶石?
還幾塊?
現在她明白了,原來「寶劍」這兩個字是這麼來的,鑲上「寶」石的「劍」武器好不好用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安上昂貴的寶石,才能稱為寶劍……
他在耍富啊!
可是藺殤羽十分堅持要在劍柄、劍鞘上鑲上翡翠寶石,就他而言,必得鑲上翡翠寶石才算「完工」,水漾兒也只好隨他了,最後,那兩把劍的劍柄、劍鞘終於鑲成他滿意的樣子了,水漾兒立刻用布把雙劍重重包裹起來,免得被人偷了!
在她眼裡,那已經不是「劍」,而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了。
「藺公子,快過年了,你都不用回谷去過年嗎?」
「不用,從我踏出奪魂谷之後,就沒再回去過了。」
他就那麼憎恨他父親?
不過,她也沒資格說他,都這麼久了,她不也一樣無法原諒她爹,就算她爹還在世,一旦她離開那個家,她也不會再回去了。
「那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在天柱山過年?」
「嗯。」
於是,這回換藺殤羽跟著水漾兒走,要回天柱山一起過年,可萬萬沒想到,就在天柱山上,有一項最大的考驗正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