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昱嚇得腳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難以置信的指著她。小……小個兒就是金枝玉葉,就是邑月公主?!
「你為什麼沒有說?」天啊,竟然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一言難盡,但救人如救火,什麼事都等救活了你家主子再說好嗎?!」
她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跑回屋裡去。
當晚,莊裡的人剪了幾張紅喜字,因臨時也沒有鳳冠霞帔,所以只弄了塊紅布給薛邑月當喜帕,跟許昱拜了堂,與臥在病楊上的司宥綸成了夫妻。
第七章
然而,喜事並未降臨,司宥綸還是沒有醒來,但薛邑月也沒有放棄希望,至少他還活著,這就是希望。
她既已成了他的妻,一些令人臉紅心跳的事就沒有禮教上的顧忌,所以她天天為他擦澡,替他按摩、煎藥、餵藥,每件事都戰戰兢兢的,能休息的時間也沒閒著,總是跪地求天,為他祈福,纖細的身影變得更為瘦弱,許昱想幫忙,她卻說這些都是為人妻該盡的本份。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不知是不是她的心意感動了老天爺,司宥綸的病情終於有了起色,他的氣色漸漸轉為紅潤,終於,在一個美麗的晨光下,張開了眼睛──
「你……你終於……醒了!」
歡喜的淚水泛流而下,她哽咽的凝睇著他。
「你……你沒事?」
司宥綸根本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他聲音沙啞,喉嚨也有些疼痛,身體也好似不是他的一樣沉重。
薛邑月說不出話來,她太激動、太感動了,他醒來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她有沒有事,教她怎能不愛他呢?!
「你怎麼眼淚掉個不停呢……小……小個兒。」他連說句話都有些喘。
「小嫂子,我拿早點來──」
許昱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他盼了、望了好陣子的主子竟然張開眼了!
手上的早點咱地落地,他激動的衝到床邊,哭得淅瀝嘩啦的,「終於醒了,我以為、我以為……」
「你……你叫什麼?」他不解的看向也在淌淚的女人。
許昱邊哭邊說,「小嫂子啊,我要叫主子夫人──」
「主子夫人?!」
「許昱,你主子剛醒,肚子肯定餓了,你再去弄早點來,我好餵他。」
薛邑月忙給他一個眼神。司宥綸大病初癒,眼前實在不是談那些事的好時機。
許昱還算機靈,頓時明白了,點點頭說:「我馬上去準備。」
「等──」
司宥綸話還沒說完,他已一溜煙跑掉了。
「小個兒,剛剛──」
「先別急,有些事、不,是發生太多事了,」她深吸一口氣,忍住盈眶的熱淚,「等你身體好了,我再一件一件說給你聽,好嗎?」
「也好。」不是他不想早點知道,而是他覺得愈來愈不舒服!尤其這身子怎麼像沒有一處聽話的,他想起身竟沒力氣,在虛弱的喝了點水粥後,他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薛邑月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房外,許昱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主子他──」
「他睡著了。」
「會不會又不醒了?」
「我想不會,他雖然很虛弱,但已是醒來了。」
「也是,也是。」換他變得很虛弱,繃了不知多少日子的神經在此時都鬆了,他軟軟的癱在椅子上。
「許昱──」
「是,小嫂子。」在知道薛邑月是金枝玉葉的身份後,他才發覺自己是多麼有眼無珠!
小個兒的身上明明有股貴氣,再加上那張絕色細緻的天仙臉孔,他早該看出她比一些千金大小姐更要多萬金嘛!
「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先別跟你家主子說我的身份,還有沖喜一事,甚至是這一陣子的照顧──」
他不禁奇怪,「我知道你的公主身份跟沖喜的事,主子肯定會不高興的,這要我閉口當然沒問題,可是……」他困惑的搖頭,「明明是你日日夜夜的在照顧他,公主對主子的這份情,連許昱都感動得不得了,為什麼不能說?」
她粉臉微微一紅,「有些事讓他知道是我做的,別說他不自在,我也不自在啊。」
這一點他就明白了,小個兒幫主子擦澡、按摩、甚至以口餵藥,的確是很讓人尷尬。他困窘一笑,「我明白了,那等小嫂子決定要說的時候再說吧,至於沖喜的事,村裡的人都知道,我得跟他們說我這主子很忌諱這種事,所以,等主子身子好了我們再跟他說,免得他又氣病了!」
「謝謝你,還有別叫我──」
「小嫂子,我知道的。」
看著他腳步輕快的離去,薛邑月笑著鬆了口氣,轉身走回房間,坐在床緣,看著瘦了許多的司宥綸,不禁又鬱悶了起來。許昱心中的大石頭已經放下,但她心中的烏雲卻愈聚愈多,沖喜的事,司宥綸肯定會生氣,但一旦知道她就是邑月公主……
他會原諒她嗎?!
日子一天天過,司宥綸逐日恢復健康,而許昱則接手了先前薛邑月以人妻身份照料他的一切瑣事。
在這期間,老大夫也來把脈數次,對他有如此驚人的進步,忍不住露出笑意,在明白了當日他以己身真力護體,也要保護那名大美人的情形判斷,他的內功驚人,但也因為衝擊力道太大,如今真力盡失,要恢復武功恐怕不易。
對這一點,司宥綸並不強求,在他終於可以離開床,可以站起來時,卻發現右腳跟沒法子使力。
為此,許昱很貼心的做了根枴杖讓他走路時得以支撐。
但薛邑月看得出來他有多心急,想丟掉枴杖正常走路。
這會兒,在帶司宥綸到屋外走了一圈,回到房內坐下後,她還是忍不住勸說,「老大夫說你這腳骨落地時,筋骨嚴重撞傷,肯定得花一些時間才能復原,急不得的。」
司宥綸眼神複雜,「我知道,可我已迫不及待了,我不習慣讓人照顧。」
「你照顧我太多,換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但我是男人──」
「在我眼裡,捨命救我的你,一直都是男人,即使是現在……」說著說著,忍不住眼眶一紅,盈盈淚水閃動。
他濃眉一擰,「為什麼哭?」
「因為這全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對自己的不諒解在此時完全潰決,不聽使喚的淚水一滴滴的滾落臉頰。
「別哭,你哭我會捨不得的。」
她一愣,眨著淚眼看著他輕柔的拭去她頰上的淚水。
「你、你說捨不得?」
「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跟著你跳下,小傻瓜……」他喃喃低語,傾身向前,溫柔且深情的封住她因驚訝而微張的紅唇。
「主子──」
許昱突地跑進來,一見兩人嘴對嘴,先是呆住,薛邑月一張小臉則是急速漲紅,嚇得頭低低的,急急衝出去。
許昱知道自己壞了主子好事,也急了,轉過頭就忙著要把人叫回來,「當我沒看見嘛,小個兒!」
「閉嘴!」身後傳來一聲含笑的輕斥。
他搔搔頭,臉紅紅的回身看著主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在──」他以雙手做了一個親吻的動作,連自己都傻笑起來。
看來再過不久,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喊小個兒小嫂子了!
公主也真是白擔心了,主子愛她愛到連生命都可以不要,哪會計較她隱瞞身份一事?!
「有什麼事?」不想讓他那顆小腦袋還在剛剛的事情上打轉,司宥綸開口問他。
「我在想說這兒畢竟是窮鄉僻壤,主子的腳雖然還沒完全恢復,但身子已好了差不多,所以是不是回大城市去,找大夫好好給主子治療?」
他嘴巴上雖然沒說,但見主子的右腳跟使不上力,他其實也很著急。
「不用了,待在這種與世無爭的地方,感覺很好。」司宥綸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微微一笑,「不過是筋骨斷了,我想好好養傷,不用太久就會好了。」
「這──我說主子,你該不會是不想回皇宮去了吧?」
這麼問是有道理的,他們摔落這懸崖都有個把月了,這會兒又待在這個偏僻的山中村落,主子原本就不愛那些豪奢富貴的生活,這下子留在這兒,過著閒雲野鶴的日子,又有心上人相伴,夫復何求?!
司宥綸沒有否認,畢竟許昱跟在他身邊也有好長一段日子了,能猜中他的心思並不奇怪。
若是他就這麼被世人、皇上或皇太后給遺忘了,多好。
至於邑月公主,相信以皇太后對她的喜愛,在得知他有了意外後,定會取消婚事,另立駙馬。
他微笑的看著許昱,「我極有可能會留在這兒,過著樸拙平淡的日子,所以,我要你回去跟皇太后覆命,就說我傷重不治了。」
「我不要!」他臉色大變。
「聽著,你還年輕,皇上對我的賞賜及官邸的一切,就說我在嚥下最後一口──」
「我不要!」他大叫,「我這條命是主子救的,主子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才不要那些榮華富貴!」說著說著,又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