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北見著她笑了,心下也鬆了口氣,總算是把這個小姑娘給哄開心了,這些日子來,這丫頭總悶悶不樂的,果然是因為在屋子裡悶久的關係吧!
兄妹倆在小船上各自玩得開心,沒注意到不遠處有另一艘小船,那艘小船上的江水平在聽見沈凝香銀鈴般的笑聲時,忍不住抬頭望去。
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紅,兩頰笑渦霞光蕩漾——這樣的句子忽然就躍出腦海。
即使看過美人無數,他的心仍舊不可控制的興奮了起來,他嘴角忍不住高高勾起。
倒是沒想到,離京裡這樣遠的小鎮中也有如此美人!他心中讚歎著,思忖著該如何接近沈凝香。
一邊的小廝因為在他家主子身上看過許多次這樣的驚艷眼神,馬上吩咐著船夫,「快一點,往前頭那些船靠近。」
他知道主子一定聽到他的話了,雖然主子不會明白的稱讚他,但是等等一定會給他一筆不錯的賞賜。
江水平站在船頭,隨著兩艘船靠得越來越近,他可以更清楚的看到少女的容貌,聽到她嬌笑的聲音,心頭彷彿像是被小貓爪子輕撓著,一下又一下,勾得人心癢。
江水平用著鏤花玉骨金箔扇輕敲著掌心,白皙的臉上露出誓在必得的神色,唇角帶起得意的微笑。
這個女子,就當是他偶然出京得到的禮物吧!
沈凝香不知道自己最厭惡的人正從後頭追了上來,甚至如上輩子一般,一下子就對她動了心思。
她有時調皮的用手拍著湖面,偶爾看見幾條從船側游過的湖魚,便拉著正準備垂釣的沈亭北來看。
「哥哥!你看你看,這魚可肥了,等等就抓這條來吃吧!」她巧笑倩兮的望著他,圓圓的眼笑彎成新月。
沈亭北哭笑不得的看著那已經逃命去的肥魚。自己是釣魚又不是拿著魚網來捕魚,怎麼能夠說逮哪尾是哪尾?
但是這種掃興的話,對著妹妹那樣可愛期盼的眼神,他怎說得出來?他只得點了點頭,一邊附和著,一邊思量著等等該釣多大的魚,看起來才跟剛剛已經逃走的肥魚長得差不多。
兩兄妹玩得開心,所以等到另外一艘船都已經靠在他們的船旁邊,他們才發現。
江水平站在船頭,朗聲朝沈亭北打了個招呼,「這位兄台,我是從外地來的,不知可否一同遊湖,向你請教這地方的風俗民情?」
沈亭北和沈凝香兩個人同時轉頭,沈凝香在聽到那個聲音出現的時候,臉色瞬間蒼白,連話都說不出來。
是他?!
這輩子,怎麼還是逃脫不了跟他牽扯不清的命運?
沈亭北沒有注意到自家妹子臉色瞬間蒼白,他打量著小船上的江水平,眼前這人一身紫色綾羅袍子,手裡拿著玉骨扇,頭上還帶著金鑲玉的冠,身形清瘦挺拔,看起來別有一番風流,想來是世家公子,談吐也算有禮,他的要求不過是小事,沒什麼好拒絕。沈亭北個性好,對於他的要求自然的答應了下來。
「兄台客氣了,這湖不過是個普通的小湖,也沒有什麼名堂,我和舍妹不過是貪看美景才趁著遊人少的時候來遊玩一番,至於請教什麼的是萬萬不敢當的。」
得知沈凝香的身份,江水平的目光閃了閃,然後溫文笑道:「原來兄台身後的姑娘是令妹,我倒是唐突了。」
沈亭北沒太介意,現下世道對於男女大防並未太過嚴謹,現在身邊有許多人,並沒有肢體接觸、輕佻言語,也不是私下獨處,妹妹就是出來打聲招呼也不算什麼。
沈亭北轉頭看向沈凝香,才要喚她出來見禮,卻被她蒼白的臉色給嚇到了,連忙關心的問:「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臉色白得厲害?」
沈凝香連頭都不抬,聲音細弱的說:「我好像早上吃壞了東西,現在肚子疼。」怕兄長不明白她極度想離開這裡的意思,她還扯了扯沈亭北的衣袖,懇求似的說著,「哥哥,我想回去了。」
沈亭北向來是最寵愛她的,這時候見她不舒服,哪裡還待得下去,轉身朝江水平作了揖,歉疚的說:「抱歉!舍妹身體突然有些不適,就不多陪了。」
江水平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放過接近美人的機會,他連忙出聲道:「若是兄台不在意,我隨身的小廝都會帶著一些常用藥,不知需要何種?要不先服下一丸,然後再上岸尋醫?」
沈亭北看妹妹似乎隨時會倒下,心中有些著急和慌亂,一聽他有藥,又想著就算治不好起碼也是能夠止疼的,開口就想要答應下來。
「既然如此,可有治腹疼的……」
沈凝香是巴不得能夠離江水平多遠就有多遠,怎麼可能還吃他的東西,更不用說她稱肚子疼不過是裝的。
她以虛弱的聲音連忙打斷他的話,「哥哥,不了!我也不是那麼疼,我們趕緊回去歇歇就行了。」
江水平這時候也看出來這個姑娘是不想和他有所牽扯,心中對於她的好奇卻更強烈了。他轉頭從小廝手中拿了藥瓶,又要船夫在兩船之間搭上木板,就自顧自的上了沈家兄妹的船。
「這位姑娘可是怕藥苦才不吃的?其實不用怕,我這藥的外頭都裹了糖衣,和著水吞了絕對沒有半分的苦味。」他笑得和善,眼睛卻直直的盯著一直半低著頭的沈凝香。
沈凝香從他一上船靠了過來,全身就繃緊了,見他伸出手遞出了藥丸,對她來說,就跟瞧見催命符沒兩樣,只想躲得遠遠的。
只是這小船不過就一丁點大,他們本來就是站在船頭,再退一小步就是一片的粼粼湖水,哪裡還有可退的地方。
偏偏只要看見他那模樣,她就忍不住想起重生前的事情。
被他冷落她可以不在意,但是為妾的心酸,還有那幾個來不及降生的可憐孩子卻是她忘不了的仇恨,看到他明明是匹狼卻又要裝成翩翩公子的模樣就覺得噁心。
沈亭北這時候也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太過慇勤了,對一個剛認識的人來說,他簡直熱心得過分。
「哥哥,我不吃藥,我回去歇歇就好了!」沈凝香連看都不看江水平一眼,只扯著沈亭北的衣袖可憐的說著。
沈亭北也就順著妹妹的話婉拒,「多謝兄台的好意,只是舍妹本來就不愛吃藥,我們就先走了。」
江水平不在意的笑了笑,一步都沒動,「這沒什麼,小姑娘們都這樣的,只是這藥我都拿過來了,也不好再拿回去,就給兄台吧!對了,到現在還沒問過兄台貴姓大名呢?」
第2章(2)
沈亭北和他互報了名號,客氣的推辭兩句,見江水平仍沒有離開的意思,沈亭北忍不住暗暗皺眉,暗忖著這人實在是有些不會看人臉色。
江水平自然明白這樣糾纏不休會惹人懷疑,但是他實在是很好奇,那個一直躲在兄長後頭的姑娘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厭惡他。
難道他過了一晚就突然變得面目可憎了不成?
不過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再過分熱心下去了,否則必定會招得這兄妹倆更多的懷疑還有厭惡。
他笑了笑,朝自己的小廝招了招手,吩咐兩句,小廝馬上去取了傘遞到他手上。
「這春日的天氣最是捉摸不定,怕等等船還沒到岸就下了雨,這把傘就先放在你們這船上,以免沈姑娘身子已然不適卻又沾濕了衣裳。」
沈亭北本來還想拒絕,但不知道是春天的天氣真的太過變化無常,還是他說得太準,竟然真的下起了濛濛的雨絲。
春日的雨,一陣一陣的,不會太大,但是綿綿密密的,一下子就弄濕了衣裳。
沈凝香的臉色更差了,完全不敢相信這樣巧合的事情還真的發生。
不好表現得太得意,江水平臉上維持著溫文君子的淡笑,親自打了傘,就想遞給沈凝香,只是當那握著傘的手伸到沈凝香的眼前時,她卻像嚇了一大跳,退了大大的一步。
電光石火間,沈凝香來不及反應自己即將落水,只看見江水平一臉的錯愕以及沈亭北驚慌的神情。
在落入水裡的瞬間,剛剛手指拂過的湖水以一股讓人難以想像的冰冷包圍住自己,甚至竄入她的口鼻。
剛入了春的衣衫還是有些厚重的,所以入水後身上的份量便急速的增加,讓她即使想要試著往上游也難以辦到。
透過水面,她看見了江水平那模模糊糊的臉,他似乎想要伸手抓她,她忍不住張口,一大口水瞬間又嗆入口中。
她忽然不想再掙扎了。
她也不知自己會這麼想是因為死過了一次,對於死亡不是那麼恐懼?還是因為其它?
但她很清楚大哥是不會泅水的,那丫鬟亦是,至於那些船家和小廝,若今日落水的是男子自然會義無反顧的跳下來救人,但今日落水的是個姑娘,就是他們會泅水也不會主動跳下來。
而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被江水平那男人給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