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不看看周圍?還有更實用的杯子,或許更適合你。」她知道自己不該打破他最喜歡的玻璃杯,她不該多管閒事,但是看著他受傷的眼神,她就是不忍心看他繼續倔強執著下去。
說完,她深深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
他怒瞪著她離開的背影,她憑什麼對他說這些話?
她說出他一直不想面對的事,殘忍而直接地踩到他的痛處,碰觸到他內心的傷口,著實惹他不悅。
她懂什麼?他自己的事,他知道該怎麼處理,不用她多管閒事。他解不開心中的情繭已經夠悶了,生活被她介入後又亂成一團!
齊墨宇既生氣又懊惱,然而目光一觸及殘破的碎片上面竟殘留著血漬時,他不禁微微一怔──玻璃碎片上怎麼會有血?
會是她的手被割傷了嗎?
這個……笨女人,到底在做什麼?就只會給他找麻煩!
隱約間,胸口焚燒的怒意緩緩地冒出一陣詭異的擔憂,這種難以解釋的複雜心情,讓他的心情更亂了。
他扒了扒頭髮,扭開門往她的臥房望去,卻見她的房門緊閉。
她手被割傷卻悶聲不吭,這樣異常的安靜,反而令他的擔慮持續擴大……
第四章
他反問自己,他脾氣會不會發得太過火了?屋內一點聲響都沒有,那種好像將他阻絕在外的靜謐讓他感覺很陌生,這一點也不像開朗樂觀的她。隱約之間,胸口的怒火漸漸冷卻,取而代之的是擔憂,心慌和自責……
他該去向她道歉嗎?
齊墨宇跨出門外一步,礙於男性自尊,又猶疑地退回房裡。
他走到書桌旁,冷靜地把碎片包進報紙中,然後丟進垃圾桶,像是哀悼一場單戀逝去的儀式。
慢慢地,他也開始整理自己凌亂的心情,像是經過一番掙扎後,試著丟棄倔強固執的自己。
早在他決定從這場三角糾葛中退讓時,他就該這麼做的,但是他始終沒有勇氣面對失去柔蘭的事實。
傻瓜,既然對方已經不留戀,你還眷戀什麼?
這個問題仍不斷地在他腦海中盤旋……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直接評判他,就數蘇黎曼最猛、最不怕死,她的每一句話都命中他的心聲,踩到他的死穴。
或許蘇黎曼是不該擅闖他的房間,然而她的誤打誤撞卻幫他解決了懸在心頭揮之不去的困擾。她打破他意義重大的杯子,惹他發火,但同時也讓他看到自己的倔強與固執。
她說得沒錯,他是死腦筋,杯子那麼多,他何必留戀一隻不屬於他的杯子呢?
這一刻他恍然頓悟,她一直努力想幫他抹去心中的烏雲,那他是不是也該好好放過自己,不再鑽牛角尖……
如此一想,他心中籠罩已久的烏雲慢慢地退散,心情奇異地開闊起來,以前怎麼都沒這樣想呢?
不知道她被割到的傷口有多大?包紮處理了沒有?現在還痛不痛?
她那張愛笑的臉,現在會不會已經哭紅了雙眼?
在他大吼過後,她會不會不再理會他了……
他抓了抓頭,她不來煩他,這不是他的希望嗎?
他怎麼會變得那麼煩躁不安,為什麼會被擔慮佔據心房,甚至還責怪起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竟變得這麼在意?
看看腕表,已經到了吃中餐的時間,外面仍一點聲響也沒有,窒悶僵凝的氛圍隱隱騷動著他剛硬的心……
陷入煎熬掙扎的他終於打開房門,走到她的房間前,試著想敲門,抬起的手卻頓在半空中──
他早上才對她發脾氣,對她又吼又叫的,現在該跟她說什麼才好呢?
「蘇黎曼,你……出來一下……」
她沒回應。
「蘇黎曼,你在不在?」他看到她的拖鞋沒在客廳,人應該在房間,為什麼不開門?她到底在幹什麼?「快點出來。」
「蘇黎曼,你再不出來,我就開門進去了……」
喀啦一聲,在他的千呼萬喚下,房門終於被打開。
「什麼事?」蘇黎曼神情低落地看著他,以為他又想對她發洩怒氣。
一個早上下來,她的心頭被莫名的委屈所盤據,只想躲在房間裡不出去。
這兩天他好像刻意避著她,她才會想打掃他的房間討他歡心,藉此拉近彼此的距離,可是當他對她發那麼大的脾氣,說明他放不下舊感情時,她心裡不免湧上難受的失落和委屈。
他的真情執著撼動了她的心,當他的心靈版圖被舊愛所割據,她的心也悄悄被他佔據了。
但是什麼時候,他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呢?
什麼時候,他才會停下追逐舊愛的腳步,轉過身來看看她呢?
她躺在床上想要睡個午覺,閉上雙眼卻睡不著。
他不聽勸,不在乎她怎麼想,她的心難得籠罩陰天……
這一點也不像她,她很難讓自己陷入愁悶陰暗的情緒之中,就算是前兩任男友也不能輕易牽動她的情緒。唯獨齊墨宇,她越是多瞭解他一分,就越是對他多一份好感。
她一開始對他只是好奇,直到無意間探知他心中的秘密,進而想撫平他眉間的皺折,心疼他對愛情的執著,對他的在乎、關心與心疼似乎也證明藏在她心中的悸動已漸漸加深,累積的速度已經超出她的預期了。
「你……」因為愧疚,他的語氣有些不自在。「手上的傷口……沒事吧?」
蘇黎曼詫異地看著表情僵硬的他。
還以為他會氣到把她趕走,沒想到他居然是來關心她被碎片割傷的手。
她望著他的眼睛,目光裡沒有熊熊怒火,好平靜,似乎傳遞著安慰的訊息,突然奇異地趕走籠罩在她心中的烏雲,讓她感到好奇。「咦,你會關心我?」
「誰說我關心你了?你手要是沒好,明天怎麼幫我做早餐,怎麼工作?」他努力掩飾對她的關心情緒,說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ㄍ一ㄥ?」她調皮地反問他。
她很清楚,要一個倔強固執的人釋出關心比登天還難,但是他肯敲門問她的傷勢,這也證明了他不是對她沒感覺,也不是完全不能溝通。
這對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鼓勵。
「你是第一個。」他不想在她面前承認。
「是因為沒人敢講吧?」她的唇角漾起笑意,心情好了很多。
再見她的笑容,莫名地讓他鬆了一口氣。「手到底怎麼樣?」
「手不是很痛……」是心比較痛……
接著,她貼著OK繃的手突地被他的大手牽起,她惴惴不安地看著他觸著她的食指,輕緩地來回撫摸著,融進了疼惜,令她心口一悸。
他只是小小的動作、無言的安撫,卻在她心底落下圈圈漣漪。
她好喜歡他的大掌握著她的手,暖暖的,有一種幸福的甜蜜,可以感受到他的溫柔。
「如果你請我吃下午茶,可能就不痛了。」她的眼神閃過一絲頑皮。
齊墨宇的眉微蹙,接著,他的薄唇揚起,被她逗笑了。「你這個鬼靈精!」
本來擔心她被他怒吼之後,會躲在房間黯然哭泣,沒想到她沒有偷哭生氣,還調皮地要他請客,他真的低估了她修復負面情緒的功力。
她還那是個愛笑的精靈,笑容甜甜,酒窩淺淺,樂觀開朗得不懂跟他生悶氣,他的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走吧──」她率先走出房間,往大門走去。
齊墨宇的黑眸盯著她的背影,移動腳步跟著走出去,看見她正牽著一台腳踏車。
「騎腳踏車好嗎?」
他猶豫著,表情很為難。「我不會騎。」
「啊?!」蘇黎曼的表情好像看到一個外星人迫降地球般稀奇。
突然,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沒料到一個大男人不會騎腳踏車。「很簡單的,我可以免費教你。」
「不必。」他的臉綠沉沉,像掉進海苔缸裡,既然要他請客,她應該要懂得什麼叫服從。「開車或走路,你選一樣。」
他從小平衡感就不好,學騎腳踏車時曾摔進大水溝,頭部縫了八針,從此代步工具就是汽車和萬能的雙腿。
「你怕摔嗎?」就像那只玻璃杯一樣?
「誰怕?」彷彿可以從她的表情讀出她的OS,他反射性地回應。
「那就走吧!」她揚唇一笑,激將法在他身上最好用了。
齊墨宇咬牙,覺得她的笑容慧黠又狡猾。
在她面前,他就是很難控制理智,總是擺脫不了對她的在意,抵抗不了她的笑容……
她已經堂而皇之地進入他的心底,只是連他自己都還沒發現一份複雜微妙的情愫也已在他心底,恣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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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很後悔主動找她問傷勢,結果換來一趟心驚膽跳的單車之旅。
為了先填飽肚子,他接受她的提議,坐上她租來的腳踏車,兩人一起前往街上的小吃攤。
明明她是騎在慢車道上,車頭卻蛇行地偏入快車道裡,他嚇得魂飛魄散,幾次都差點快被後面呼嘯而過的汽車嚇到跳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