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一卡皮箱,她站在白色小木屋的屋簷下躲雨,滂沱雨勢濺濕了她的皮箱和包鞋,她的身體微微發顫,雙手下意識地交盤在手臂來回摩擦汲取暖意。
此時,一陣誘人的咖啡香氣飄出窗外,漫進鼻間,侵佔她的呼吸,誘惑著她的味蕾。蘇黎曼偷偷地望向玻璃窗內,發現那個鳩佔鵲巢的男人正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悠閒地看電視,品嚐冒著熱氣的咖啡……
她吞了吞口水,如果不是他出現,現在坐在木屋裡享受這份溫暖舒適、愜意自在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啊!
陣陣咖啡香不斷刺激著她潛伏於體內不服輸的鬥志……
她要這樣就放棄嗎?
不,她絕不能輕言放棄。
一想到這裡,她腦中靈光乍現,立刻從皮箱裡拿出了紙筆,在上頭寫了幾行字後塞進口袋裡,接著上前敲了敲木門。
有時候危機就是轉機啊!這是牧師老爸常跟她說的話,人走到盡頭的時候,看似無路,但只要抱著希望與天同行就無絕人之路。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齊墨宇的眉心一蹙,表情詫異──沒想到雨下那麼大,這女孩居然還在門口沒走!
「有問題嗎?」他的表情依然冷淡、眼神冷漠如冰,像是貼著「生人勿近」的標籤,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距離感。
「先生,房子那麼多,你何必跟我過不去?」她不是故意要激他,實在是被他逼到走投無路。
齊墨宇盯著整整矮他一個頭的蘇黎曼,她身材纖細,眼神閃動著被害的無辜,柔弱的聲音裡帶著求助無門的哀怨。看著她可憐的模樣,情緒甚少波動的他,凜眸微微閃過一絲心疼,快得讓人無法察覺。
這……是他的錯嗎?
不,房東顧慮得對,她一個女孩子住這裡太危險,而且事已成定局,她又何必太固執?很快地,他收起同情和愧疚,板起臉孔說道:「你站在門外那麼久,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呃,不,其實……我想跟你借一下……廁所。」她想上廁所不是騙人的,但實際上她也在進行一項計謀,怕他不信,只好進一步解釋。「外面下大雨,我哪兒也去不了。」
齊墨宇盯著她一會兒,然後難得慈悲地指了指放在門口的大黑傘。「傘借你。」
他來這裡不單是因為新餐廳即將開幕,也希望能在此靜靜地療愈情傷,因此他不想有閒雜人等進入他的私人領域,不過借她一把傘找廁所,這點忙他還幫得上。
「喔∼∼先生……」蘇黎曼輕叫,面對這個表情僵硬如雕像的男人,要他妥協似乎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於是她抱著下腹,很努力地擠出痛苦的表情,想賴著房子不走的決心更加堅定了。「遇到這種生理需求真的不能等,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馬桶。」
齊墨宇一愣,他一向不是很有耐心與同情心的男人,但看她的表情痛苦不已,他猜這可能是女性生理痛的症狀……一抹心疼再度掠過他的冷眸。
「先生,你真的那麼殘忍嗎?雨下那麼大……」蘇黎曼唱作俱佳,只差沒有飆淚。
齊墨宇看她的秀眉一次皺得比一次更深,剛硬固執的心開始有了軟化鬆動的反應了。
對方是女孩子,在房子被他搶租又被雨困住的情況下,他又何必太固執呢?借她上個廁所也不用花太多時間。
「只能借你三分鐘。」他妥協了,不過還是得限制時間。
「謝謝。」蘇黎曼拖著行李進門,找到洗手間後,立刻關門上鎖。
直到過了二十分鐘,那個女孩還是沒出來,齊墨宇這才明白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那就是不能隨便對陌生女子心軟!
好死不死,在這二十分鐘裡他連喝了三杯咖啡,肚子突然起了化學作用,而這女孩居然「佔著茅坑不拉屎」,敲了門她還忘恩負義地回應──
「這位大哥,你答應分租我一個房間,我就開門。」
情勢大逆轉,齊墨宇濃眉不悅地揪起,偏偏這個木屋只有一間洗手間,而且外面下著傾盆大雨,以他現在下腹熱流奔竄的狀況,根本寸步難行。
「小姐,房子那麼多,你何必跟我過不去?」
隨著腸子無情地翻攪,他的俊臉就像三時相號志變換,發綠、轉黃又脹紅,他真的快不行了!
「咦,你站在門外那麼久,就是要跟我說這個嗎?」她學著他說話的口吻,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語氣卻沒有半絲哀怨,反而透著佔上風的愉悅。
原來逗這個大塊頭生氣是那麼有趣的事,呵呵∼∼
「你這女人真狡猾。」從不輕易妥協的他,生平第一次踢到鐵板,而且還栽在一個陌生女人手上,他滿是懊惱和憤怒地瞪著門板,氣自己不該心軟。
「多謝恭維,『急中生智』算是我的優點之一啦!」她在門內輕笑著。
急中生智?!這個女人……
齊墨宇快憋不住,臉色鐵青,這個時候跟她抬槓簡直是「自找屎路」,勉強僵持兩分鐘後,他終於咬牙妥協。「我答應你,你快出來!」
「可是……我要是開門,你會反悔。」
她倒是不笨。「我說話算話!」
「空口無憑啊。」她猜他現在臉一定很臭。
這女人根本存心來找麻煩的!她的嗓音甜美如天籟,卻讓他聽得細胞快抓狂,齊墨宇扒了扒頭髮,耐心已瀕臨極限,考慮著要不要破門而入,殺人滅口。「你到底要怎樣?」
說完,洗手間的門縫裡突然遞出兩張紙、一支筆,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拿起來看完後,兩眉蹙緊的程度足以夾死蚊子──
「本人XXX同意租予──蘇黎曼一個房間,月租一萬元。」
「先別動怒,這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的手續,你只要在兩張租約上簽上你的大名,合約就生效。」
「馬的──」生效?是他先起笑才對吧!這女孩居然「乘人之危」,逼他簽下不平等租約,有夠狡猾。
情況危急,他必須選擇妥協,不過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好歹他也是擁有好幾家連鎖餐廳的經營者,絕不做賠本生意。齊墨宇施展忍功在紙上多寫了幾個字,再簽上大名,然後將一式兩份的租約回傳給她。
蘇黎曼接過紙條,靠在門板輕鬆地念著。「本人齊墨宇同意租予──蘇黎曼一個房間,月租一萬。」
齊墨宇……原來他叫齊墨宇,人家說字如其人,真的一點也不假,看著上頭剛勁有力的字跡,跟他本人那種剛直俊酷的個性倒是挺吻合的。
「你再不開門,我就破門而入。」齊墨宇的聲音夾帶著顫抖的怒意,顯示他已經忍無可忍了。
「喔,馬上開門。」她很快地開門,並小心地藏起詭計得逞的笑意。
一見她開門,齊墨宇狼狽地衝進廁所,砰地一響關上門,讓體內的黃金得以投奔馬桶的懷抱,徹底解脫──
☆☆☆☆☆☆☆☆☆☆ ☆☆☆☆☆☆☆☆☆☆
雨停了,天氣放晴,一切恢復平靜,兩人面對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各懷鬼胎地盯著對方。
齊墨宇的怒意已緩和,表情仍然嚴肅,蘇黎曼光看著他犀利的墨眸,只覺得一道寒意直從背脊竄起,彷彿置身於冰窖之中。
蘇黎曼不敢期待二房東會在短時間內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不過既然已經是室友,總不能讓氣氛維持在零度以下。因此她眉眼彎彎,嘴角微揚,希望能以熱忱的笑意稍稍化解他對她的敵意。
齊墨宇注意到她的笑容,淺淺的,酒窩在她柔軟的頰邊泛起純真和熱情,看起來具有知性美,又那麼有親和力,一點也不像懂得算計別人的女人──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上當!
事已至此,縱有百般不願也要兌現承諾,但他絕不能任這個外表清靈、實則狡詐的女孩百般脅迫,事實上他早已有了應對之策──
「既然租金只付一萬,你只能使用那個小房間,外面的客廳不得使用,而且每個星期一你得負責打掃屋子,還要幫我準備早餐。」
「什麼?」蘇黎曼收起笑容,輕聲抗議。「齊先生,這樣算不對吧?」
「有什麼不對?」齊墨宇一張撲克臉,英俊而冷酷,看起來難以溝通。
「你有付租金,我也有付租金,為什麼你可以享受使用客廳的權利,而我卻不行,還得打掃環境、幫你準備早餐,不合理吧?」
齊墨宇黑眸一瞇。這女孩詭計多端,反應機靈,特別難搞定,他不介意先退一步,但不表示拿她沒辦法。「好,我不在時你可以使用客廳,但打掃不能免。」
「沒簽約,這不算數喔。」蘇黎曼腦袋轉得快,看著租約書提醒他。
「簽約就算數?」他盯著她問,眼底多了一絲詭異的算計。
「當然嘍,白紙黑字,寫了才算數嘛。要是有的話,我會認帳。」蘇黎曼嘴角輕揚,慶幸她並沒有簽下這條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