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惟……」
「她不會願意。」惟惟捧住他的臉。「好,你說我就是你的周惟惟,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也不願意。」
這句話如重重一擊,敲在唐健的心房上,敲得他渾身一震,四肢百骸如裂骨一般的疼痛。
「唐健,我會和你一起努力,因為我也不想死。但是,若命運真的躲不過——答應我,放了我,讓我走。」
「我不答應……我不答應……」
他緊緊抱著她,把她的臉按在自己的胸前,自己的臉深埋進她的發間。她的體膚香氣一陣陣的鑽入他的鼻尖,如此鮮活、如此芳美,她怎麼能要求他放開?
惟惟歎息。
「唐健,你別讓我連走都不安心。」
「閉嘴!」他重重的吼,抱起她走向大床,需要再度用強烈的激情向自己證明她存在——
「我不放手!我絕對不放手!」
第9章(2)
一輛租來的Tovota疾駛在南下的高速公路上。
唐健穩穩地掌著方向盤,眼角瞄了下窩在旁邊慵睡的女人。
他伸手探了探她那一側的冷氣,把出風口調整了一下,免得直接對著她的臉吹,晚上又鬧頭痛。
視線收回來時,不經意瞥過儀表板上的時間——十二月七日的字樣讓他的心臟一擰,有些煩躁地看向前方。
還剩下一天……
惟惟一直記著他說的「每一次災難都越來越嚴重」。如果此事勢不可免,必須發生,那麼起碼他們可以盡量降低受害者的人數,於是她提議他們找個深山野嶺去待著。
其實依照唐健的意思,根本是待在她公寓裡,以不變應萬變就好。而且他心裡存了最後一絲疑慮,如果惟惟真的受傷,待在城市裡離醫療資源比較近。
但是惟惟很堅持,而她一固執起來,連他也拗不過。
於是,把所有的瑣事處理完,提前一天他載她到唐家在南部山區的一處產業。
那裡是真正的深山野嶺,因為幾次土石流的關係,周圍的人煙早就都遷村了,只剩下一些廢棄的房屋。他們家的這間老屋蓋在一個較嚴實的坡地上,並沒有受到土石流威脅,所以房子還在。雖然破落了,不過若只委屈一晚,也還好。
比較讓唐健不安的是,這幾天他突然聯絡不上West,有些要交代那傢伙的事還擱在那裡。不過,任何事都比不上惟惟重要,眼看時間近了,先帶著惟惟避一避再說。
鈴鈴鈴——他的手機大聲嘹唱,唐健接了起來。
「喂?」
「你在哪裡?」
唐健皺了皺眉,把手機按掉,隨手往旁邊一塞。
鈴鈴鈴——手機不屈不撓地繼續唱。
被吵醒的人嬌慵地伸個懶腰,瞄了眼吵人的手機。
「你不接?」
她的神態倦倦的,昨夜又被他鬧得睡眠不足了。唐健大手探過去,揉亂她的髮絲,手機依然放任它響。
惟惟把機子拿起來一看,文慧鈴?
她偷笑,換來他不悅的一瞥。
「喂!前女友耶!還找你找得這麼急,好歹有點情義吧?」惟惟鬧他,硬是把綠色的通話鍵按下去,湊到他耳邊。
唐健無奈,又狠瞪了她一眼,把手機接過來。
「喂?」
「你在哪裡?」文慧鈴的嗓音除了不高興,還有一絲緊張。
「你要做什麼?」他冷冷地問。
「我就是要知道你在哪裡。」文慧鈴執著地問。
「我沒空,不要再打來了!」唐健想把手機按掉。
「唐健!」在那一端的文慧鈴突然提高聲音,那聲叫喚尖銳得即使他沒有轉成擴音,旁邊的惟惟都聽見了。「我警告你,你不要給我掛斷!你是不是跟周惟惟在一起?」
「不關你的事。」他乾脆俐落地回。
「你把手機給周惟惟,讓我跟她說。」
「再見。」
「等一下。」周惟惟攔阻了他。唐健一臉的不樂意,她沒有必要受文慧鈴騷擾。「沒關係,讓我跟她說一下。」她輕拍唐健的手安撫。
唐健無奈,只得把手機遞給她。
「喂?」惟惟已經準備好,等著手機另一端「狐狸精、不要臉」的臭罵轟來。
出乎意料,文慧鈴不但不是狂罵,語氣甚至帶著一點依依的叮囑,惟惟一下子愣住了。
「惟惟?惟惟?」另一端聽不見她的回答,又在急促的叫。
「噯,我在。」她瞄了一眼唐健,知道他也是豎著耳朵在聽。「文小姐,你放心,我和唐健只是……去山上度幾天假,馬上回來。」
另一端浮起一串明顯的深呼吸,好像文慧鈴正在努力的吸氣吐氣,平穩自己。
「惟惟,現在電話是擴音嗎?」
「不是。」
「好,你把我的聲音放出來。」
惟惟又瞄了眼唐健,把擴音鍵按下去。
「唐健!」文慧鈴的怒喊響在整個車廂裡。「你立刻把惟惟載回來,聽見了沒有?」
「不關你的事。」唐健對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向來就沒有太多耐心。
突然之間,文慧鈴陰狠的聲音同時刺進他們的心裡——
「唐健,你已經害死她三次,我不會再給你第四次機會了!這一次,你要是又害死惟惟,我會親手殺了你!」
害死惟惟?
三次?
她在說什麼?
車子裡的兩人互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模一樣的震驚。
文慧鈴,她為什麼會知道?
唐健猛然切換車道,停到路肩去。車子嘎吱一聲的煞停,他立刻嚴厲地逼問。
「文慧鈴,你是什麼意思?」
話筒另一端冷笑一聲。
「你想載著惟惟到哪裡去?沒有車子的地方?唐健,對一個智商這麼高的人,有時候你實在是盲目得令人難以置信。」
「文慧鈴,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唐健狠狠地,一字一字的咬牙說。「你到底在說什麼?你知道什麼?」
「惟惟,」對她說話時,文慧鈴的語氣轉為溫柔。「你不要怕,快點回台北來,別跟著他走,我不會害你的,你相信我,我有法子保護你。」
惟惟頭昏腦脹,根本不曉得現在是什麼情況。
文慧鈴為什麼突然對她這麼好?為什麼要保護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你是誰?」她定了定神輕問。
另一端沉默了片刻。
「惟惟,」文慧鈴的語氣裡透出傷感。「我知道你現在不認識我了,沒有關係,你只要知道,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你快讓那個混蛋把你載回來。」
這是怎麼回事?全世界的陌生人都和她有淵源,都是來救她的不成?
雖然時機不對,一些絲絲的細節閃進唐健腦海裡,一絲扣著一環,練成了一氣,他驀然明白了。
他冷笑一聲,對著話筒裡的女人說:「你就是West。」
對唐健,文慧鈴說話就相當的不客氣。
「沒錯。我只告訴你一件事,事情跟車子一點關係也沒有,只跟你有關,所以你帶她躲到哪裡都沒用。明天下午兩點半,到信義威秀的門口等我,帶惟惟一起來,我知道怎麼幫她度過這個難關。」
嘀一聲,手機收了線。
第10章(1)
「我要一起去!」
十二月八日,如果這是她今生的最後一天,那他們度過這天的方式相當遜咖——他們花了一個早上在吵架。
唐健決定去赴下午兩點半的約,但是他不讓惟惟去。
「我要去!」惟惟抱著手臂瞪著他。
唐健沒有時間和她吵。他必須去赴約,文慧鈴從昨天開始就聯絡不上,而直覺告訴他,她那裡有他必須知道的資訊,於是他非赴約不可。
「惟惟!」他抓起車鑰匙,指著她鼻子警告:「聽我的話,待在家裡,一步都不能出去,知道嗎?」
「可是文慧鈴說和車子沒有關係——」
「我不信任她!」唐健嚴厲地逼她:「答應我,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出這道門,等我回來!在我回來之前,你一步都不能出去,答應我!」
「如果火災怎麼辦?」她挑起娟秀的眉毛,不馴地問。「如果我吃麵嗆到呢?如果我跌在浴缸裡淹死……好啦好啦!」
某個怒火沖天的男人已經向她大步走來,為了防止自己被捆成一團綁在床上,她只好投降。
唐健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揪過來重重吻了一下。
「我馬上回來。一步都不准出去!」
「好啦!」
他丟下一臉無奈的女友上路了。
在開車前往的途中,唐健努力在腦子裡搜尋有關文慧鈴的點點滴滴,無奈除了一些不關痛癢的畫面之外,任何重要的事情都想不起來。
其實,這原本就是一個警訊了。以他的精明,身邊突然出現一個自己一點印象也沒有的前女友,他早該明白有問題。
只是,這一次回來的時間太過緊迫,距離終點只有幾個月,於是他全副的心力都放在惟惟和程式上面,無暇去顧及其他。再加上腦傷帶來的記憶遺失,天時地利人和給了文慧鈴鑽空子的機會。
如果他記不起她,那麼他可以推演她。
文慧鈴「可能」是什麼人?
當腦中那片空白再度明晃晃的掛出來時,一個可能性飄入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