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就是性情恬淡,寡情少欲,旁人不易與她熟絡,因為寂寞,少有值得愉快的事,然後她不笑,旁人就更遠離她,她就更寂寞,如此惡性循環。
但是,現在有了。
現在的她,有了能夠溫暖心房的人,生活有了目標,柔化的眸光、淺淺揚起的嘴角,在在都顯示她的改變,她懂得快樂、懂得如何微笑。
「以前對你不瞭解,觀察容易受外界輿論影響,後來慢慢發現,很多事情都不是以往以為的那樣。你都不怨恨那個陷害你的人嗎?」
那件事在公司裡不是秘密。當年公司招考,朱寧夜以極高的分數考進行銷部,所有面試主管都給了相當高的評價,這樣就已經很招搖了,她後來的表現也確實出色亮眼,一路升到行銷部組長,眼看經理之位唾手可得了,誰知後來會發生那件事……
企劃鬧雙胞,這是何其嚴重的事,尤其還是抄襲別家公司!所有籌備中的宣傳活動緊急喊停,最後公司採用另一名同事的企劃案,而她被降職為助理,但其實和打雜的沒兩樣。
可與她接觸過後,實在不相信她是那種會抄襲的人,一直以來,她的表現都是被肯定的,既然有那樣的實力又何必抄襲?相信上頭的主管也明白這一點,捨不得那麼優異的人才,但出差錯是事實,不能不論處,否則要真犯了抄襲這種部門大忌,早叫她捲鋪蓋走路了。
「沒什麼好怪的,不夠謹慎是我的疏失,使公司蒙受損失也是事實。」她坦然接受懲處。
就是這樣。
一直以來,大家都只聽到那位因此而升職的同事怎麼說,她本人又太淡然處之,不爭不辨,被誰陷害也不想去探究,難免在旁人心中偏見變成定見,落實了罪名。
「我覺得你應該積極一點,以前一個人你可能不在乎,以後總要結婚吧?如果你有那樣的實力,你難道不想讓在乎的人有更好的生活品質?」同事反問她。
更好的——生活品質?
同事的話,讓她陷入深思。
扯上「錢「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現實得讓人咬牙暗恨,她沒有辦法反駁著一點。
晚上,她坐在房裡,一面思考,一面等臨江回來。他今天加班。
八點過後,他回來了,進浴室洗完澡,圍著浴巾出來,打開衣櫃拿衣服時,她看見他肩後的瘀青。
「肩膀怎麼了?」
他轉頭往後看,怎麼也看不到。「大概是搬貨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的吧。」三天就會消失了。
朱寧夜打開床頭抽屜拿藥膏,拍拍大腿喚他過來。
好一陣子沒趴在她軟呼呼的腿上了,因為要上班,在外面都是人形,不能變回狼的樣子親近她,少了很多時間可以在她身邊磨蹭。他打了個呵欠,被她溫柔的手勁揉得好舒服、好想睡覺——
對了,今天發薪水。他揉揉眼,爬下床從外套口袋撈出薪水帶給她,她看見掌心小小的破皮傷口。
這是難免的,搬重物時偶爾總會有些擦撞的小傷痕,她拉住他欲收回的手,將臉埋進他掌間細細親吻。
「啊!」他臉頰一熱,紅了耳根,卻沒抽回手,僵窘無措地任她親吻掌心。
「這個……是獎勵嗎?」他呆呆地問。上次好像也是這樣,不過那次是唇,然後從那一天起,他一直都抱著她睡覺,每晚睡前,兩個人會說一下話,她說,不用變回狼的樣子。
所以努力賺錢,讓她幸福果然是對的!
「笨蛋,和錢無關。」
那,和什麼有關?
「因為你想讓我幸福的心意。」
「那不是應該的嗎?」他答得理所當然。
她溫柔地微笑,輕撫他的發、他的臉。「嗯,應該的。」就像她也想讓他幸福一樣。
有了想守護的人,是該積極一點。
「我今天不回家吃飯,冰箱有水餃,餓的話記得煮來吃,晚點再幫你帶夜宵回來。」
這是寧夜在語音信箱裡的留言。
一個人有點寂寞。他下了水餃,邊吃邊看電視等她。
牆上的短針快走到九的時候,她回來了,還替他帶來了牛肉卷餅當宵夜。
「好吃嗎?」她坐在旁邊,看他吃得一臉滿足。
他點頭,將卷餅湊到她嘴邊。「要吃嗎?」
朱寧夜就著他吃過的地方,咬了一小口。「嗯,還不錯,下次再帶回來給你吃。」
「不要,好貴。」他現在已經吃得出肉質的好壞了,這麼精緻的口味,一定不便宜。
「今天是經理請吃飯,不是我買單。」既然對方堅持不讓她各自負擔,她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下與他僵持不下。
「喜歡你的那個?」他記得那個叫經理的很喜歡她。
「只是談公事而已。」
「喔。」
看出他表情有些悶,於是下回遇上相似情形,她便決定不告訴他,可是上司送她回來時,還是讓站在陽台的他看見了。
「上司請吃飯,我沒辦法拒絕。」這是她後來的解釋。
那以前為什麼可以?
他聽得似懂非懂,卻沒問出口。
「臨江,我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助理而已。」如果直屬上司有心打壓,他是不可能有任何機會的。
「助理……不好嗎?」可能他真的太笨了,還是聽不懂她的話。
「助理沒有不好,但是我的能力,可以得到比現在多雙倍、甚至三倍還要多的報酬,你覺得我應該委屈嗎?」
以這家公司的規模而言,離開這裡她不見得能有更好的發展,若要留下來,她可以一直是整理市調數據、打打字、與合作廠商接洽協調的小助理,永遠做可有可無的輔助性工作,也可以有機會重新參與企劃案構思,回到她真正專業的領域發揮,人員的調配是上司的職權。
經理是聰明人,在合理與不合理之間掌握得很好。
「公司有個產品想換包裝,我想你應該可以給它一個很好的形象定位,相關資料我放在家裡,不過你不用太有壓力,我家附近有家咖啡廳,我們可以邊喝咖啡邊談細節。」
與她喝一杯咖啡,放鬆緊繃的壓力,再無負擔的環境下聽聽她的企劃構想,誰能說他不對?
他確是巧妙地利用了職權,卻又不足以構成騷擾。
這些職場黑暗面,她不想讓他瞭解。
以前他可以不理會,反正一個人餓不死就好,可是現在她有臨江,她想與他一起,想把現在的幸福延至更長、更久以後,她想要有未來,他懂嗎?
後來,臨江就再也沒問過他這類似的話了。
她晚回家的話,他就自己弄來吃,叫她不用擔心,然後乖乖地等她回來。
有時候,旖旎會叫他過去一起吃,教他玩線上遊戲打發時間,不過不能太常去,他答應過寧夜了,不可以讓寧夜不開心。
偶爾,一個人的時候,他會想,寧夜二十七歲了,在這個時代,是女孩子的適婚年齡,會有很多男人追她,經理追得很誠懇,然後慢慢地,說不定她就會心動……
寧夜有她的姻緣,機緣到了的話,再怎麼阻止還是會結婚的,他不曉得,是不是就是這個男人了。
坦白說,他還是會怕……
他以為可以陪伴她更久的,至少、至少別這麼快,半年都還不到……還是太貪心了嗎?
「笨狼,你是走哪門子的憂鬱小生路線?」孫旖旎看不下去,吐槽他兩句。陪她吃頓晚飯很委屈是不是?桌上一籠小籠包,眼前也皺成小籠包的臉,短期內她對小籠包可能會很反胃。
居然會想耽誤寧夜的姻緣,害她變成老姑婆,他自覺心思太可恥,沒臉說出口,只好一逕沉默。
「需不需要叫蔡婆婆去嚇嚇他?」顯然孫旖旎也知道他在猶豫哪一條線,敢追他們綺情街的人,也得看那傢伙夠不夠膽量,54號的蔡婆婆想和他「打招呼」很久了!
「不要!」如果這是月老爺爺綁的紅線,安排她嫁給經理才會幸福快樂一輩子的話,絕對不可以破壞!
「你、你、你——」孫旖旎一臉恨鐵不成鋼,簡直想捏死他。
瞧他委屈成這樣,自己的女人被窺視也不吭聲,是有沒有那麼豬腦?
被他悶到快內傷,一氣之下,她整個亂遷怒。「你!都是你的錯!人家精怪修煉成人,又是吸收日月精華又是採陰補陽的,個個不是美艷逼人就是俊魅惑人,可是你呢?!你呢?!你怎麼會長成這德行,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啊啊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囁喏,被她凶得一臉委屈,不敢跟發飆中的母老虎爭辯。
他一變成人就是這個樣子了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狐妖、蛇妖、花妖……連她都美的不可思議,就只有他長成這樣……
而且……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有修煉過。
「你、你這只迷糊的蠢狼!」
有沒有這麼笨的精怪?怎麼修煉成人的不知道,叫他變幾套小妖法來見識只會一臉迷茫,如果把他從陽台推下去搞不好還會摔到骨折,主要專長是由狼變人,次要專長是由人變狼,最拿手的事情是討寧夜開心還有努力工作賺錢……沒見過比他更失敗的妖了,她總有一天會被他給活活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