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
有人在呼喊她,隨即她聽見濃厚的呼吸聲。
她原本不以為意,直到她意識到了什麼,有人突然緊緊抱住她,那人什麼話都沒有說,就吻住她。第一次的親吻,她覺得全身酥麻。
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她記得不是很清楚,卻讓她從此陷入無法掙脫的束縛。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表姊哭著對她斥吼。
她什麼都沒有做,委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我們家好心收留你,你竟然這樣回報我。」表姊氣得作勢要打她。
可是,那個人阻止了表姊。
「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那個人向表姊懺悔,「是我強行抱了她,是我的錯,是我愛上了她。」
「王章言,你……」表姊睜著充滿恨意的眼,瞪向她與那個人。
她知道,若是以被害者的姿態出來控訴,或許可以得到原諒,但是,在那當下,她什麼話都沒有說,沒有否認那個人的說法。當那個人說愛她時,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絕,她只是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小手。爸媽放開了她的手,外婆放開了她的手,要和她一起死的少年放開了她的手,長腿叔叔放開了她的手……沒有人會想牽起她的手了。
她只是不想再獨自一個人,不要再一個人躲起來哭。
她只是想緊緊抓住再次握緊她的手……
討厭的夢,讓夏星哭著醒來。她的情緒有些激動,但身體隨即感受到的溫暖驅趕了內心的恐懼。
她和桐平兩人赤著身體,彼此相擁躺在床上。她輕輕翻過身,背向著他。
緊緊摟住她的腰的手,沒有鬆開,她仍在他的懷中,她覺得十分的安心。
可是,那場夢魘,不知不覺間,仍讓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小幼貓不斷叫喊著,夏星覺得心疼,伸手輕輕撫摸著它。出生一個月,都躲在車底下,差點就要被車子輾過,幸好及時被發現。貓媽媽不知去向,發現幼貓的人找了許久、等了許久,都沒有看見,後來聽說已經被停車場管理員抓走。
小幼貓送來診所時,身體虛弱,但大致上沒有大礙,食慾良好,沒有嚴重的皮膚病。經過細心照料,已逐漸健康,非常活潑好動,只是害怕寂寞而已。
和她好像。夏星想。她在內心替它祈禱,希望可以遇到好人家收養,要讓人好好疼愛才行。
「學姊,你養吧。」夏星對經過身邊的美佳說。
「我家已經兩隻貓了。」美佳笑說。「放心啦,這麼可愛,一定會有人領養的,不要擔心。」
「我才……」夏星的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暈眩,身子因而站不穩。
「怎麼了?你的臉色很蒼白。」美佳發現了,急忙攙扶住夏星。
「我頭好痛。」夏星表情痛苦地說。
「夏星!」美佳著急地呼喊,「你撐著,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夏星冒著冷汗,蹲坐在地上,恍恍惚惚地,她看見自己的面前有一雙腳。
那雙腳的主人,不一會兒便蹲了下來,他伸出手至夏星的面前。
那隻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茫然地抬頭,卻又什麼人都沒有看見,儘管隱隱約約間,好像真的有什麼人在面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覺得一切都很恍惚,想看清楚卻沒有辦法。她一直帶著這樣的念頭,然後逐漸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再度清醒時,夏星發現自己躺在醫院。
「還好嗎?」美佳站在病床旁,表情十分擔憂。
夏星虛弱地一笑。
「夏星,你仔細聽我說……」美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夏星沒有注意在聽美佳說話,她的目光直視著美佳的身後,神情非常專注,眼睛踭得好大。
「你在看什麼?」美佳見狀,好奇地問,她照著夏星視線的方向看去,只看見再也普通不過的牆角。
夏星這才聽到美佳的聲音,回過神,恍然大悟。
「怎麼了?」美佳十分擔憂地說。
夏星輕輕地勾起笑,搖頭。她什麼話都沒有說,態度十分坦然,但其實她看見了,她的視線裡,出現了幻影。
是呀!
你現在才發現嗎?我親愛的夏星。
幻影中的王章言站在病床旁,一臉得意地對夏星說。
夏星,你永遠不可能離開我的身邊,因為,你愛我,你愛我的程度,超乎你的想像,你愛我的程度是,不論何時,你都已經無法忽略我的存在。
第8章(1)
夏星進入到飯店的包廂時,裡面已經有人等著她。
「夏星,好久不見了。」彰一看見夏星,露出笑容。
「屈叔叔。」夏星打招呼時,也跟著笑。
「晚餐要吃什麼?」彰一問,服務生已在一旁待命。
「都可以。」夏星說。
「那就隨我點囉?」彰一笑問。
「好。」夏星笑說。
彰一向一旁的服務生點餐。
「診所的工作已經都上軌道了嗎?」彰一問。
「嗯。」夏星點頭。
「那為什麼不在醫院好好接受檢查,急著出院?」
「屈叔叔的消息真是靈通。」夏星故作輕鬆地笑。
「是覺得害怕嗎?」彰一擔心地問。
「不是。」夏星搖搖頭。
此時,服務生送上前菜,是擺盤精緻的涼拌菜與熱茶。
彰一替夏星斟茶。
「謝謝。」夏星接過茶,拿在手中,先聞其香氣,味道很熟悉,是這一陣子她和桐平常常喝的熱烏龍茶。
夏星微微一笑,覺得桐平和他父親在喜愛的事物上,其實很相似。
「我會幫你安排好的,你不用擔心。」彰一說。
「我不是擔心這些,屈叔叔。」夏星說,只好坦承,「我需要一點時間。」
「什麼時間?」彰一疑惑地問。
「我不想讓桐平知道。」夏星說。
「覺得不方便嗎?」
夏星點頭,「所以,我覺得不要讓桐平知道比較好,我已經找到房子了,近日就會搬出去。」
「這麼快……」敏銳的彰一似乎察覺到什麼,意有所指地看著夏星,「你們……」
夏星笑了笑,明白彰一的意思,她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
「我沒有要拆散你們的意思。」彰一表明自己的立場。
「什麼拆散嘛!」夏星一陣尷尬地笑了笑。
此刻,服務生送上主餐,是鹵得透而油亮的豬腳和青江菜,搭配健康的糙米,與一些豆乾、海帶等的滷菜。
彰一先動筷,夏星隨之。
「我一直覺得桐平會做得比我好。」彰一吃了幾口飯,喝了茶後,突然說。
「喔。」夏星應了聲。
「是不是給他太大的壓力,造成反效果了呢?」彰一不禁苦笑。
「我覺得桐平很有潛力,他是個有擔當的人。」夏星真誠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相信他?」彰一開門見山地問。
對於彰一的問題,恍然大悟的夏星,一時語塞。
「我覺得他應該會做得比我好。」彰一又再說了一次,突然想起什麼,眼神閃過一絲遺憾。
夏星明白彰一的意思,她隨即沉下眼,哀哀地說:「這樣就太沉重了,我不想影響他。」
怕說的話,讓人誤解,她隨即補充,「我想等痊癒之後,再告訴他比較好。」
當事人都如此說了,彰一也不方便多說什麼。
「那你就好好放寬心養病,不要想太多,一切會好轉的。」他安慰地說。
「謝謝你,屈叔叔。」夏星感激地說:「受你這麼多幫助。」
「這是應該的,我答應過你媽媽,會好好照顧你。」彰一露出慈祥的笑容,眼睛看著夏星,露出百感交集的情緒,他若有所指地說:「不過……似乎還做得不夠好……」
「我過得很好,請你放心。」夏星說,感到欣慰。
她想,這才是愛呀!在提到媽媽時,屈叔叔的眼神中總是寫滿無限的懷念與悵然。
能讓人如此想念,是幸福的。
若桐平也能將她掛念在心上就好了,但桐平應該會忘記。夏星不得不如此認為。他已經忘記過去的事,她搬出去後,要不了多久,他馬上就會忘記她。
有些心酸,有些哀傷,卻無可奈何,因為這不就是她所要的結果嗎?夏星細細地歎息。
她早就說過了,她不可能會愛上桐平。
結束晚餐之約,夏星婉拒彰一要讓司機送她回家,正獨自走往捷運的路上。春暖花開的春天,夜晚時,仍有些冷,輕輕吹來的風,帶著涼意。她走在人行道上,在無人經過時,閉起眼睛感受,反而覺得舒服。剛才在包廂時,她感到一陣悶,好像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那是不可能會習慣的。
突如其來的幻影,總是十分的殘忍,它代表著她並不想面對的過去,醫生分析是心理因素造成,尤其病發的部位在腦部,彼此互相影響,才會出現這樣的症狀。
可是,她不是最擅長身體與心裡總是會背道而馳嗎?沒想到,她一下子就被自己背叛了。她的身體和心裡,竟然串通起來。
夏星轉過頭,明明實際上,身邊沒有人,她卻看見了王章言正在對著她笑,尤其當著他的面,接起桐平打來的電話,她感覺自己好像都要錯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