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費盡畢生最大的力氣,一路狂奔回司徒府。
當他衝進府內,看見司徒沄玥正優閒地飲茶看書,小六子當即奔來他的面前,虛脫地跪倒在王子面前。
司徒沄玥涼眼掃去,繼續翻著手上的書。「怎麼,做了虧心事想跟我懺悔?」
「二少爺,皇、皇、皇旁……」小六子手指著外頭,上氣不接下氣。
「皇榜今天公佈,我知道。」不會變的排名有啥趣味?
「皇榜上,皇榜上……」小六子深吸口氣,用盡生平最大的力氣朝司徒沄玥嘶吼道:「第一名的美男子是雅盜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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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美男於的稱號易主了,目前奪得頭號的人是鳳求凰,而平時居於榜首的司徒沄玥則是退居第二。
對於這件易主之事,見人見智,大部分會認為鳳求凰身居榜首的姑娘,都是曾被洗劫過的富家千金與夫人,甚至連七、八十歲的老嫗都大有人在。
當別人正討論的如火如茶,司徒沄玥卻不聞不問。
他逕自教他的書,就算別人問起此事也僅以笑容帶過,不多做回應。
不過,情況真的沒這麼簡單。
譬如說,他今兒個在某官人興辦的私塾授業完,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就聽見有些姑娘在討論——
「你說,你覺得第一美男子頭銜給了鳳求凰應該嗎?」
「我覺得沄玥公子還是很俊哪……」
「唉,我說你們不懂,你們沒見過那個鳳求凰,我卻見過。」
「真的?生得如何?」
「俊哪!和沄玥公子一樣的俊……啊啊……我永遠忘不了他握著我的手,深情的說見過我之後便廢寢忘食,食不知味了……」
「啊!好浪漫!」
鳳求凰會廢寢忘食、食不知味,恐怕是你相貌長得比夜叉還可怕吧?司徒沄玥瞥了眼那名姑娘,隨即離去。
又隔幾天,他上街隨意逛逛,身旁一群婦女指著他開始議論紛紛——
「哪,是司徒公子。」
「奇怪了,我記得以前看他時他好俊,可自從鳳求凰出現以後,他就遜色不少。」
「是啊是啊,那鳳求凰真是風流俊俏……他那時還抱著我來到池邊,指著明月說他想撈給我呢……」
「你那算什麼?他還親過我的臉頰、摟過我的腰哩。」
「唉,反觀司徒公子,他像是少了點什麼……」
少什麼?他又不缺胳膊不缺腿。
司徒沄玥不怕被人比,只是被人比下去的滋味不太好,他擺起肅瞼,無心再繼續遛達。
再過幾日,他在自家府內看著園內景致,又聞小婢的對話——
「二少爺俊是俊,學識也不錯,可就是獨缺一點。」
「缺?缺什麼?」
「二少爺不會武功啊,你不知道?司徒氏手腳無力的名聲是出了名的響耶。」
「那又如何?溫文儒雅不正好?」
「錯錯錯,你大錯特錯,男人不是只靠滿腹詩書,還要有著強壯雙臂能保護心愛的女人,你看那個鳳求凰,武功不是挺了得?」
「款,好像是耶。」
「什麼好像是?擺明就是嘛,二少爺就這點不行……嘖嘖,你看,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那個鳳求凰這麼風流,難怪一群姑娘對他死心塌地。」
「這樣想想,二少爺好可憐喔……」
「是啊是啊,太可憐了,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號易主,唉,沒從前風光了。」
嘎喀!
坐在涼串內嗑核桃順便賞花的司徒沄玥,一時失手竟把掌中剛才敲半天敲不開的核桃給捏破。
他沉著臉色,倏地站起,正想把那兩隻碎嘴的小婢抓過來罵,就見廊上已無人影,看來早就走遠了。
手腳無力?手腳無力也有錯?
他們司徒氏代代以學識聞名,沒事把自己練得跟頭牛一樣壯幹嘛?撞牆撞門圖方便是嗎?
他啪地一聲將掌中核桃壓向桌面,再也沒心情賞花賞景,甩袖而去,打算出門散散心。
那個鳳求凰算什麼?充其量也只是個賊,這種宵小哪裡搬得上檯面?
他不屑別人同情,不屑——
「二少爺……」
「幹什麼?」司徒沄玥回身怒咆,嚇得來通報的小六子半條魂都快飛走了。
怎麼回事?二少爺看起來好像惡鬼上身耶……
小六子忙不迭地用袖口拭汗,偷偷挪後幾步,免得自己會死得太慘。
「項將軍又來了,就在府外。」
「項丹青?」司徒沄玥瞇緊眼瞪住他。
「是、是啊……如果二少爺不想見他,小的會去打發……」
「不用了。」話一說完,司徒沄玥便往大門定去。
興許是鳳求凰的出現,使得從前堵在司徒府門口就為求見司徒沄玥的姑娘全部消失蹤影,項丹青站在府門前,還是第一次清楚看見這扇門長什麼樣。
項丹青等待許久,正悶著發慌,就聽見裡頭把門栓拔開的聲音,他心喜站起,當兩扇紅門一打開,他隨即高興地衝過去——
司徒沄玥像個地痞流氓,出手快狠準地抓住項丹青的衣領,一雙眼瞪住他。
「是不是兄弟?」
「呃?是、是啊。」怎麼回事?又沒人惹他冒什麼火?
「是不是講義氣?」
「當然。」
「那好。」司徒沄玥狠狠地咧嘴笑。「我幫你,逮那個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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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有條街名為枇杷巷,同樣有著西市般的富庶繁華,然而這裡較不同的是多為青樓酒肆,常有許多文人或宮員來此尋歡作樂,而為了有天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淪入風塵的女子們也不時打著頭牌,舉凡詩妓、舞妓等多不勝數,凡有出眾才女,在當時也會名聞天下。
最近,枇杷巷的醉雲樓出現一名百年難得一見的奇女子。
女子花名牡丹,詩,書、琴、棋、畫無一不精,加上面容生得姣好,於是有人尊稱她「牡丹魁」,喻她為花中之王,無人能比。
不過這位牡丹魁自小有疾,不能言語,總是由身邊一位小婢代話,且她不愛接見陌生人,只因她發下重誓,莫非天下最俊、最風流的美男子,她絕不接見。
時值月娘高掛,正是枇杷巷最熱鬧的時候。
一群男子就擠在醉雲樓外大肆喧嘩,爭著想見牡丹魁。
鴇娘看得呵呵直笑,心裡光是想著大把大把銀兩就這麼簡單的賺進口袋裡,心頭便是一陣癢。
「各位公子,你們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鴇娘一喊,群聲皆靜。「各位都是來見咱們家牡丹的嗎?」
「當然!」
男人們齊心一致大喊,嗓音傳遞大街小巷。
「那好,來醉雲樓,自然有醉雲樓的規矩。」鴇娘老臉一笑,面上皺紋似乎可以夾死蚊子。「現下你們出價,出價愈高者,就是今晚唯一接見牡丹的人!」
霎時,群眾嘩然,將街道擠得水洩不通的男人們開始躁動。
「我出一百二十兩!」
「一百二十!」鴇娘拍手大喝,又道:「還有沒有更高的價?」
「我出二百四十兩!」
「我出三百!」
「四百二十!」
喊價的數字愈來愈高,鴇娘愈聽愈是笑得合不攏嘴。
就在大夥喊得數字不分上下,一道清靈宛若流水的嗓音,很突兀地喊道:「三千兩。」
驀地,沒人說話,每人皆是目瞪口呆,料想不列是哪家公了如此闊氣。
人群喧囂之際,陡然自動分成兩列,自其中走出一名跟著小廝的年輕男子。
鴇娘抹著厚粉的臉抽搐地抖呀抖,她默默打量這名公子,瘦小又單薄,長相又如姑娘般秀氣,年紀恐怕才二十出頭,說不定還更小。
「小公子,別亂開玩笑啊。」
年輕男子合起手中紙扇,微微莞爾,扇柄朝身後勾了勾,就見跟著他的小廝上前幾步,拖來一隻裝了四輪的大木箱,小廝掀開木蓋,木箱裡堆滿的銀兩,立即將鴇娘的臉映得光亮。
鴇娘倒抽口涼氣,凝著眼前笑得淡雅的公子,拔尖著嗓子笑道:「哎喲!公子呀,你這麼捧場真是讓我這個鴇娘受寵若驚哪!」
鴇娘邊說邊勾住年輕公子的手臂,一面招人把銀兩收下,她則將這位公子帶入醉雲樓裡,媚眼相送。
「公子怎麼稱呼?」
「敝姓蘇,久聞牡丹姑娘才學,特來此拜會。」他拱手言道。
「哎喲喲,生得如此俊還這麼有禮貌,難得難得!」鴇娘呵呵直笑,一路牽著他的手上樓。
兩人攜手來到匾額上提名「牡丹」的房外,駐足停步,鴇娘笑呵呵地敲敲門。
「乖女兒,快開門,娘給你帶個貴客來了。」
「是。」
裡頭傳來女子嬌嫩的柔音,須臾便見門扇打開,一名清秀的小姑娘站在門邊向兩人福身。
「小翠,這位是蘇公子,你和牡丹可要好好伺候,懂嗎?」
「是。」小翠抬頭,凝視蘇公子,不由得笑了笑。「蘇公子,裡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