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沄玥被她這「大不了」的說法給怔得目瞪口呆。
她是無所謂,可他有所謂啊,看著心愛的女人變成光頭敲木魚,他會心痛到吐血!
「蘇意淮!」司徒沄玥再也忍無可忍,朝她背影怒喊。「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背向他的蘇意淮緩緩回身,淡覷著他。「司徒公子年輕氣盛,我三兩句玩笑話要氣死你恐怕還嫌小菜一碟。」他若是要耍嘴皮子,功力比誰都高竿。
司徒沄玥被她這句話堵得死死,怒氣在體內竄燒,三步並作兩步朝她走去,抓住她的手不肯放。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難道要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前天晚上不過是兩個寂寞的人夜半里發同樣的春夢?
蘇意淮瞪著他,「一切雲淡風清,我不在意事後補償有無,別把我和那些只想巴著你討好處的女人混為一談。」
「我……」他哪有把她跟那群豬母湊一堆啊?有眼睛的人都分得出來次等貨和上等貨的差別在哪!
見他氣到說不出話,蘇意淮不再乖乖地任由他箝著,奮力抽著手臂要離去。
「你放開我……」
突地,她的肩膀被人緊緊一握,美眸瞪大迎著他藏有許多複雜的怒眼。
「你心底真的這麼想?真的無所謂?」他沉著嗓音再次詢問她。
聽他低嗓中的苦澀,蘇意淮也紅了眼眶,他的話戳入她的心底,她不肯對他誠實的地方。
「司徒沄玥……我蘇意淮又不是非你不可——」
「你是不用非我不可,但是我現在只問你,你心裡就是這麼想?」
他不強人所難,但在她心裡有著他時,他怎麼可能讓她輕易退卻?
蘇意淮蹙著眉,逼著眼淚吞回腹裡,扯開干嗓低語道:「我不嫁你……」
話聲甫落,她被他扯入懷中,在這人潮洶湧的大街上,他硬是用舌撬開她的唇攻城掠地。
司徒沄玥怒極地吮咬著她柔嫩的唇辦,將所有對於她的情感全數傾盡,他沒有先前對她的憐惜,她愈是掙扎,他愈是吻得緊,幾乎是用齒卸住她,雙手更不肯放。
兩人就這般火熱地在大街上擁吻,項丹青看得傻了,一旁圍觀的路人甲乙丙等也是。
一吻方休,喘氣不止,司徒沄玥與她額碰額,凝視著那雙仍是拒絕他而垂視的眸子。
「蘇意淮啊蘇意淮,你的本事可真大……」
他何曾對一名女子如此思念?他也不曾碰過一個對他這麼倔強的女人,她只差沒把他逼瘋。
他像個傻子栽在她的手裡。
「你儘管對自己說謊好了……」他用拇指輕柔撫過她唇上那些啃出來的傷,涼笑道:「日子長著呢,我有的是辦法逼你對我誠實。」
他說完話便鬆開她的手,瞥她最後一眼,隨即甩袖離去。
望著司徒沄玥的頎長身影,蘇意淮不由得搓揉雙臂,他的眼裡透著勢在必得的寒光,如一把利劍直直朝她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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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
「老爺,小姐回來了。」
一名婢女走進書房,向在查看帳簿的蘇大萬稟報。
「回來了?」蘇大萬心喜地自帳簿前抬起頭,急急問:「意淮人現在在哪?」
「小姐在自己廂房的院落裡種花。」
「好好好,我知道了。」
蘇大萬遣退婢女,放下手邊工作便急忙離開書房,趕至蘇意淮的院落。
甫踏人這幽靜院落的蘇大萬本想大聲嚷著愛女的名,卻見蘇意淮蹲在籬笆邊,滿身泥污、手裡還拿著鐵鋤,他便皺起眉頭,哀天哀地起來。
「女兒啊!我的天哪!」
聽這聲哀怨的呼喚,蘇意淮比蘇大萬更想哀呼,她挺直腰桿,回視爹親幾眼後繼續掘土。
「你怎麼又把自己弄得一身髒了?這些事情可以給下人做呀。」
蘇意淮抬臂拭去額上的汗水,「爹,我們以前還是窮人的時候,我也常親自栽花蒔草,你一次都沒怨過。」她現在心裡正為司徒沄玥煩著,種花可以讓她心情稍稍平靜,
司徒沄玥那天果然不是誑她,只要她去哪,他人就在哪。
若是她去遊湖,他就在旁邊划槳,若她去買菜,他就會在身邊拿菜籃,若是她身邊出現愛慕自己的男子與她談幾句,他就會一臉陰沉地在男子面前表演手刀劈木板的雜技,若是對方嚇得臉色還不夠白,他可能考慮用鐵頭擊破瓦片。
她為了避開他,因此不再去陳官人興辦的私塾,卻在張官人的私塾裡發現司徒沄玥,且就在她的坐榻上一臉淫……不,是一臉「和善」地笑睇著怔在原地的她,並拍著自己大腿對她這麼說——
「來,意淮,咱們一起促膝長談。」
……是坐著他的大腿方便逞兇吧?
無奈於他的難纏,可心裡還是不由得為他心憐,司徒氏乃書香世家,哪懂得武事?光看他額上青黑以及手背的淤血,她便猜出他下了些功夫。
為避免他哪天把頭給敲破,她乾脆遠離那些想與她搭訕的男人,連客套都懶得做。
雖然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可有時卻難忍對他好。
有時真搞不懂,究竟是她的傻性多一些還是他,這麼執著的兩個人……
見蘇意淮冷冷回話便不再與他聊聊幾句,蘇大萬禁不住心頭的酸楚,皺著眉頭、用可憐兮兮的模樣瞅著寶貝女兒。
「女兒,咱們現在賺大錢啦,做爹的也希望女兒可以不用這麼辛苦嘛……」不然他豈不是有愧過世的老婆?枉費她把女兒生得這麼美,沾了土會打折扣的。
「爹的心意,女兒明白。」她冷冷應話,與往常平淡的態度有所不同。
蘇大萬有些害怕地退後數步,與愛女保持拒離。
雖然他這個女兒性子總是處之淡然,就算笑也笑得像是拿把尺量過寬度,可她說話態度從來沒有這麼……殺氣。
糟糕,他怎麼還有膽問前天晚上寶貝女兒上哪兒去?一整晚沒回家耶,擔心死他了。
「呃……女兒哪。」
「嗯?」
蘇大萬在女兒的身後猛絞著手指,怯懦地道:「你今年幾歲了?」
「二十。」又來了。
「女兒啊……姑娘家二十好幾以後會沒人要的,爹又不知道會活到幾歲,萬一哪天爹不在了,你怎麼辦?」
「爹,你是看我下順眼急著想把我嫁出去嗎?」
叩!用力搗入泥地的鐵鋤打到石頭,蘇大萬縮了縮脖子,豆大的汗滴流啊流,他總覺得女兒一晚沒回家,似乎也轉了性。
「也也也也不是這麼說啊……爹是為你著想——」
「爹,你又替我做了什麼事?」蘇意淮直截了當問他,懶得再與他迂迴。
被女兒一針見血說到要處,蘇大萬圓睜著牛眼,頻頻發汗。「其其其實也沒什麼啦……爹只是想、只是想讓你多認識點朋友,辦了場小宴,請幾位公子去漱流莊吃吃飯……」
見女兒始終沒有轉過身瞧他,逕自彎身拔雜草,這讓他不由得心寒。
嗚,女兒,爹錯了,爹是笨蛋,竟然在你心情這麼不好的時候提這種事,可好歹我也是你爹,你也回個聲嘛……
「帖子發了嗎?」
正想自動對女兒懺悔打退堂鼓的蘇大萬聽她這麼說,眼睛眨了幾下。
蘇意淮拾起擱在一邊的方巾,擦去滿手泥污,轉過身子看向爹親。
「寫是寫了……但是還沒發……」寶貝女兒真的有點怪怪,若是平常她應該會直接回絕他不是嗎?
蘇意淮看著爹親疑惑的神情半晌,突地一笑,而這笑容讓蘇大萬心漏跳半拍,開始爆著流不盡的冷汗。
「既然爹這麼為我著想,做女兒的也不想讓你失望。」蘇意淮擱下尚未做完的事,舉步朝書房走去。「宴席是替我辦,那麼帖子就由我來寫,這樣才不失禮。」
蘇大萬癡呆地看著女兒從身邊經過,他傻傻回說聲好,以眼遠送女兒走進書房的背影。
老天,他的女兒到底怎麼了?他不太習慣啊!
第六章
漱流莊位於東市,是西京裡最出名的一間菜館。
由於東市臨近達官貴人居住處,會來漱流莊宴請賓客的大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裡頭景致宜人,四季皆是美不勝收,最適合於此大擺宴席。
今日漱流莊給蘇大萬包下,大砸銀兩興辦食宴,美其名是替自家女兒蘇意淮廣結友朋,事實上是替她挑個好夫婿。
這場宴請盛況空前,幾乎是請來西京所有的名門公子,每一名公子皆是興致勃勃,亟欲見這名蘇氏千金。
蘇意淮雖過適婚年紀已有段時間,可是她的美貌吸引了不少公子哥,只礙於她看似冷漠才沒人貿然與她接觸。
不過自從司徒沄玥在街市上當眾吻了她以後,蘇意淮的身價頓時又抬高不少,現在的她彷彿貼著「美男子喜歡的女人」的標籤,眾家公子參加這場宴會,除了一睹美人風采,更想得到美人青睞。
莊裡宴客席位眾多、人來人往,這裡柳樹依依,和風徐徐,又臨近造景十分別緻的池塘,上頭假山離著一對伏虎,正從口中吐出水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