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很高興走這一趟路。
冬昀笑意更深。「你說咱們像不像一對尋常夫妻?」
「咱們本來就是夫妻。」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
冬昀看到丈夫笑了,原本籠罩在俊臉上怎麼也褪不去的陰鬱之色也淡了,這比什麼事都要來得開心。
「相公知道我的意思,就算沒有錦衣玉食,只有粗茶淡飯,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就是幸福。」
雷天羿喉頭微哽,這句話也是他想說的。
此時有個老人家正好路過,便為他們指引方向。
「從這條小路再走進去,就是別山村了。」老人家指著前方的路。「你們去那兒做什麼?」
冬昀先跟對方道了謝才道:「咱們是打外地來投靠遠房親戚的,只知道他們住在別山村,才想來碰碰運氣。」
「那你們的運氣可真不好,要找的遠房親戚恐怕早就不住在這兒了。」老人家的話讓夫妻倆一陣錯愕。
「這話怎麼說?」冬昀連忙問道。
老人家就住在隔壁村,對這裡的情況最是瞭解。「現在住在別山村裡頭的都不是原本的村民,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神秘得很,要是外人進入村子,馬上就會被趕出去,所以大家都不敢靠近村子。」
夫妻倆交換了個眼色,心想其中肯定有問題。
「沒人去報官嗎?」雷天羿皺起眉問。
老人家歎了口氣。「咱們每天下田幹活,勉強可以餬口,哪有空上衙門報官,那得走上多久,你們還是別去的好。」
「謝謝老人家。」冬昀鞠了個躬說。
待老人家走遠了,他們才又繼續上路。
第5章(2)
夫妻倆走進別山村,只見一間又一間的茅草屋林立,再往前走,田里也沒有人耕作,任由雜草叢生。
他們又走上幾步路,聽到好幾戶人家裡傳出鏗鏗鏘鏘的金屬撞擊聲,此起彼落,透著幾分詭譎。
這是……打鐵聲?
雷天羿不由得沉思。
「你們是打哪兒來的?」冷不防的,有個男人冒出來擋住去路。
雷天羿先將妻子護在身後,佯裝慌張失措地朝對方拱了拱手。「咱們是打外地來投靠親戚的,親戚就住在這個村子,對方姓……」
「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什麼親戚,快走快走!」不等他把話說完,男人馬上揮手趕人。
他回頭看了下妻子。「那麼可否給我一杯水,讓我家娘子喝?她身子不大好,又走了這麼遠的路,真的累壞了……」
冬昀旋即用力咳了幾聲,還用手輕拍著胸口。
「少囉嗦!」
見狀,冬昀嗚咽了聲,接著蹲在地上,偏偏擠不出眼淚,只能蒙住臉蛋,開始假哭。「相公……我真的走不動了……咳咳……」
「娘子,都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照顧你……」雷天羿也演起戲來。
但男人才不管這麼多,又要開口趕人,這時一名青年走了過來。
「齊叔,讓我來好了!」
那名叫齊叔的男人這才悻悻然地走開。
「要不要緊?」雷天羿伸手將妻子扶起。
「我又渴又累……」冬昀虛弱地回道。
「兩位請跟我來吧。」跟剛才的男人相比,青年的態度和氣多了。
夫妻倆來到一間茅草屋,屋內只擺著幾樣簡單的傢俱。
「這兒是我住的地方……」青年倒了杯水給冬昀。
冬昀感激地接過去,坐了下來。「多謝……咳咳……」
「這兒還有幾塊柿子餅,對咳嗽很有幫助。」青年毫不吝嗇地說。
她拿起一塊柿子餅。「你真是個好人。」
青年好心提醒。「休息夠了就趕快離開這兒吧,村子裡的人全都搬走了,已經沒有你們要找的人了。」
「好,咱們休息夠了就走。」冬昀打算先敷衍過去,再另外想辦法。才咬了一口柿子餅,不禁笑出聲來。「這個柿子餅讓我想起咱們在盤山村吃到的……」
「你們去過盤山村?」青年兩眼發光,脫口問道。
見青年的口氣明顯和盤山村有著淵源,冬昀停下動作,隨口問對方。「是啊,你在那兒有認識的人?」
青年表情微僵。「沒、沒有。」
「我跟相公在那兒遇到不少好人,其中有個李婆婆更是好心,把自己做的柿子餅拿給咱們吃。」見青年的神色透出幾分孺慕思念之情,冬昀突然想到一個可能,眼前的青年該不會是盤山村的人……搞不好就是那位李婆婆的孫子?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嗎?
她試探地繼續說道:「不過這位李婆婆也真是可憐,天天都在等孫子回家,擔心他會不會出事。」
青年微張著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沒說。
「相公,既然咱們要找的人已經不住在這兒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冬昀佯裝愁眉苦臉地問著丈夫。
雷天羿也裝作滿臉沮喪。「只能找找看其它落腳的地方了。」
「不如回盤山村去好了,那兒的村民都很親切,一定願意幫助咱們的。」
他見妻子使了個眼色,便點了點頭。「好,就聽你的。」
「你們……真的要去盤山村?」青年吶吶地問。
「沒錯,那裡的村民一定肯收留咱們夫妻。」冬昀偷偷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們……」
「什麼事?你儘管說。」她期待地看著對方。
青年猶豫了下,又把話吞回去。「不,還是算了。」
冬昀不禁像洩了氣的皮球,但又不能直接問他是不是李婆婆的孫子,加上她連喝了兩杯水,竟突然想上廁所。「請問茅房在哪兒?」
青年比了下後方。「就在後頭。」
「相公,我去去就來。」她跟丈夫說了一聲就往後走。
古代的茅房都設在外頭,環境衛生讓人不敢領教,偏偏她又不能不上。就在解決了生理需求之後,她聽到外頭傳來對話聲。
「……如何?數量夠不夠?」
「藩台大人說還不夠,得再多打上三百支箭頭……」
「還要那麼多?」
藩台大人?
冬昀心口猛地一跳。
「他說這是殿下要求的,只能照辦了。」
殿下?
這裡是六皇子興王的封地,殿下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冬昀沒想到會親耳聽到這些情報,而他們說的藩台大人,難不成是錦娘的爹?
不可能,錦娘的爹是個好人,絕不會造反的!
可她轉念又想,對她來說是個好人,對別人而言未必就是。
「……不要再抱怨了,得趕在期限內做好,不然會趕不上……」
趕不上什麼?
莫非是造反的日子?
冬昀連忙把耳朵貼在門上,想聽到後續。
可兩人的聲音卻隨著腳步聲走遠,已經聽不見了。
冬昀從茅房裡衝出來,還差點被臭暈,接著急急忙忙地回到屋內。「相公,咱們也該走了,還得趕路呢。」
雷天羿跟著她走出屋子,又跟青年道了謝,這才往村口走去。
「我打算等天色暗了,再偷偷潛進來……」他對冬昀說,卻見妻子表情恍惚。
「娘子?娘子!」
冬昀這才回過神來。「呃?嗯……」
「在想什麼?」
冬昀一路拉著他,直到出了村子,才說出方才聽到的事情。
「延平府的藩台大人就只有這麼一個,錦娘的爹該不會真的站在六皇子那一邊,打算造反吧?」她心急如焚地問。
他臉色一整。「你確定沒有聽錯?」
「當然確定,就只隔著一扇破門,聽得一清二楚。」冬昀方寸大亂,她真的不希望錦娘的家人捲進這樁皇位之爭當中。
雷天羿回頭看著村子的方向,臉色一沉。「原來這裡是六皇子用來打造兵器的地方,難怪會一直聽到打鐵聲,朝廷不容許藩王私造兵器,這可是重罪。」
「剛剛招呼咱們的那個年輕人說不定真的是李婆婆的孫子,那些盤山村的村民說他們到外地工作,沒想到會在這裡。」該說是巧合還是托了興王妃的福,否則他們根本不會到這個地方來。
「六皇子肯定四處招兵買馬,先是欺騙那些無知又貧窮的村民,只要加以訓練,便能組成一支軍隊,現在又發現他們私造兵器,果然存著造反之心。」他必須盡快回報朝廷,將此事告訴皇上。
冬昀咬牙切齒,「利用百姓組成軍隊,根本是要他們去送死……」
望著眼前的重重山巒,雷天羿不禁懷疑裡頭大有文章,或許那些村民就藏匿在深山中,看來他有必要深入敵營徹查一番。
「要是錦娘的爹真的涉入其中,那會怎麼樣?」冬昀最擔心的還是何府的人。
「若六皇子造反不成,相關人等自然是滿門抄斬。」雷天羿凝重地回道。
「滿……滿門抄斬?!」這可不是古裝戲裡頭才會出現的台詞,而是真實會發生的事。「不行!我一定要阻止!」
「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慌張!」他安撫。「回去之後先探探岳父的口風,否則一個不慎,驚動了六皇子,到時不只連證據都沒有,只怕也不會讓咱們活著離開延平府。」
冬昀聽得心驚肉跳。「……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