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住一間。」她可以任由他們起哄,但可不能假戲真做。
「最好不要……」李浩念攬住俞箏的肩膀說道:「這裡晚上很多喝醉酒的男人,門鎖又不牢靠,201的鑰匙能打開202的房間,很危險。」
「怎麼可能……」她不像表面看來那麼鎮定,事實上有點想落跑了。
「如果不想跟阿牧一間房,不然跟我一間。」李浩念又捉弄她。
「我們的房間在這裡。」這時、谷正牧從陳孟邦手中抽走鑰匙,拉著俞箏的手就走進房裡。
「小心啊——那傢伙晚上十二點會變身喔——」幾個損友在谷正牧身後鬼吼鬼叫。
谷正牧關上房間後,表情嚴肅地看著俞箏。
「我看……我……」她不笨,看得出來他又要趕人了,不如自己識相點,先溜。
「你到底是少了幾根筋?」
俞箏被他這麼一喝,嚇得忘了原本想說什麼。
「居然連旅社也跟來了,真不知道你腦子裡都裝什麼,讓男人佔便宜、吃豆腐也沒關係,到底是不是女人啊?」谷正牧在這方面是很大男人的,看不慣俞箏的大剌剌,說好聽是缺乏危機意識,難聽點就叫隨便。
「叩!叩!小倆口別吵架啊!」隔壁房間傳來一陣嘻笑聲。
隔音果然很差。
俞箏呆愣愣地看著谷正牧發火。
她應該反駁,反駁自己不是小女生了,有足夠的經驗判斷有沒有危險性,但是,一瞬間,她竟有種感覺……感覺到這個男人的怒氣背後是因為關心,她不由得歡喜了起來。
「舌頭被貓咬了?不會說話了?」谷正牧發完火有點後悔,後悔話又說重了。不過,這個女人不撂重話,她根本學不到教訓,而且,他就是看她不順眼。
「反正我不像女人……」俞箏脫下外套,在房裡僅有的能坐的地方——床,坐下。
經他這麼一罵,她反而安心了。這表示他是個正派的人,不會對她怎麼樣,而她,也累得不想再走上幾百公尺,換地方睡覺。
「什麼意思?」
「既然我不像女人,你應該對我不感興趣,那睡同一個房間、睡同一張床有什麼關係?」她仰起下巴問他。
「我沒關係,你也沒關係嗎?」他挑眉問,她真的很能挑起他的怒火。
「你都沒關係了,我有什麼關係?」她反問,還故意要惹火他似地往床上一躺。
她也不知道怎麼了,比起他先前對她的視若無睹,像這樣衝著她發火,倒讓她感覺到親近許多。
「好啊,沒關係是嗎?」谷正牧真的火大了,二話不說拉掉自己的衣服,也往床上躺下。「那就睡覺吧!」
本來他還打算把牛仔褲也脫了,就剩一條平口褲,這是他睡覺的習慣,不過,轉念間又覺得太污辱人,最後只小小嚇她一下。
俞箏看到了他清瘦卻精壯的線條,胸口微微地緊窒了下。
「睡就睡,我累死了。」她找到枕頭,背對著他,將棉被拉向自己。
他們之間是不是只能用這種劍拔弩張的方式相處?
谷正牧伸手按掉房裡的燈源,頓時,一片漆黑,空氣也瞬間冷卻了下來,靜得只剩彼此的呼吸。
俞箏緊抓著胸前的棉被,感覺到背後有著暖暖的熱氣,那是他赤裸的身體。
「喂……」她輕聲地叫喚他。
「幹麼?」他沒好氣地回她。
「你不洗澡嗎?」
「又沒有要做什麼,洗什麼澡?」他故意這麼說。
她倏地翻過身瞪他。「你很髒欸!」
「單身漢就是這樣,嫌髒就睡遠一點。」
「去洗澡。」她用腳推他的大腿。
「你為什麼不去洗?」
「你洗完我再去洗。」
「我累了,明天早上再洗。」他拉起棉被,真的準備睡覺了。
「又沒做什麼事,累什麼累?」她也故意用雙關語激他,因為認定了他不會對她「做什麼」。
「你這個女人——」
「現在又承認我是女人了?」她好喜歡他的聲音——低沈,沙啞,即使說話惡毒,卻還是好聽。
「你這個男人婆……」他改口,氣得翻身坐起,從行李袋裡拉出換洗衣物,到浴室裡洗澡。
離她遠一點,免得短命。
得到勝利的俞箏,揚起唇角,終於,他能聽進她說的話了。
不過……他們之間是不是只能用這種劍拔弩張的方式相處?
她真的不想這樣的,她也想跟他好好相處,不過,他似乎真的很厭惡她。
「唉……」她坐在床上歎氣,除了擔心離她原本的目標愈來愈遙遠外,還有一種濃到驅趕不走的失落感。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他討厭她,她的胸口就隱隱發疼,得花好大的力氣才能堆出笑容,假裝無傷。
「換你去洗,水不是很熱,洗快點。」沒幾分鐘谷正牧就走出浴室。
「好……」她摟著衣物離開床鋪。
谷正牧不解地望著她沒精打采的背影。怎麼了?剛剛還很吵,怎麼一下子就像洩了氣的皮球,連聲音都低了八度。
累了吧……堂堂一間公司的經理,嬌生慣養,細皮嫩肉的,跟著他們拋頭露面,大聲叫賣,晚餐也才吃了幾片餅乾,還是義務幫忙,分文不取……
谷正牧不是狠心的人,靜下來不再針鋒相對的時候就會記起她的辛勞,就會覺得自己對她太無禮,不過,可不是他逼她來的,是她死纏著他,他也很無奈。
待俞箏洗完澡出來,兩人先前的怒氣早消了,仔細想想,根本沒什麼好嘔氣的。
背對背默默地吃完櫃檯送上來的宵夜,看著房裡唯一的一張床,連個椅子沙發什麼的都沒有,地板又黑又髒,不睡同一張床,真沒別的地方好睡。
「我不會對你怎樣的。」谷正牧先開口打破尷尬。
「我知道……」
再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且大家都累了,還有好幾天活動要忙。
「那睡覺吧……」谷正牧睡在床沿,被子全讓給俞箏,自己蓋著外套睡覺。他是男人,這點低溫還受得了。
俞箏也躺下來,悄悄地將被子覆到他身上,兩人各佔床鋪的一邊,客氣地只蓋棉被的一小角。
一直以來總是衝突不斷的兩人,突然間感受到對方也有溫柔體貼的一面,這一晚,似乎就此休兵了,應該可以安穩地睡上一覺。
不料,半夜氣溫驟降,熟睡的他們漸漸感覺到寒氣。
「好冷……」俞箏蜷縮著身體,半夢半醒地喊冷。
谷正牧被她顫抖的聲音吵醒,起身查看,才發現棉被落在床中央,誰都沒蓋到。
他大手一揮,拉起被子整個包住她。
「好冷喔……」打從體內涼透的她,即使蓋上棉被還是覺得冷,直發抖。
他微皺起眉,猶豫了下,這棉被太薄,根本抵擋不了東岸的寒流。
「過來。」他將她拉進懷裡,然後用被子將兩人緊緊地裹住,還很正人君子地申告:「我可不是吃你豆腐。」
當俞箏的手碰觸到他溫暖厚實的胸膛時,整個緊繃的身體才鬆了開來,忍不住,再往他貼近些。
「暖了?」他被她的冰手摸得起雞皮疙瘩。
「嗯……好暖和……」她不知道,原來男人的身體,可以當火爐用。
「那就快睡,別再唉唉叫。」他沒好氣地說,女人,就是麻煩。
在異地的簡陋旅社裡,又累又困,他們無暇顧及男女有別,睡覺皇帝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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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俞箏還是鼻塞了。
「你就帶那點衣服?」谷正牧鑽進毛衣後,聽見吸鼻水的聲音,轉頭看向俞箏,她穿著薄薄的棉質長袖上衣加牛仔褲,外面只套一件白色無袖的羽絨背心。
「我不知道會這麼冷……」她撫撫手臂。
「先穿著,等等跟亞克拿件毛衣。」他將自己的外套扔給她。
外表高大粗獷的馮亞克,最大的興趣是教人跌破眼鏡的毛線編織,而且,每件衣服的配色、款式都教人愛不釋手。
「我快感動到流鼻涕了……」他對她這麼好,讓她一下子很難適應。
「白癡。」他受不了她的白目卻又忍不住笑。
這個女人,真是一點女性的矜持含蓄都沒有,老是不請自來,趕又趕不走,臉皮超厚,跟他也非親非故,居然敢跟一個陌生男人共處一室,還同枕共眠。
有時他不禁要懷疑,她真的是一間公司的經理嗎?就連他這個不懂商場的人都感覺她很不牢靠。
是說……先前他怎麼會認為她唯利是圖?
現在要是有人告訴他,說她有什麼城府心機,他恐怕也不信了。
俞箏頭一次見到谷正牧的笑容,驚為天人,看得兩眼發直,心頭小鹿亂撞。
「你第一次對我笑耶……好難得……」她真的受寵若驚,又是外套,又是燦亮的笑顏,再加上昨晚還免費提供暖爐給她……
得到了這麼點小小恩惠,俞箏認為已經足夠將谷正牧的「機車」給抵銷了。
怎麼有人的笑容,能夠那麼柔和又那麼耀眼,那樣地擄獲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