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房門,這才看清這片敞亮的院子——一邊是各種兵器,一邊是一排桌椅,她猜想,歐陽靖平時應該都是在這兒和族人議事。
她才正要走出去,就見一名紫衣女孩兒蹦蹦跳跳地跑進大門,兩人打了個照面,對方的雙眉立刻皺起,指著她鼻尖問道︰「你是誰?從哪兒冒出來的?」
阿憐一笑,反問道︰「那你又是誰?」
女孩見看上去就是個火爆脾氣,將小童腰一挺,頓足道︰「哼!我不告訴你!我自己去找靖哥,他自然會告訴我的!
這時歐陽靖恰好騎馬回來,手中提著一個包袱,直接在馬背上扔給阿憐。
她急忙接住,認出是自己昨晚落在安必花大矯那裡的包袱,笑道︰「多謝了」
少女正是達齊的妹妹阿秀,她乍然見到有女孩子從歐陽靖家中出來,心中敵意頓生,又見他和她好像很熟,更是氣得火冒三丈,大聲問道︰「靖哥,這女孩兒是誰?」
「和你無關。」他直接給了她一個釘子碰。
她睜大眼睛,沒想到歐陽靖竟然對自己這樣冷冰冰硬邦邦的,忽然間鼻子一酸,捂著臉嗚嗚嗚地一路哭著跑離。
阿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歪著頭問向歐陽靖,「那個女孩兒……是不是很喜歡你?」
他瞥她一眼,「與你有關嗎?」
她也被他甩了顆釘子,卻璞味一笑。
他不解地問︰「你笑什麼?」
「笑你這個哈格桑在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卻好像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心。」
他皺了皺眉,「女人的心有什麼要懂的?」
他向來只關心敵人的心。女人心又不會要他的命,敵人在想什麼,才是儂關生死的。
阿憐歪著頭笑,「你從小到大,大概沒有對什麼女孩子動過心吧?」
「放肆!」歐陽靖越聽越覺得她古怪,更不想再和她聊什麼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的話題,只說道︰「我要去一趟古長老家,你跟著我一起去。」
「好。」她也不知道誰是古長老,但他既然開口了,她當然爽快答應。可是左右環顧只有一匹馬,她要怎麼去,在後面追著跑嗎?
歐陽靖坐在馬背上伸出手,不耐煩地說︰「自己不會上馬,還要我拉你一把?」
阿憐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又紅了臉。昨晚兩人共乘一騎的情景猶在眼前,今日難道又要如此?
她囁嚅著說︰「這個……我自己可以單騎一匹的。」
「仙蘭的男人從不會允許女人單獨騎馬。」他更加不耐煩,從馬背上跳下,抓住她的腰,將她一把提起「摔」到馬背上,然後縱身躍上,策馬離南圓羽香。
第3章(2)
迎著草原的風,縱馬馳騁,馬背上的阿憐有一種「我欲乘風歸去」的暢快感,只可惜此時此刻不是在自己的馬背上,否則她應該會覺得更加自由不羈,而這是她在京城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
她忍不住悄悄鬆開手,想再多感受一些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卻被他一把抓住不聽話的小手。
他不悅地喝斥道︰「想掉下去摔死嗎?」
阿憐仰起臉來,呵呵笑道︰「你放心吧,我從八歲開始學騎馬,不會那麼容易掉下去的。」
歐陽靖在她身後皺眉,「你們昊月男人都是怎麼想的,竟然讓女人騎馬?」
在仙蘭人的心中,馬見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寶物,只有英勇的猛士才可以匹配,女人只能在餵馬的時候才能靠近馬兒,否則連碰一下馬身都會被視為非常不吉利。
所以他根本不能理解,為何昊月可以容許女人學騎馬。
她笑道︰「其實我家人也不許我學騎馬的,怕我摔傷,後來祖父拗不過我,才勉強答應。可惜因為平時練習的時間太少了,我的騎術至今沒有練精。」
說到這,雙腿內側被磨破的地方又開始隱隱作疼,她只好老老實實地坐在馬背上,不敢讓本就顛皺的疾行再帶來更大的傷害,偏偏馬背上不是那麼光滑穩定,每顛簸一次,傷口就疼一下,讓她連找個合適的坐姿都沒辦法。
歐陽靖看她在馬背上竟然坐不住,便勒住馬問道︰「你在馬背上折騰什麼?」
阿憐紅著臉,也不好說明,只得囁嚅道︰「這個兩人坐著有點擠。」
他總覺得這丫頭古怪又事多,可是卻板不下臉來訓她。看看前面不遠就到目的地了,他索性翻身下馬,一手拉住馬軍說︰「行了,我下馬步行,你在上面坐著,不許再鬧!」
她沒想到他竟然把整匹馬都讓給自己了,心頭一熱,也跳下馬說︰「哈格桑的馬我可不敢獨佔,我陪你一起走好了。」
他瞪著她,半晌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你在杜府做事也是這麼任性而為嗎?」
她笑聲如艷,用手一指,「還不走嗎?別耽誤了你的大事。」
歐陽靖沒好氣地先瞪了她的笑顏一眼,又無奈地歎口氣。若是昊月女人都這麼讓人費心費力,那麼他也許真的不該娶杜府千金,否則接受的不知道會是個怎樣的燙手山芋。
他們的目的地是古隆長老的大帳。
因為前日頂撞了古隆長老,歐陽靖今日特意登門拜訪,算是致歉。
但古隆長老顯然還在生氣,先是推托不舒服不肯出來見人,繼而又以族中長老的身份命令歐陽靖必須返回自己的南圓羽香,以避免有外敵入侵。
歐陽靖聽完士兵轉述的拒絕之詞,不免感到可笑,唇角上揚,「古爺爺若是故意不見我,我也沒有辦法,只是年年秋圍打獵的時候,可不要抱怨找不到對手陪他在獵場一試身手。」
古隆長老終於出來了,依舊面沉如鐵,老大不高興的樣子。但看著歐陽靖,眼中卻也有幾分長輩對晚輩的疼寵和無可奈何。
「族長如今威風八面獨霸一方,還有需要我這個老不死的時候嗎?」他一開口,就句句帶著釘子。
歐陽靖行了一個撫胸禮,以表對他的敬意,同時說道︰「我還有些問題想請教古爺爺呢,這族中上下有誰像您知曉百事,經驗豐富,萬事怎麼能離得開您?」
古隆哼道︰「那我不讓你娶那個昊月國的丫頭,為什麼你不聽?」
歐陽靖正色道︰「我們仙蘭人在蚩南已經獨霸幾十年了,但是您該知道我們面對多少難題。若是一直和昊月敵對,吃虧的總是仙蘭人。古爺爺難道不想讓仙蘭人過好日子嗎?」
「那丫頭能頂什麼用,她又不是公主。」
歐陽靖笑道︰「古爺爺真是愛說笑,若她真是公主我怎麼還能娶?不過聽說杜小姐帶來了不少陪嫁,財力雄厚,我想這筆銀子至少可以幫仙蘭人先趕快修繕那些快要倒塌的危房,以免暴風雨來臨之時,又要死上不少人。」
聞言,古隆的面色好不容易才和緩了一些,但仍舊不相信昊月皇帝的心意,問道︰「你怎麼知道那丫頭帶來很多陪嫁?」
「是這丫頭說的,她自稱是杜府的人。」歐陽靖回手指向站在門外,獨自拉著馬韁的阿憐。
古隆已經有點老眼昏枕,雖然有看到一條人影站在門口的馬旁,但看不清臉孔,此時一聽是個丫頭,立刻感到不悅,「怎麼讓個女人碰你的黑鷹神駒?」
歐陽靖笑笑,也不回嘴,下巴對著阿憐一抬,「喂,過來,見過古長老。」
阿憐款步走近,微微曲膝躬身,「見過古長老。」
古隆的眉頭皺得更緊,「怎麼這麼沒規矩」
在仙蘭,一般女人見到如古隆這樣身份地位的長老,至少都要下跪,再多的還要磕三個頭。怎麼這丫頭連跪都不跪?
歐陽靖解釋道︰「她是昊月人,不懂咱們仙蘭的規矩。」
「入鄉隨俗,既然她主子要做仙蘭人,她就應該知道仙蘭的規矩。」接著他對阿憐說道︰「回去告訴你家杜小姐,咱們仙蘭的女人禮數遠比昊月人講究,光是平時吃飯睡覺就有許多規矩,若是稍有差池,丟的就是丈夫的臉。既然杜小姐要嫁給我們的哈格桑,就要嚴格遵守仙蘭人的禮節。」
歐陽靖見他嘴嘮嘮叨叨個沒完,忙出聲打斷道︰「古爺爺,我叫她來是想請您幫我判定她的來歷真假。」
阿?冷看了一眼歐陽靖,這才明白他帶自己到這裡,竟是因為不信任她。雖然心中隱隱有些失落傷感,但想看自己的確有好多事情瞞著他,他找人來查自己也不算是什麼錯事。於是挺直後背站在那裡,一副任人質詢的樣子。
古長老走近幾步,來到她身邊,打量著這個看上去長得過於醒目的俏丫蓑,沉聲問道︰「你是杜府的丫鬟!」
阿憐巧妙地回答︰「我是杜府的人。」
古長老沒有意識到她這句話背後的玄妙,因為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掛在頸上的一塊墨色玉石牌子吸引住了,他怔了怔,一把將那塊墨玉抓在手上翻到後面看了一眼,怒目瞪著阿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