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從阿言的店裡回來,一進門就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媽,回來了,你說什麼?」平民盛起了一碗碗的餛飩麵讓員工端給客人,瞥她一眼,雙手沒閒下。
「我說你跟小言一人開一家店,每天從早到晚各忙各的,哪有空約會,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婚?」
「媽,我跟你說過了,阿言休息日跟我一樣。你不用擔心。」平民扯起嘴角,笑得有些得意。
她怎麼會不知道阿言重新開店以後,每個禮拜都跟著他休同一天?他都說過好幾次了。
光是阿言為了配合他而排休這一點,他就偷偷高興好幾天了。也只有他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他愛阿言有多深。
唉,只能說她這小兒子還真是容易滿足,就可憐辛苦到她這當媽的了。
平母瞥著兒子的笑容,看兩個包餛飩的員工雙手沒停下,還來不及應付排隊的客人,她脫下外套往裡頭放,出來捲起袖子,洗手後幫忙包餛飩。
「小言那麼漂亮,又勤勞,很多年輕人、選媳婦的婆婆媽媽都喜歡,雖然你跟阿言現在感情穩定了,你也別太掉以輕心。她店裡來了很多『義工』呢。」平母意有所指地暗示他。
「嗯,她說過了。哈哈,她從以前就有好多女孩子喜歡,被人當偶像崇拜。」她現在外表已經不像男孩子,不過還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她,也許她本來就有吸引同性喜歡的特質吧。
「阿民,我看你根本不知道,這會兒在她店裡幫忙端面的,很多是想追她的年輕小伙子!」聽他口氣裡含著驕傲,完全沒聽出她的暗示來,平母忍不住直說了。
年輕小伙子……阿言怎麼沒跟他說?
「阿言已經請了假日工讀生,下個禮拜就開始上班了。」平民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雙手依然忙碌。她說要請工讀生時的確露出一臉困擾,他只以為她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讓客人幫忙。
唉,問題不在這裡吧?平母一麵包餛飩,一面觀察兒子的神色,看他已經開始有點心不在焉,看起來是開始擔心了。
於是她乘機說:「阿民,你有沒有打算過年前結婚啊?」
平民一怔,心臟怦怦跳,頓了一下才回道:「過年剩下不到兩個月了……怎麼可能。」
「不然就先訂婚,過年後再結婚你看怎麼樣?你肯的話,過兩天我就去找阿玉提親。」她這做媽的不積極些,還不曉得他們這一對要拖多久才能步入禮堂。
她瞧見兒子臉上多了抹溫柔的表情,看起來是很樂意,卻聽他開口說:「……阿言正忙著店裡的事,過些時候再說吧。」
唉,又是把阿言放前頭想。平母搖了搖頭,他要考慮這麼多,什麼時候才能把小言娶進門?
也許她應該先去找阿玉商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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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來襲,入夜更為森冷。
累了一天,她本想早點上床睡覺,卻有電話來吵。
是嚴如玉打來的,和她講完了電話,她整個人完全清醒了,坐在客廳裡呆了好半晌,再也睡不著了……
緩緩回過神來,她才想到——
這幾天阿民怪怪的,有事沒事就過來店裡晃,她原本還擔心他店裡生意變差了,他才這麼閒天天過來看她。
沒想到他是對她「不放心」。
平阿姨回北部後,去找嚴如玉,希望讓她和阿民先訂婚。
剛才嚴如玉就是和她說這件事……
她又怔了一會兒才回神,拿起電話打給阿民。
「……是我,你睡了嗎?……那我過去找你,我有事跟你說。……還好,不冷。……你出門就不冷嗎?……隨便你。我等你。」阿民怕她冷,不讓她過去,馬上就說要過來找她。
她掛上電話,去廚房打開瓦斯,先拿小鍋子煮水,又忙碌了一會兒。
等平民開車過來,她已經煮好一小鍋地瓜薑湯端到客廳了。
結果平民一進客廳,手上也提了外面買的紅豆湯圓。
該說他們很有默契,還是都會想到彼此呢?
寒風森冷,阿民把客廳的門關起來,才坐下來吃。
「找我什麼事?」他先吃阿言盛好的地瓜薑湯,一面問她。
「『紅逗樂』開這麼晚啊?」她端起阿民買的紅豆湯圓,才吃了一口就知道他是特地跑去鎮裡有名的「紅逗樂」買的,和他同時開口。
「嗯,冬天開始延長營業,每天賣到十一點半。」那雖然只是一個小攤子,連店面都沒有,不過每次去都要排隊,生意非常好。
「哦……你想跟我結婚嗎?」
平民一口地瓜剛送進嘴裡,連咬都沒咬,直接吞了下去,差點就塞在喉嚨裡。他趕緊灌下幾口地瓜湯,才能夠呼吸。
朱格言看到他的表情,趕緊放下紅豆湯圓,幫他拍背順氣,直到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她才皺起眉頭。
「幹嘛這麼驚訝,阿姨都跟你提過了。」
他一怔,望著她看了一會兒,才扯起嘴角,掩飾尷尬。
「……原來,我還以為……」他還以為阿言是在跟他求婚,心臟差點跳了出來,驚喜過頭,差點就死在一口地瓜下……原來不是向他求婚。
她看著他,看著、看著,不知為什麼臉就紅了。她轉開眼,看見那碗紅豆湯圓就端起來繼續吃。
平民也繼續喝著地瓜薑湯。
兩人好一會兒都沒開口。
「我……想把債先還清。」她吃完紅豆湯圓,放下碗說。
「……溫文那筆債嗎?」他說得有些心虛,目光避著她。
「是欠你的債。」她直接看著他。「溫文已經跟我說了。」
平民緩緩扯起眉頭。這小子真不守信用!
「阿民,雖然我們在交往,我也不能白拿你的錢……」她有些欲言又止,停頓了下。
平民沒注意到她的反應,不悅道:「我不是急著想結婚,不過你跟我有必要分得這麼清楚嗎?」
「不是這樣。」她嘴巴微張,略抖幾下,低聲說:「叔叔和……嚴如玉也希望能夠先把錢還你以後,再談我們的婚事。」
他終於看見她抑住情緒的表情,一顆不悅的心跟著她慢慢暖了起來……
她抬起頭來望著他,忽然扯起嘴角,像哭又像笑,對他道:「阿民……嚴如玉她說不想賣女兒,所以一定要先把錢還清,我才能嫁給你……她說……她跟叔叔……已經存了一些錢……要先還你……」
她說到最後就哽咽了,紅著眼眶看著他笑了。
他放下碗,把她拉入懷裡疼惜。她的父母曾經傷她有多深,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叛逆、她的獨立,她的口是心非,她的堅強,都是從教訓裡學來。
他想像得到,她母親說這些話時,她心裡那道牆怕是再也抵擋不了淚水的衝擊徹底潰堤了。她肯定是感動得想哭,又努力忍住不讓眼淚落下,撐到這時候吧……
她馬上就抱住他,激動地抱著他的脖子,把臉深埋在他頸窩,無聲的啜泣。
她曾經好氣、好氣嚴如玉,她知道自己這十多年來,始終沒有原諒過她的父母。
她清楚這段時間嚴如玉努力想修補母女間的裂痕,但是在她內心深處一直有一道無法痊癒的傷痕,她為了保護這道傷痕不再流血,便冷漠的和她保持距離,把她擋在心門之外,不讓她靠近。
剛才嚴如玉在電話裡向她道歉,還說她和叔叔都很努力在存錢,請她再等等,他們要讓女兒帶著豐富的嫁妝,風光的嫁出去……
她埋在阿民的懷裡,雙肩顫動,不久就放聲哭了。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把她摟得更緊、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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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昨天晚上哭完她就睡了。
睡了……
好像阿民把她抱上床,而她似乎緊緊抓著阿民不放。
阿民……
睡著的臉看起來好呆。
她看了一會兒,閉起了眼,靠著他的下巴,窩在他懷裡繼續睡。
一晚上都覺得被子特別溫暖,原來是阿民的體溫……這樣感覺結婚的話還不壞,有阿民可以抱著睡。雖然呼聲有點吵……
……呼聲沒了……
換成心跳聲吵到她……
她等了一會兒,聽著愈來愈大的心跳聲,才抬起頭,和他眼對眼的看了好半晌。
「……早。」
「早……」他聲音粗啞,嘴巴動了好幾下,似乎想要解釋眼前的情況,卻找不到詞句開口。
「今天休息吧?」
「嗯……」他這才想到今天是休息日。
「我再睡會兒。」她眼睛一閉,窩在他懷裡維持不動的姿勢。
他張著口好一會兒,慢慢回神才把嘴巴閉上。
怦怦……
怦……
怦怦、怦怦怦、怦怦……
分不清是誰的心跳聲,她臉紅耳熱,嘴巴愈來愈干,腦袋愈來愈清醒。
經過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他緩緩低下頭來,吻了她……
她遲了反應,嘴巴微張,他的吻一下子火熱了起來。
他緊緊抱住了她,一手伸入她衣內,隔著內衣撫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