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她。」
伍晉審視冉默風,見他閒散而立,感覺毫無防備,卻又毫無弱點!難不成此青年武功奇高?伍晉心下打了個突,提醒自己絕不可輕敵。
「把劍放下;退離五十步,我取了劍自會將葉姑娘交還於你。」
「我若不照做?」冉默風問。
伍晉微笑。「我就殺了葉姑娘。」
話聲方落,伍晉已抽出劍旋身來到葉寒身邊,劍光森冷,抵上她形狀秀美的顎,感覺更加恐怖。
葉寒瞠大雙眼瞧著近在咫尺的長劍,猶記得不久之前,她也曾被冉默風這樣提劍抵著——但她此刻心中的懼怕,卻勝過先前許多許多。她可以從眼前拿劍男子森冷的目光看出,他,是認真的。
她現在該怎麼辦?
葉寒移動視線望向冉默風,兩人距離略遠,以致她無法讀出他眼中情緒。冉爺會怎麼做?葉寒目光調向冉默風手中的寶劍——從伍晉與其門人口中,葉寒得知不少關於集靈劍的傳奇故事,雖然葉寒不明瞭冉默風當初是什麼機緣得到那把劍,但從冉默風細心呵護它的姿態可以得知,它對他,有多麼重要。
這麼重要的劍,冉爺會換麼?葉寒顫抖的眸子望向冉默風,彷彿在呼應她的問話,冉默風突然不吭一聲,彎腰把劍留下。
他真換了——在那一瞬間,葉寒眼中頓時湧滿了淚。她本以為他不可能這麼做的,雖然他答應帶著她,一路供她吃穿住的,但她葉寒,全身上下加起來,哪可能比那把劍重要吶?!
「嗚……冉爺……」您這樣對我,叫我今後該拿什麼報答您——被布條綁住的嘴裡發出一聲嗚咽。
罪惡感在葉寒心頭盤旋,回想與冉默風認識至今,她從未做過一樣對他有益的事。她一直都在要;要吃的,要銀子,要注意,要他憐惜……他一不符合她需要,她就生氣——葉寒一想起自己清晨時還再三咒罵冉默風傷她心,她便覺愧疚不已。
葉寒淚眼婆娑地對天發誓——只要她能活著回去,今後不管冉爺要她做什麼,不管是當奴當婢,甚至要她性命,她絕對鞠躬盡瘁、義不容辭、絕無二心!
冉默風放下劍,隨即朝後退開,一步、兩步、十步、二十步。不管他離得再遠,冉默風一雙眼從沒離開過伍晉的劍尖——只怕他一個眨眼,伍晉便將劍刺進葉寒脖子,他與她就此天人永隔。
前來崖邊赴約時冉默風還在猶豫,要劍,還是要她?
集靈劍固然重要,它可是習武練劍之人夢寐以求的寶物,有了它,彷彿身上有了所謂的天地靈證,足以確認自己多年來的追尋,不是白費。但反觀葉寒——
她只是一名乞兒、無父無母、無家可歸,遇上他之前,她甚至連自己真實性別也弄不清楚,她天真、固執、貪吃,大膽同時也怯懦……冉默風目光望向葉寒發白的小臉,依常理推斷,他不應該留戀。所有阻隔在他與武藝之間的阻礙,他都該割捨、棄而不顧!
但他卻選擇將劍留下。
心裡一個聲音告訴冉默風,葉寒的安危,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勝過百倍。
放下劍開始朝後退去那刻冉默風心裡忍不住歎息,想不到真被師父料中——他這一輩子,逃不過人間情愛紛擾。
退至約定距離,冉默風運用內力將聲音送到伍晉耳邊。「可以放開她了吧?」
伍晉拿起集靈劍,笑不攏嘴地看著劍柄上那古雅的「靈」字銘刻。「的確是集靈劍。」
「把馬牽來。」蹬上馬匹,伍晉同時要人解開葉寒身上的麻繩。「我們走。」伍晉大手一揮,三匹馬達達達預備起跑,但就在這時候,原坐於地上的葉寒突然衝向前,她一把抓起伍晉斜插在鞍帶上的集靈劍,轉身就跑。
「你這死丫頭!」伍晉過於大意,以為葉寒身上沒武功,就忘了要防備她。只見伍晉一個縱身從馬上眺起,擋在葉寒面前。「快給我。」
「我才不要!」葉寒手抱緊劍,一步步往崖邊退。「為什麼要給你,劍根本就不是你的!你拿我威脅冉爺,根本就是勝之不武!」
伍晉自詡是武林中人,「勝之不武」這四字聽在他耳裡,是多大的指控。他濃眉一蹙,決走了葉寒的生死,只有死人才不會胡亂說話!
「葉寒小心!」
遠方的冉默風一見情況不對,立刻飛身前來搭救,但遠水救不了近火,腳步方到,伍晉早已一掌揮出,狠狠擊中葉寒心窩——
一口鮮血登時從葉寒嘴裡噴出。
「不——」冉默風一見,忍不住失聲驚呼。在那一瞬間,他真以為自己呼吸要停了!
葉寒她可不能有事!
冉默風旋即飛躍至崖邊,一腳點上仍想抓劍的伍晉頭頂。伍晉猛地抬頭,只見冉默風一個縱身,躍崖抱住葉寒墜落的身子。
風聲呼呼,葉寒原以為自己會摔得粉身碎骨,誰知突然一陣暖意將自己擁住。張開眼看,葉寒小臉頓時綻出抹笑。
崖上的伍晉怎甘心吃癟,尤其還在門人面前被人踩著頭頂,連忙吆喝門下徒弟下崖尋人。
「冉爺——」葉寒看著冉默風喚道,她伸手摸摸懷裡的寶劍,想告訴他她沒有讓歹人將它奪走——她保住它了!
「傻丫頭,」冉默風伸手拂開葉寒凌亂的髮絲,望著她低語。「早在我決意救你的當時,這把劍在我心目中已經不重要了。」
葉寒幸福地勾起唇角。有冉爺這麼一句話,就算為他死,她都情願,葉寒空出只手輕輕碰觸冉默風臉頰,好喜歡冉爺現在瞧她的眼神。葉寒粗聲喘著,她還有好多話想說,但她身體,卻好痛好痛……
葉寒一個呼吸不順,昏了過去。
崖谷距離崖頂約莫百尺,底不是一片蔥鬱森林,冉默風借力使力卸去墜崖的作用力,抱著葉寒,平穩地站在谷地上。
一空出手來,冉默風忙從懷裡取出一粒藥丸塞進葉寒嘴裡。可昏倒的人怎麼有辦法吞藥,冉默風眼見不成,只好將藥丸從她嘴裡拿出,在嘴裡咀嚼散了之後再以嘴哺喂,葉寒咳了兩聲,好不容易才將藥丸吞下。
藥一入胃,葉寒蒼白的臉色頓時回復了點血氣。冉默風那藥可是他師父花了許多功夫才煉成的金創奇藥,稀罕地緊,冉默風下山至今仍未服過,頭一顆就給了葉寒。
再度將葉寒抱起,這時葉寒被扯破的衣襟突然滑落,露出一記深黑的掌印,就烙在她白嫩的胸口上方,冉默風一見,心頭頓時一顫。
事不宜遲。冉默風加快飛躍的步伐,他得先找個地方安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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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嗎?」
林子深處有一間小屋,冉默風敲門,等候許久不見主人步出,他這才推門走入。環顧屋裡擺設,冉默風估料此處應是問狩獵小屋。屋裡只有一些簡單的炊具跟竹床,冉默風伸手一拂,將床上塵埃與蛛絲清掉之後,才輕手將葉寒送上床。
伍晉方才發的那掌極怪,才不一會兒時間,葉寒的臉色已從蒼白轉紅,又從深紅轉白換了多次。冉默風學過醫理,捏指按脈,只見葉寒體內有股寒氣直衝心脈。好在他先前餵她服下靈藥,護住心脈,勉強保住她一條命。
葉寒未學過武,自然無法運用內息治癒內傷,只能靠冉默風注入真氣,像女人梳發一般,將亂成一團的經脈慢慢梳開。此法曠日費功,卻不得不行。
冉默風伸手按住她小腹,方才用勁,葉寒又「哇」地吐了一大口鮮血。冉默風毫不考慮,拉起衣袖幫葉寒擦拭染血的唇角。
「我知道這麼做很疼,但你要忍住——」
冉默風再次伸手觸碰葉寒小腹,花了半個時辰,才勉強將葉寒體內亂衝的寒氣收束在一處。這番折騰,冉默風縱有再高內力,也不禁累得滿頭大汗,趕忙坐在一旁打坐調息。
不知過了多久,仰躺在床上的葉寒終於幽幽醒來。
「冉爺……」
冉默風一聽她聲音立刻張開眼,走來到她身邊。「還好麼?」
葉寒緩慢搖頭,眸光渙散。「我覺得好冷……」
冉默風伸手觸碰葉寒臉頰,果真如她所說,冷得像冰一樣。冉默風伸手掏藥,本想讓葉寒再服一顆,不過一想起師父給藥時的叮嚀——
「此藥雖好,但因藥性猛烈,服過之後需間隔兩時辰才能再服,以免弄巧成拙。」
他打消了讓她吃藥的念頭,思忖了一會兒,他伸手將葉寒從床上抱起。
「葉寒,你衣服破了又染血濕了,穿著只會讓你覺得更冷,所以我要幫你寬衣……」
葉寒昏昏沉沉,壓根兒沒把冉默風的話聽進耳裡,她只是下意識地隨著冉默風的動作反應。他要她伸手她便伸手,要她躺下她便躺下——過不久,葉寒被脫得僅剩一套裡衣褻褲。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