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被豬附身了嗎?才剛吃完一客牛排和冰淇淋,現在還塞得下義大利面和蛋糕?」他對她的食量完全不敢恭維。
「要你管!我有四個胃,可以反芻,怎麼樣?」她咬著吸管,睨了他一眼。
在等餐的空檔,一位頭戴半罩式安全帽的猛男捧著一大束香水百合走近他們的桌面,那濃郁的香氣,迎面撲鼻而來,甜香濃得令她噴嚏連連。
猛男送貨員將一束束的香水百合陳列在她的周圍,瞬間,她整個人陷入一片白色的花海裡,空氣中瀰漫著濃得化不開的百合香氣。
「這是什麼意思?」她揉揉鼻子,感覺不太對勁。
「妳不是要一百朵花嗎?」安至雍說。
「我是想要一百朵香檳玫瑰,就像拍婚紗廣告的場景一樣,不是要香水百合!」她跺腳抗議。
一束香水百合看起來是很清新高雅,但是被一百朵香水百合包圍,不只香得教人噴嚏連連,而且感覺還挺怪的,好像置身在某人的……告別式。
「書穎剛才在電話裡說,香檳玫瑰臨時不好調到那麼多的量,所以就先送來香水百合。」他傾身隨意抽出一朵,湊在鼻尖聞了一下。「這味道還挺香的,妳就湊合著收下吧!」
她氣惱地別過頭,不理會他討好的笑臉,目光望向落地窗外。天空不曉得何時暗了下來,午後的雷雨落下,打濕了庭園裡的海棠,滴答滴答的雨聲傳入她耳中,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狽處境。
如果安至雍再有誠意一點,那麼她對於這樁契約式的婚約還會答應得心甘情願一些,但問題是,這男人連討她歡心都不肯!難道他不曉得,結婚對一個女人而言,是很慎重的一件事嗎?
此時,咖啡廳裡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原來是影壇裡新竄起的動作派武打明星爾東臣突然現身此處,而且行色匆忙地朝安至雍他們走去。
他身穿一件黑色挖背背心,露出結實賁起的肌肉,健美的身材和高知名度惹來眾人的注目。
「老大,對不起,我來晚了……」爾東臣拭著發上的雨水,發現在老闆身邊的居然是自己的大學同學。「語涵?妳怎麼也在這裡?」
「阿臣,我才要問你來這裡做什麼呢?」語涵仰頭看著他。
「是我叫他來的。」安至雍說。爾東臣可是他們「星頤電影公司」近期力捧的動作派男星,不只有良好的武術基礎,而且演技不俗,也挺敬業的。
「你叫他來的?」她驚愕地瞠大美眸,不懂他叫爾東臣來湊什麼熱鬧?
爾東臣由背包裡掏出一把二胡,說道:「剛才書穎姊打電話問我會不會什麼樂器,叫我來這裡演奏一下。」沒法子,在演藝圈要熬出頭,除了要具備男色與才藝之外,懂得討好老闆也是很重要的。
安至雍微笑道:「沒有小提琴,聽聽二胡也不錯。」
「對啊!我的二胡拉得不錯,妳想聽哪首,我就拉哪首。梁祝好嗎?不是我在臭屁,我用二胡拉出來的梁祝,可以媲美呂思清用小提琴拉出來的!」爾東臣擺好姿勢,架好琴弓。
語涵的大眼出現一抹堅決,抗議道:「我想聽的是小提琴,不是二胡!」
「二胡和小提琴差不多嘛,還不都是用琴弓拉出聲音來的?差別只在於一個架在肩膀,一個放在腿上拉,妳就不要介意那麼多了。」安至雍慵懶地端起咖啡,啜飲著。
此時,室內氣氛沈凝,只有爾東臣拉出來的二胡聲迴盪在空氣中,淒涼哀婉的琴音配上素雅淨白的香水百合,還有桌案上青焰跳動的紅燭,映出她充滿肅殺之氣的小臉。
如果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那麼對溫語涵而言,這場求婚宴就宛如是置身於靈堂!
她終於見識到安至雍想娶她的誠意了!就算兩人商議要結婚是各取所需,但也沒必要敷衍到這種程度吧?沒玫瑰花,拿百合來湊數就算了,現在居然連小提琴都成了二胡!
新仇外加舊恨瞬間湧上心頭,令她氣憤不已。
「安至雍,我覺得你這個『老婆』的工作,我無法勝任,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如果你真的找不到適合的嬌妻人選,不妨打這支電話求助。」她從背包裡掏出一張名片,在上頭沾了點水,黏在他寬闊的額頭上。
安至雍取下來,好奇地唸著名片上的字。「海峽兩岸國際婚友社?」這是啥玩意?
「像你這種很懂得怎麼貶低台灣女性的尊嚴與人格的男人,大概只剩下花錢娶外籍新娘這條路了。」語涵冷噱。
「價錢合理,五十萬元包到好?」安至雍唸著上面的介紹詞。
「比我的三百萬元還便宜,最適合你小氣的個性!」語涵譏刺道。
「保證處女,跑一位,賠一位?」他邊看邊蹙起眉心。
「讓你省去登報尋妻的困擾,因為婚姻仲介公司馬上會遞補一位新的妻子給你!」語涵犀利地調侃他。
「多國佳麗,任君挑選?」他的黑眸開始凝聚熾焰。
「越南姑娘面貌漂亮、身材苗條;大陸新娘美麗大方、同文同種,溝通方便。」語涵的瞳眸閃耀著勝利的光芒,完全不理會安至雍陰煞的俊臉,拽著背包,豪氣萬千地甩門離開。
一股黑色的怒氣竄上安至雍的印堂,他從唇縫裡迸出幾個字來。「阿臣,你說,嫁給我有這麼委屈嗎?」
「嫁給你?老大,搞了半天,你是要向語涵求婚喔?」爾東臣收起二胡,愣愣地回過神來。
「難不成是跟你求婚嗎?」安至雍沒好氣地低吼。
「呃……你把求婚搞得像是……出殯一樣,不要說語涵了,我想任何女人都不會想嫁給你吧……」爾東臣縮著脖子,冒著生命的危險說出實話。
聞言,安至雍的眉梢眼角佈滿了氣憤與不屑。
就知道天底下的烏鴉一般黑!全世界的女人不分國籍和膚色,都是一樣的任性與難搞,所以他才不想「真的」娶一個老婆回家!
第二章
門外,尖銳刺耳的門鈴聲彷彿在跟溫語涵比賽耐性似的,毫不妥協地猛撳電鈴,期間還夾雜著拍打鐵門的巨響。
語涵透過門板上的貓眼見到房東太太板著一張晚娘臉,怒氣沖沖地在門外吼道:
「姓溫的,我知道你在家,老娘跟你耗定了!你要是一天不交房租,我就一天不離開!」
語涵迫於無奈,只好打開房門,裝出一副小可憐的模樣,企圖博取房東太太的同情。
「房東太太……」她一顆小腦袋垂至胸前。
「該繳房租了吧?你從上個月拖到這個月,總共三萬元,快點付來!」房東太太指著手腕上的表,提醒她繳租日期,不讓她再繼續拖欠下去。
「美麗又大方、仁慈又有愛心的房東太太,可不可以再寬限我幾天?我下星期一定把這兩個月的房租都補齊!」語涵雙手合十地祈求道。
「灌我迷湯、讚美我都沒有用啦,反正你今天一定要把這兩個月的房租交出來!」房東太太鐵了心地說。
「那……可以用押金來抵嗎?」語涵卑微地說。
「當然不行,房租和押金不能混在一起談,反正你今天一定要繳房租就對了!」
語涵使出十秒鐘掉淚的功力,吸吸鼻子,囁嚅道:「我也很想還錢啊……可是,我真的沒有錢嘛……房東太太,你就再寬限我幾天吧,等我的曲子賣出去就有錢了,有了錢之後,我馬上就會還錢的!你就再寬限我幾天,可憐可憐我嘛……」
「我自己也很可憐,也很需要別人的同情啊!」
「房東太太,我真的很可憐.你就同情我一下嘛……只要有錢,我一定馬上還錢!」語涵使出苦肉計,匍匐在房東太太的腳邊,拉著她的七分褲,淒慘地哀求道。
「唉唷……你不要一直拉啦……」房東太太緊抓著差點被扯掉的褲子,深怕春光外洩,晚節不保。
這時候,樓梯間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慢慢地靠近她們。
「你們在幹麼?」安至雍瞇起邃亮的黑眸,好奇地問道。
「啊?」見到來人,溫語涵一驚,連忙垂下頭,小臉垂在房東太太的腳邊,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嗚~~難不成天要亡她?居然在她人生最悲慘的時刻,遇上了大魔王!
房東太太的目光由他價值不菲的黑色西裝慢慢地往上移,最後落在他俊朗立體的五官上,雙眼登時發亮。
「溫語涵,你在幹麼?」安至雍再問一次。
「我不是溫語涵,你認錯人了!」她捏住鼻子,怪聲怪氣地說。
「你明明就是溫語涵,幹麼不承認?難不成你怕被人認出來?」房東太太自作聰明地猜測著,好奇的目光瞥向安至雍,說:「先生,你是要來跟她討債的嗎?」
「討債?」安至雍一臉疑惑,怎麼他的氣質看起來很像「地下錢莊」派來的嗎?
溫語涵糗得巴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先生,是我先來的,溫語涵要先把欠我的兩個月房租還清,才輪得到還你錢,所以你請後面排隊。」房東太太緊張地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