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玥撐起上半身,輕吻林熙下顎與頸間熱燙的肌膚,她一手解他胸前的襯衫衣扣,微微的顫抖,洩漏了她的緊張。
林熙挪開了唇,抓住她在胸前作亂的手,快速在她粉嫩唇瓣上印下一個淺吻,沙啞地說:「我自己來。」
他飛快解開所有襯衫扣子,將她按回床上,俯身低頭,從她僅有一條睡衣細絲帶的右肩,撒下一串細碎綿密的吻,他的拇指撥去她肩上的白絲帶,讓她隱在白紗下的美好顯露出來。
……
林熙伏在她身上低低地喘息,理智一絲一絲地回來,他後悔了,卻也知道後悔已晚。
許久,他們喘息漸緩,林熙摸著她冰涼的髮絲,問:「你要離開,對嗎?」
沉默,是她給的唯一答案。
林熙翻身下了床,穿回衣服,走進浴室擰了條毛巾,回到床上幫她擦拭身體,他看著床單上I抹殷紅血跡,走神一霎……
為她擦拭乾淨後,林熙從衣櫃為她拿來一套家居服,替她穿妥,說:「你先去客廳,看書或看電視都好,我把床單換下來。」
「林熙……」丁玥欲言又止,掙扎片刻後,說:「過幾天我會搬走。」
「嗯。」林熙平靜地應了聲,「你把自己當成禮物,回報我的付出。我拆開禮物,使用了,你就能毫無虧欠地離開。」
「不是這樣的……我喜歡你……」
「那留下來,留在我的身邊。」林熙說。
「我不能,林熙,你知道我不能……一旦我留在你身邊,我會變成楊潔安,變成我最討厭的人!」
「你永遠不是楊潔安。」林熙揚高聲音,「我跟俐嵐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她的婚姻關係——」已經結束了!
他試圖解釋,希望她能明白,但丁玥不願給他機會。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林熙,你答應過我!你答應過不會拋棄她們,我從來沒有要求你離婚……」丁玥意識到他可能想離婚,滿臉驚駭,「拜託你,不要這麼殘忍,若宇怎麼辦?她還小……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丁玥慌亂得一邊說一邊哭了,她跳下床,打開衣櫃,把屬於自己的衣服全丟到地上,「我走,我應該現在就走……」
「丁玥!」她失控的模樣讓林熙怔了一瞬,接著跟著跳下床,制止她,「你先停下來聽我說好不好?」
「不,我不想聽你說!」丁玥拿了行李袋,蹲下來,抓起衣服,一件件往袋子裡塞,雙手顫抖不已。
前一刻他們在床上擁有彼此,她以為那是最後的美好,是她往後人生的甜美紀念,可她想得太天真……林熙把剛才的美好,變成她最痛恨的惡夢。
「丁玥,你別這樣。」他歎氣,明白確實是為時已晚。他沒能管住自己,在愛面前,他放任慾望失控,此刻結成苦果。
「林熙……我知道你喜歡我,我知道,可是再喜歡……你也不該為了我傷害孩子。」
林熙閉眼一瞬,深呼吸,他明白丁玥在若宇身上看見過去的自己,他明白他說再多都說服不了她。
「我承諾楊潔安的事,哪怕我再厭惡她,我也信守承諾,更何況是對你的承諾,我說過的話,我會做到。丁玥,你冷靜下來,我絕對不會拋棄她們。」
丁玥停住動作,哽咽開口,「真的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林熙妥協,不再試圖解釋,「過幾天,等你身體再好一點,你想走,我會讓你走。先去客廳吧,這裡我收拾,等會兒我煮好晚餐再叫你。」
「謝謝你。」丁玥抹了抹眼淚,坐在地上,微笑起來,笑容裡有抹哀傷。
「我希望你快樂。」林熙摸摸她的臉頰,回想她不在那三天,他的心有多空、多慌,可往後都要那樣了……「吃完晚餐我就回去,這幾天我不會再過來。你什麼時候想走就走,多住一陣子也沒關係,走之前把鑰匙交給憶涵。」
林熙迅速收拾了她的衣服,將床單換過,丁玥始終坐在原處,動也不動,直到林熙拿著東西往房間外走,她才衝過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他,這個擁抱,是她沉默的告別。
林熙太懂她,由著她,在她鬆手那瞬,他背對她說:「晚餐我煮的都是你愛吃的,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等會兒,我不說再見。現在先說,丁玥,再見,請保重自己。」
「我會的,你也保重。」
第12章(1)
林熙深夜十一點多回到家,一室黑暗寂寥。他打開客廳的燈,從冰箱拿瓶黑啤酒,喝了兩大口,靠在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放任思緒遊走……
那年他十六歲,參加建北附中等五校辯論社聯合迎新,他到現在還清楚記得辯論題目是「兩性能否達到真正平權」,當時反方是建中,正方是北一女,丁玥是正方辯士與結辯。
辯論時,反方辯士提出一個有趣的論點,論證男女天生不平等,曾有一名為先生爭取監護權的律師,比喻女人生孩子好比販賣機,如果男人沒有拿十元硬幣投進販賣機,販賣機不會掉出飲料,法官同意律師的論點,將孩子監護權判給先生。可見男女天生無法平等,既然天生無法平等,就無法達到真正的平權……洋洋灑灑說足了三分鐘。
輪到丁玥質詢反方,她一雙大眼熠熠爍亮,笑意桀粲,慧黠靈巧地反問:「請問反方辯士,引用法院的判例,當時承審法官是男性嗎?」
「是。」反方辯士答,「但法官的性別……」
「謝謝反方辯士。」她強勢截斷反方進一步的論述。
正方結辯時,丁玥毫不留情攻擊反方論點的畫面,他至今印象深刻。
她臉上充滿自信的笑容、從容不迫的模樣,用清亮悅耳的聲音說:「……反方辯士所舉的例子非常有趣,確實,若是沒有男人拿出十元硬幣投進販賣機,販賣機不會掉出飲料,但法官難道想不到,萬一販賣機故障了呢?男人投進的十元,可能有去無回,不會有飲料掉出來。我們也可以進一步假設,如果販賣機只有樣品陳列,機器裡面根本沒有飲料呢?那麼男人投再多十元,也不會有飲料掉出來。經由剛才反方辯士提供的資訊,我們都知道當時承審法官是男性……」
當時台下評審觀眾莫不笑出聲音來,他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完全無法挪開,那個自信、耀眼、聰慧又從容的女孩,像個發光體緊緊抓住每個人的目光。
他記憶中的丁玥,是那副動人的模樣,當時的他彷彿能聽見自己心臟的跳動聲,激昂、失速……
北一女贏了那場友誼辯論賽,她因精彩的表現被許多人包圍,他們笑著、交談著,他始終只能隔著人群遠遠地望她。
兩年過後,他們大學同系,丁玥曾散發的光芒像蒙上了一層灰,他沒來得及瞭解,哥哥意外過世,他決定將丁玥推出心門。
時間飛快,又幾年過去,丁玥出現在中實,她身上曾有的光芒幾乎隱沒,眼裡多出了憂傷,機緣巧合下,他聽到她的傷痛,他幾番掙扎,決定出手相幫,因為他想找回耀眼自信的丁玥,想再看見她笑意粲粲的模樣……
聽到她在電話裡說她決定好好過生活,去掉手上的疤,那一剎那他是真的……欣喜若狂。
林熙重重吐了口氣,拿起黑啤酒,仰頭又喝一大口,大門傳來聲響,他放下啤酒瓶,看見蔣宇謙抱雷若宇進門,雷若宇在蔣宇謙懷裡睡得很甜,雷俐嵐隨後進來,看見客廳裡的林熙,驚訝地瞪大眼,然後微笑。
「你先抱若宇進去睡。」雷俐嵐對蔣宇謙說。
蔣宇謙淡掃林熙一眼,點頭當招呼,熟門熟路地抱雷若宇進房了。
雷俐嵐走到林熙旁邊坐下,看荼几上的啤酒瓶裡還有一些酒,她拿起酒瓶一口喝光,興味盎然說:「你不喝啤酒的……」
「蔣宇謙不喜歡我,是因為我喝了他的啤酒?」林熙靠在沙發上,依舊是原來的姿勢。
「你根本不在乎他喜不喜歡你。一個人在客廳做什麼?」雷俐嵐問。
「回憶、喝難喝的啤酒。」林熙神情平淡。
「你可以別喝。」
「我剛找過,家裡沒有別的酒了。」林熙轉頭看她。
「蔣宇謙把烈酒都丟了,他不准我再喝烈酒。」雷俐嵐有些不好意思。
「你同意他干涉你的生活?」林熙眼裡有了笑意,無論如何,起碼俐嵐過得更好了,哪怕只有她得到幸福、過得幸福,也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呃……」雷俐嵐尷尬停頓,「反正喝酒不是好事,你以前常要我戒掉。」
「我沒成功過。」林熙終於笑了,「恭喜你,你們準備結婚了?我猜他已經搬進來了,冰箱有一打黑啤酒,有你從來不碰的果醬、奶油。」
「今天去他家談結婚的事,我媽也去了。」雷俐嵐往沙發背靠過去,頭歪向林熙的肩膀,「熙熙,婚宴明年三月中辦,明天我跟他會先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