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紅花氓著嘴不說話了。其實她早就醒了,也曉得外頭在吵什麼,可這傢伙不出去解決就算了,還要殺人,才逼得她不得不「醒過來」!
他伴著她,一整天不言不語,她不醒他也不喚,她忍著未進食,他也沒吃,這人究竟意欲如何?
「您先想辦法要那群人散去,回來後,我願意聽您說。」她繃著臉終於道。
南宮策瞪視她半吶後,才不發一語的起身,跟步朝外走去,這是肯饒了外頭那群人免死了,李三重趕緊跟上伺候著,出去不到半刻,他就又回來了。
這時外頭已是安靜無聲,若有細針掉落,恐怕也能清晰聽見了。
跟著轉回的李三重,抹著汗對自家主子的天威更加佩服了。主子不過站出去,嘴角輕輕上揚,吐出「快滾」兩字後,一干人等臉色發青,連氣也不敢多喘,立即抱頭鼠竄,那奔逃的腳步凌亂,卻是連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不一會工夫,逃得一個不剩。
回到寢殿後,李三重只顧回想方纔那些驚恐奔逃的嘴臉,沒留意太上皇臉色,這會抬頭,才發覺主子不知瞪了他多久,嚇得他馬上頓悟。主子與小姐有話要說,他這是白癡了才會仵在這邊,千萬別外頭那群人沒死,他成了替死鬼了!
當下他連忙叩首,自己滾出去了。
第十九章 邪帝復位(2)
寢殿裡氣氛緊繃,兩雙眼睛對峙許久,誰也沒有先開口。
不過,思及敢與他這般對峙的人,是多麼的鳳毛麟爪,他輕笑一聲,不再惱,信步往她床邊走去,屈身坐下,但她卻故意挪了身子往床裡側靠,不願與他親近。
他一僵,輕歎。他果然欠她很多,上輩子被吃死,這輩子又如何避得過?
「你終於願意醒了?」南宮策半是調侃的問道。
她臉兒一紅。原來他也知道她裝睡。「我怎會昏倒的?」她喉嚨發緊的問。
他面色晦然下來。「你還是什麼都不記得嗎?」
謝紅花搖首。
他眼中透著不知是遺憾還是鬆口氣的神色。「你怒極攻心所以昏倒。」他不提她記憶回到鬼窟那段,不想讓往事再折磨她分毫。
聽到自己昏倒的原因,心中的那份怒火彷彿又重燃,兩行熱淚隨即滾下。「您好過分!」
「朕曉得。」他啞聲。
「您?!」他肯認錯,她驚訝了,但立即又感到酸楚起來。「您與春風姑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為何說我……說我還是清白的,這是怎麼回事?」她壓抑的問。她聽到時很激動,但還是忍著沒有起來追問,因為她怕聽到的只是春風姑姑粉飾太平之詞。
他似火般的目光投向她。「你當然是清白的,誰敢碰你,朕要那人九世不得超生!」
她立即屏住氣息。「可是,我醒來時全身……赤裸。」她難以啟齒,因為羞憤難當。
「趙漢身邊滿是朕的人,你被送去時,他根本已是爛醉如泥,到天亮才憶起你的存在,你身上的衣物是宮娥為你褪下的,她們正要為你更衣,結果酒醉剛醒的趙漢闖進來將她們趕退,這才讓你吃了虧,讓人瞧了些不該瞧的!」他神色毒辣飲恨得教人毛骨悚然。
「您是因此才當場下令挖了他眼睛的?」她憶起那日他乍然出現後,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將臨南王的雙眼剮下餵狗!
他陰笑。還不只如此,趙漢全身上下可能辱及她的地方,應該都已粉碎進到狼狗肚子裡去了吧,就連那群沒能保護好她的宮娥,也全都喪命,死得面目全非!
「朕不能忍受你遭受到半點污辱的……」他雖沒說出道歉的話,可懊悔兩字已清晰寫在他眸間。
「您說的都是真的,我並沒教臨南王給污辱了?!」她激動喜極。
「你若少一根寒毛,那趙漢——哼!」死法當更慘上萬倍!
聽出他語氣中的狠戾,謝紅花先是睜大了瞳眸,接著,喉頭一緊。「我不怪臨南王,我怪您,您太傷我的心了!」
南宮策臉一僵。「二哥與趙英合謀將你送給趙漢,想借刀殺人,並且轉移朕對這場假戰鬧劇的注意力,這事被朕知曉,便將計就計的讓你去到臨南,朕雖自信你安全無慮,卻忽略你並不信任朕……」
他遺憾的歎氣,再次責怪自己太過自以為是,沒能顧及她的心情,難怪她不諒解,難怪她發怒,難怪她會記憶重回鬼窟。
唉……
他也忘了,她並不是鴛純水,他與鴛純水共同經歷過許多劫難,若是鴛純水,就不會對他有一絲的存疑,他就是忘了,她是謝紅花……
「您要我如何信任?您總是什麼都不肯對我說,等我傷了心,才肯知錯……嗚嗚……只要想到自己已經遭到玷污,根本無法再面對您,我就心痛得想死,更打算等您一離開我的視線,我就立刻去跳河!」
他死白了臉。「你敢跳河?!」
「嗚嗚……怎麼不敢,做水鬼總比受辱的好!」
「還不住嘴,朕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他聽得臉色鐵青。
此生要再失去她,他敢保證,前世沒成人魔,今世必成妖魔!
「您這是想親自折磨死我嗎?」她哭成淚人兒。
他霍然站起身。「這話你可說錯了,被折磨的人是朕!」
「嘎?」她眼淚掛在眼角。
「你這女人難道不知朕掏心掏肺愛你有多深嗎?越是愛你,越是受罪,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你不折騰朕,大概永遠不甘心!」他咬牙切齒的說。
她一時答不上話,只能瞪著他,最後,竟是破涕為笑了。
紟唐王朝,泰安元年,道元帝南宮盛發瘋自縊,太上皇南宮策由長沙迴鑾京城,同年更改年號為丰神,三月正式復位。
復位當日,朝臣近千跪迎他回朝,齊聲歌頌,氣勢如雷,唱聲直入雲霄,相信連天神也能得知今日紟唐王朝的天子歸位,再次重掌大權。
南宮策冷冷聽著他們對自己載道稱頌,心中有些氣悶。原想被發入山,當個看熱鬧的閒人就好,可偏南宮盛那混帳,敢拿他的小蟲子做犧牲,逼得他宰人重新出山,徹底打壞他想「隔岸憂國」的興致!
他臉色奇差,眾人見了紛紛胃部抽筋,膽顫心驚,擔心備有的長篇頌文才念了一半,這後半段不知還能不能念下去?
更怕極這位陰晴不定的帝王,一個不痛快會當場翻臉,教眾人灰頭土臉、醜態百出。
正當大伙提心吊膽之際,幸虧李公公迎來一人,此人紅衣水袖,腰間繫著環珮鈴鐺,走進大殿時,鈴鐺扯動,悅耳動聽。
在這天子還朝的大殿上,原本不該有不相干的女人入殿,可她卻堂而皇之的出現,李公公甚至搬來鋪有鵝絨軟墊的座椅讓她坐下觀禮。
這救星一到,高殿龍座上的男人面色才稍緩,沒再臭臉相迎,氣氛也才逐漸祥和起來。
到了四月,天緯皇帝便帶著紅裳寵姬再次回到長沙,原因無他,因為長沙新宮已建造完成。
新宮以水岸為主體,亭閣長殿浮水而造,內宮中央還有座巨大的龍池,整座宮殿宛如水神宮闕。
「皇上,這新宮您之前就已命名,臣等已將『水宮』的石雕嵌於正宮的大梁之上了。」張英發前來稟道。
如今南宮策復位,對他的稱呼自然也由太上皇改回皇上。
「嗯,很好。」他滿意的頷首後,回頭卻見身後的女人正在皺眉,他眼尾跟著徐徐挑起。「你不喜歡?」
女人眉心蹙得更深。「金碧熒煌、瑤台瓊室,過度奢華了。」她抱怨。
他聽完竟是仰頭大笑,這讓陪駕的張英發嚇了一跳。
被指責奢侈無度,以前皇上大笑必定是盛怒中,可這會到底是什麼情緒,他也猜不透了。
「張英發,聽到了沒有,水兒嫌水宮貝闕珠宮,你得想想辦法!」南宮策點名說。
「由臣想辦法?」張英發楞了楞。難道是要他拆樓毀屋,把這些嵌金雕玉的牆面刮下,還是,要他先填了這萬頃的人工龍池?
「這座宮殿朕送給了水兒,她不滿意就是你的責任,你想辦法改到她滿意為止。
張英發面有難色。當初這一磚一瓦可都是皇上自己的意思,如今愛人不中意,卻成了他的責任了?
「這……敢問小姐,想如何改造?」他只得無奈的朝謝紅花問道。
她圓臉一擰,雙眸朝男人瞪去。「這改造又是一筆花費,您這不是要我再勞民傷財一次?」
南宮策聳聳肩。「這也是你的決定,與朕何干?」
「您!」她又教他氣得跳腳了。
他就愛見她如此,像這般生龍活虎的,可是他前世最萬分想見到的模樣,他喜見她臉蛋自然通紅的健康色澤,就為了瞧這份活力,激她生氣已是近來他最常做的事。
「你要改就對張英發說,不改也隨你高興。」他笑意綿綿,語氣慵懶的說,轉身前行,繼續巡視他處。
她氣呼呼地跟在他身旁,吐舌頭鬥氣,她的後頭還跟著李三重與春風姑姑,兩人見了這情景,不由得掩嘴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