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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裘夢

  他若無其事地笑道:「早晚而已。」

  於是,平王府的下人便看到他們尊貴的王爺就這麼被未來的王妃像扔麻袋一樣扔到涼亭頂上曬太陽去了。

  「若水,這樣對自己的丈夫是不是有點過份?」

  「那王爺就在涼亭頂上理解『過份』的含意好了。」她一邊說,一邊用目光瞪退企圖上去救主的幾個侍衛。

  李逸風爬起身來,揮去衣上灰塵,在涼亭頂上坐穩,姿態之從容灑脫,幾乎讓人以為剛剛那狼狽的一幕不曾發生過。

  「你們不必緊張,溫將軍不會下重手的,」他頓了一頓,忽而笑得一臉戲謔,「否則過幾日成親少了新郎官,場面總是不太好看的。」

  「過幾日?」溫若水一臉訝然。

  「我沒對你說嗎?」

  「你該死的當然沒說過。」

  眾人愕然。未來王妃爆粗口。

  李逸風淡然笑道。「那我現在告訴你了。」

  ☆☆☆☆☆☆☆☆☆☆  ☆☆☆☆☆☆☆☆☆☆

  平王府的聘禮堆滿溫家不算太小的客廳,那刺目的紅色讓坐在廳內的溫若水硬生生的將桌子拗下一塊來。

  很好,在她回府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的讓人將聘禮送進將軍府,真的是非、常、好!

  更好的是,下聘的人說了,平王三日後前來迎娶。

  溫若水負手立於園中,粉面微拾,感受著夕陽落在臉上的溫柔。

  京城的風比邊關的溫柔多了,不那麼凜冽蒼涼,倒多了抹江南小女兒的水漾柔情。

  淡淡餘暉灑落在溫若水身上,在她週身暈開一層光暈,她整個人看起來柔和而寧靜。

  杏兒端茶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面。

  「小姐,喝茶。」

  「我爹呢?」

  「老爺在書房看書。」

  接過茶,輕呷一口,她漫不經心地開口,「爹的行囊打點好了嗎?」

  「回小姐,隨行的家丁都已經打點好了,小姐出嫁當天,老爺就會離京返鄉。」

  「不要馬虎,讓隨行的人小心點。」

  「奴婢曉得。」

  望著遠方染紅的天際,溫若水無奈地歎了口氣,「養老還是故鄉好,京城——」她頓了頓,「太亂了。」

  「小姐剛剛不是還很生氣?」

  「氣過就算,氣久可是會傷身。」

  「其實姑爺只是想盡快娶你過府罷了,不是存心惹你生氣的。」

  溫若水瞥她一眼,輕笑道:「我幾乎都要懷疑你到底是誰的丫鬟了呢?」

  杏兒笑道:「奴婢是小姐救下的,這一生一世都是小姐的人。」

  「這話我每次聽都忍不住不寒而慄。」

  杏兒嘟嘴,一臉委屈地道:「這都要怪小姐沒有生成男兒身,害得杏兒沒有以身相許的機會。」

  溫若水萬幸地道:「幸好。」不期然想到某人那令人惱火的「以身相許」,到底是誰許了誰?為什麼她怎麼看也是她這個被許的人虧了?

  將手中的茶喝完,她吩咐道:「我出去走走,你就不要跟來了。」

  「是。」

  回房換了一身男子青衫,溫若水從後門出了將軍府。

  回京後,她尚無閒暇好好的在京城的街上走一走,今天總算是得償所願了。想著,她嘴角掀起一抹自嘲的笑。

  漫無目的的走著,從晚霞滿天一直走到星光閃爍。

  最後,她走進一家小酒館。

  普通的燒刀子,是平民百姓最常喝的酒,也是軍中將士的最愛。

  酒一杯接一杯的滑落咽喉,溫若水彷彿又看到那個在兩軍混戰中替自己擋下致命一箭的年輕將軍,看著他渾身浴血的倒在馬下,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血還是敵人的血,生平第一次,她嘗到遺憾的味道。

  哪個少女不懷春,只可惜她來不及對他說出自己的心意,就看到他為她而死。

  心很痛,那一戰她殺紅了眼。

  抑制不住的淚水從眼眶滾落,她仰頭想止住落下的淚,卻不料越落越多,最後她趴在桌上無聲痛哭。

  曾經以為已經忘記,卻不過是自欺欺人,那染血的身影早深深的烙在心中,只是藏得深便連自己也騙過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歎傳入她耳中。

  她醉眼茫然的抬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張清雅俊美的臉,她不禁笑了笑,「是你呀。」

  李逸風望著她臉上的淚痕呆住了,她眼中那淡淡的傷痛灼燒了他的心。

  「若水。」

  「呵呵,陪我喝酒吧。」她無意義的一笑,「小二,再上兩罈酒。」

  「好。」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她一口飲盡杯中酒,癡癡的落淚,「黃土埋屍,夢魂不到關山難,終有一天我會連他的相貌也不復記憶的……」

  李逸風只覺心中酸澀。軍中強悍的溫將軍,世人多已忘記她女子身份,他卻在今夜看到脆弱悲傷的溫小姐。

  從十五歲那年聽到她的傳聞,他就對這個獨特的少女心生仰慕。女中大丈夫,男兒亦心折。

  從沒想過兩人的相遇會是在那樣的情形下,當看到她的第一眼,他怦然心動。在得知她身份的瞬間,他徹底淪陷,所以他近乎無賴的纏上她。

  只是,今夜看到她的淚,他心痛之餘也有些後悔,這般將她留在身邊終究是有些心虛。

  她想醉,他便陪她醉。

  第3章

  平王娶將軍,京城大事。

  當日街上擠滿看熱鬧的百姓,正可謂是人頭攢動,水洩不通,甚至要靠禁衛軍開道才能順利行進。

  外面的情形溫若水不得而知,她唯一知道的是她被頭上那一頂耀眼又分外沉重的鳳冠給弄得很惱火。

  「停手。」

  「小姐,」杏兒看向一臉為難的喜娘,忍不住開口了,「再不趕緊讓喜娘替你打理,花轎就要到了。」

  「我這到底是成親還是活受罪?」她火大地摘掉剛剛戴上的鳳冠。

  「小姐,就算活受罪也只是很短的時間,你忍忍就過去了。」

  「這鳳冠就不能不戴嗎?」

  「這是王圮的身份代表。」杏兒如是說。

  「這身份本身就是麻煩。」

  「小姐……」杏兒很無奈,然後臉色一變,「小姐,來不及了,花轎上門,快戴上吧。」接著不由分說,拿起鳳冠往自家小姐的頭上戴去。

  喜娘一見,馬上抓起蓋頭就蒙上去。

  溫若水手伸到半空最終還是放了下去。

  在鼓樂喧天之中,她被人攙入轎內,聽著外面眾人此起彼落的恭喜聲,心中百味雜陳,卻獨獨沒有新嫁娘該有的喜悅。

  渾渾噩噩的下轎,行禮,最後被扶入洞房,安穩的坐到喜床上。

  隔絕了前院的喧鬧,洞房裡顯得十分的安靜。

  枯坐半天,她有些不耐起來。從早晨起床到現在,她滴水未沾,肚裡直唱空城計。

  「杏兒。」

  「小姐,你不能說話,要忍啊。」

  溫若水忍不住暗罵一聲。這成親簡直比上戰場還累人。

  突然外面傳來請安聲,杏兒「噗哧」一聲笑開來,「小姐,姑爺真的好性急啊。」

  溫若水哼了一聲。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

  只是在聽到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時,她沒來由的心跳加速,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緊。

  蓋頭掀離,眼前豁然開朗,她看到一身紅蟒袍的李逸風,這是他們自那日醉酒後首次相見,她心中有些微的尷尬。

  「娘子,本王怕你長久枯坐心中不耐,故先回房替你揭開蓋頭,也好讓你吃些東西。」

  「多謝。」

  「你我夫妻何必客套。」李逸風伸手替她摘掉鳳冠,惹來她訝異的一瞥,「我知你素來不喜愛這些東西,且這鳳冠也委實重了些,戴久脖子會酸痛。」

  「姑爺想得周到。」

  「你既然知道這鳳冠是給人戴的,卻弄成這般沉重是心存報復嗎?」她口氣淡淡的,聽不出一丁點異樣。

  可李逸風卻聞到了火藥味,他伸手握拳掩在唇邊,清了清嗓子,「這鳳冠乃是父皇所賜,他老人家說娘子貴為將軍又嫁為王圮,身份之尊榮自然不可言喻,所以唯有如此貴重的鳳冠才配得上娘子。」

  溫若水扯了扯嘴角,瞪著他手上的那頂鳳冠、極慢地道:「皇上真是設想周到,這頂鳳冠確實夠貴重。」她重音落在「重」字上。不就是當著他的面教訓他兒子嗎?竟然在這個時候還她一擊。

  李逸風笑道:「本王還要到前面招待賓客,娘子自便吧。」

  「王爺慢走。」

  他看了她一眼,笑著搖了搖頭,旋即離開。

  姑爺一走,杏兒馬上說道:「小姐,你這樣對王爺是不是太冷淡了些?」

  「那鳳冠真的很貴重。」溫若水答非所問。

  杏兒認同,「確實。」

  「現在你還覺得冷淡嗎?」

  杏兒搖頭,無比堅定地道:「奴婢認為小姐真的是太溫柔了。」

  「拿些吃的來。」

  「哎呀,瞧奴婢這記性,奴婢這就讓人拿吃的來。」

  等到溫若水吃過飯,卸掉妝容,又換下嫁衣,李逸風仍舊沒有回來,而她更乾脆,直接吩咐熄燈就寢。

  於是,新婚之夜,平王千歲就這麼被自己新娶的王妃拒之門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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