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他顫著聲。糟,他剛剛是不是壞了侯爺的好事了?
「拿來。」他立刻把小小包袱交給主子,再見門板當著自己的面重重關上。
轉身,淳於御將她的包袱丟給她,卻見她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你比較喜歡我的衣袍?」他戲譫地道。
「你在這裡,我怎麼換?」她也想換,問題是艙樓亮得很,況且,他剛剛莫名其妙的抱著她,害得她現在腦袋一片空白,連帶動作都遲鈍起來。
淳於御看了她一眼,不耐地開門,走到艙樓外,就見自己的隨侍還傻在外頭。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他沉聲問。
曲承歡無言以對。他能說,自己只是震愕過度,忘了跑遠一點嗎?
好一會,他才強迫自己動了動唇,「侯爺,今天的霧很濃,風很冷。」當作是等著報告例行公事,總行了吧。
淳於御聞言,環顧四周,發現霧確實濃得有些弔詭,抬眼看著天空,初晨的天空竟半點光線也無,陰霾得像是暴風雨即將接近。
「快下雨了。」他淡吟著。
閉上眼,他可以感覺到空氣中的濕度,嗅到雨水將至的氣味,而海浪也開始不安穩,一波波地推動著船身。
「那不就糟了?」曲承歡不禁皺起眉。
雖然船上的士兵都打過水仗,對於行船作戰並不陌生,但他們並沒有過過暴風雨,就怕會亂了分寸。
而,今天不過是出海的第二天,距離預計回航的時間尚有三天。
淳於御沉斂長睫,思忖著如何因應時,身後的門板被推了開來,他回頭就見她已經換上自己的粗劣衣裳,軟巾也將長髮藏得好好的,露出她的精緻小臉……要不是她的聲音粗啞外加力大無窮,絕沒有人會相信她是個男的。
「你拿著你的包袱做什麼?」當他的視線落到她的手上時,濃眉微擰著。
「我晚上要回底下艙房。」她垂著臉道。
「你知道艙底有多少名士兵、船工和水手?」
「很多。」這艘船夠大,人真的很多,所以在艙底,什麼氣味都有,再加上海浪,真的讓她很想吐,才自告奮勇到艙樓上收篷,誰知剛好遇見了他。
「士兵五百,手水一百,船工七名……你以為我會讓你跟他們攪和在一塊?」一晚相處,讓他的心意已定。畢竟這事早晚會傳到趙立的耳裡,與其避嫌,倒不如將她帶在身邊,至少他不需要提心吊膽。
「什麼攪和?我攪和了什麼?」她不解地拾眼。
「橫豎沒有我的命令,你哪兒也別想去。」淳於御說著,拎起她的包袱往艙樓裡一丟。
「喂,你很霸道耶。」君什善氣得跺腳。
就算他是侯爺、是主帥,也不能這麼對待她吧。
「承歡,準備早膳。」淳於御睬也不睬她,逕自發號施令,卻見隨侍那張嘴已經張得可以吞下一顆雞蛋。「快去。」
「是。」他領命而去,卻邊走邊回頭,一瞧那君什善又被押進艙樓,他驚詫得忍不住捏自己的臉,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
進了艙房,君什善雙手環胸,氣呼呼地瞪著他。
「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准踏出房外。」
「為什麼?」
「就因為你的女兒身,要是由於你而影響到整艘船上的人命,你背負得起?」君什善聞言,儘管不服也只能無言地垂下臉。「可是,我已經領了十兩銀子,那該怎麼辦?」她緊抱著懷裡的包袱,一臉捨不得,因為那十兩銀子就在裡面。為了賺這些錢,她還特地拜託下天竺寺裡的師父,有空到小屋看探夕月姊姊的……「那十兩銀子是你的。」他哭笑不得地道。
許是他身邊的人皆是名門閨秀和王孫貴胄,才教他無法理解區區十兩,有什麼好不捨的。
「真的?可我什麼都沒做耶……」說著,感覺地板一晃動,她踉跆了下,腦袋發昏。
「你什麼都不用做,陪著我就好。」他將她摟進懷裡,穩住她的身形,怕她受不住海浪拍打船身,待會又想吐。
君什善一愣,一把將他推開,把衣襟拉得很緊。「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就算你是侯爺、是主帥,也不能趁這當頭佔我便宜。」淳於御聞言,微瞇起眼。「昨天晚上,到底是誰佔了誰的便宜?」
「款?」瞧他指手又指腹部,她小臉羞得通紅,忙申明,「我睡迷糊了嘛!」
第6章(2)
「一句睡迷糊了,就想一筆勾銷,這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他瞪著她。「是你巴著我不放,你千萬要記住。」她垮下肩,明知道他是硬拗,偏偏自己「作案」在前,無以反駁。「好吧,在船上這段時間,我會乖乖地待在這裡。」
「不只是船上這段時間,下船後,你必須搬進侯爺府。」一夜讓他想得透徹,既然確定自己的心意,那麼藉著保護她的名義,再引誘她慢慢愛上自己,又有何不可。
「咦?」不會吧……,見她一臉不願意,淳於御委實哭笑不得。
罷了,等他先把海賊剿滅,再慢慢地料理她。
一會,曲承歡取來早膳,往桌上一擺,一雙桃花眼忍不住飄啊飄的,瞧見主子將乾糧遞給她,還夾了小菜。
「我想吐,吃不下。」船身只要晃一下,她就覺得頭昏得難過,忍不住反胃。
「承歡,把窗子全部打開。」淳於御眼也不抬地道。
「是。」艙樓有一門三面窗,往外推開,可以瞧見四面八方的風景,讓空氣流動。
曲承歡迅速打開三面窗之後,又回到主子身後,看他極盡溫柔地對君什善噓寒問暖……外頭強勁海風冷得刮骨,他卻覺得這艙樓裡已是春暖花開。
「有人在上頭。」君什善小口吃著饅頭,聽到艙樓上有聲響。
「應該是要收錨啟航,所以有船工在上頭豎起篷子。」
「喔……」她點點頭,啃著饅頭。「對了,那篷子上為什麼繫了好幾種顏色的旗子?」她之所以問,是因為昨天她要收篷時,上頭的色旗全都攪在一塊,解得她快掉淚。
剛上船時,有人帶著他們幾個船工認識這船的構造,從船首到船尾的舵樓,還有底下的分層船艙和水手房,東西多得記不清楚,其中最令她好奇的就是旗幟。
「自有用處。」淳於御淡道。
在陸地上作戰,可以憑藉鼓點排列陣形,但在船上,鼓聲容易被海浪聲給吞噬了,所以色旗在這個時候,就能發揮作用。
說著,突地豆大雨點落下,敲打著艙樓頂。
「侯爺,下雨了。」曲承歡看向窗外。
他看著窗外,濃霧漸散,瞥向後頭跟隨的船隻,卻發覺第二艘船後,並沒有任何船影。
「承歡,交代下去,取下黃色和紅色的旗子。」他瞇起眼,想確認是被濃霧遮掩,還是狀況有異。
曲承歡先是一怔,隨即應了聲離去。
「發生什麼事了?」儘管她不懂作戰,但看他神情有異,肯定哪裡出了問題。
「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待在房裡。」淳於御沉聲道。
聽他這麼說,君什善跟著嚴肅起來,直盯著外頭,可惜視野一片霧濛濛,她根本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不一會,曲承歡差人換好色旗,便又趕回覆命。
淳於御看著後頭那艘船,確定甲板上有人,但卻沒有跟著更換色旗,當下勾出一抹噬血笑意,淡道:「吩咐下去,轉舵向右到底。」
「咦?」
「把火蒺藜拿出來。」曲承歡聽完,知道戰事已起,立刻走到外頭,喊著,「舵手轉舵向右到底,全員戒備。」話落,便聽到外頭響起陣陣訓練有素的腳步聲,所有士兵全部土甲板,跳板也準備妥當,弓箭長劍在手,等著船首回轉。
「難不成海賊出現了?」見淳於御站起身,君什善忙問。
「別出來。」淳於御看向外頭,船首正緩緩掉頭。
色旗的排列,代表各種陣型,是他特地為海戰而設計的,只要船上有他麾下的兵,必定懂得色旗改變的含意,但第二艘船並沒有動靜,而且船首掉頭,讓他清楚看見,第三艘船消失了。
不,應該說,二、三艘船都消失了,後頭這艘是海賊船。
三艘戰船之間有大麻繩牽繫,海賊能夠不動聲色地移花接木,趙立難脫罪,不過眼前還是要先將海賊拿下,殺他個措手不及。
當他走出艙樓時,第二艘船的甲板上,早已有弓箭手開始放箭。
弓箭朝他射來,他揮手撥開。
「侯爺。」曲承歡從艙底走來,手上拿著火蒺藜和超大拉弓。
淳於御接過火蒺藜,看向約莫百尺外的海賊船,稍稍動了右肩,點燃了火蒺藜下方的引信之後,隨即振臂扔到海賊船上,一陣轟然巨響,火焰狂燃。
「弓箭手。」他沉厚的嗓音劃破了海浪和雨聲。
所有甲板上的士兵蹬地高喊,「殺!」這頭繫著火藥的弓箭齊飛,儘管下著雨,但海賊船上火花四起,忙得海賊焦頭爛額,不過海賊也不甘示弱,以船首撞擊戰船的側邊,船身隨著翻浪往旁巨幅地傾斜,沒有防備的士兵,在濕透的甲板上滾撞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