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執拗的握緊她的手,生怕只要鬆動一分,她就會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玉鈺兒任他緊緊抓住了一會後,慢慢的掙開他的手,輕輕朝他搖了搖頭。
他沉下俊臉,話中透著幾分絕望,「難道你忘了,剛剛你曾答應我什麼嗎?」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一無所有,你會不會陪著我一起去流浪?」
「無論你想去哪裡,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可是現在,她卻要放開他的手,撇下剛剛許下的承諾。
玉鈺兒心裡縱然萬般不捨,可看到上千名官兵將這裡重重包圍,她知道若自已任性而為,將會給狼族帶來前所未有的災難。
或許就算真的與沐氏王朝開戰後,以狼族的兵力及勢力並不一定會輸,但她不能不顧及狼族百姓的安危,也無法不顧及天下百姓的生活。
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她不希望自己因此成為歷史罪人。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彼此指尖上的溫度,她從鬼谷真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被無情拋棄的疼痛。
第8章(1)
盛京的冬天沒有雪,這裡花開四季、氣候宜人。
玉鈺兒自小生在南方,本該習慣這裡的氣候和空氣,可當她被浩浩蕩蕩的人馬從遙遠的北方接回京城,隔著馬車的布市再次看到這盛京的景致對才發現,這裡的一切都變得好陌生。
依舊是威嚴壯觀的皇宮大殿,依舊是佈置華麗的雪玉深宮,但過往的一切已人事全非。
秀蓮看到玉鈺兒出現對非常驚喜。
自幾個月前玉鈺兒離奇失蹤後,諾大的雪玉宮便徹底成了死氣沉沉的宮殿,後宮那些嫉妒玉鈺兒的妃子們還幸災樂禍了好一陣子,所以當玉鈺兒被風風光光接回皇宮的消息傳開後,整個後宮除了秀蓮,恐怕沒有人會為她還活著的事開心。
然而,最讓人詫異的是,玉鈺兒那張駭人的陰陽臉恢復正常後,競與仙逝一年多的皇后玉金兒如此相似。
秀蓮圍在玉鈺兒身邊,一張嘴巴始終沒停過。
「娘娘突然失蹤的那天,皇上還以為娘娘在和他玩捉迷藏,他說娘娘從小調皮搗蛋,最喜歡捉弄人,所以不以為意,直到三天後宮裡的護衛仍舊沒有找到娘娘,皇上才發現娘娘出事了。」說到這裡,秀蓮心有餘悸地歎口氣,「那個時候整個雪玉宮的太監和宮女都被嚇壞了,要是娘娘有什麼三長兩短,奴才們也活不了了。沒想到三個月前,有消息傳回宮裡,說是在洛水鎮附近發現了娘娘的屍體……」
秀蓮回想起當時的倍況,仍有些驚惶,「娘娘肯定不知道,皇上在接到娘娘的死訊後,難過得整整兩天都吃不下飯。」
玉鈺兒聞言冷笑,沐湛會因為她的死難過嗎?
「娘娘,奴婢知道您仍舊記恨皇上賜死了皇后娘娘,可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而且皇上在這段日子裡過得很不開心,甚至還為了皇后娘娘守身……」
秀蓮不禁開始為皇帝說情。「娘娘知道後宮裡的那些妃子們都說什麼嗎?她們說皇上一定是被皇后的魂魄纏住了,才會在皇后娘娘仙逝之後拋下整座後宮,從此不再均施雨露……」
未等秀蓮嘮叨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了進來。
不用回頭玉鈺兒也猜得到,會在這個時候來雪玉宮的,除了沐湛,不會有別人。
果然,秀蓮在看到來人之後,立刻恭敬的跪下行禮。
沐湛龍袍披身,霸氣依舊,那張俊顏看在玉鈺兒眼中卻比妖魔更可僧。
想當初沐氏王朝英俊的皇帝與絕色的皇后曾在民間傳為佳話,可是現在,那曾經美好的一切,卻被沐湛親手毀得一點也不剩。
玉鈺兒繃著俏臉,氣惱的坐著,一動也不動。
對於她的無禮,沐湛早就習以為常。
剛剛下了早朝的他,迫不及待的趕到雪玉宮想見玉鈺兒,但乍看到她恢復原貌的絕色容顏時,心頭不禁狠狠一顫,不由自主低喃,「金兒……」
這張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中的熟悉臉蛋,此對此刻竟這麼真實的出現在他面前,他忍不住伸手,在那張令他魂牽夢繫的柔軟面頗上輕輕撫弄。
就在他幾乎以為金兒已重新回到他身邊時,忽然被人一手拍開。
「沐湛,你是不是忘了,我姊姊早在一年多前就被你賜下的一杯毒酒給活活毒死了。」
斥責聲像道無情的利箭,將沐湛日日夜夜的期盼粉碎刺穿。
恍惚之間,他才發現眼前的女子雖然有著與金兒相似的絕色容顏,但無論是氣質還是性格都相差甚遠,一股濃濃的失望驀地溢滿心頭。
仙仙的收回手,囂張跋扈慣了的沐湛出現落寞的神情。
是啊,他為什麼總是記不起這個可怕的事實?他最愛的女人已經被他親手賜死了……
雖然他無數次的告訴自己,金兒的死是遭奸人所害,但若他沒有先失去信任,「奸人」又怎會輕易得逞?
儘管他祈禱著,只要金兒能重回他的身邊,他願意放棄皇位,放棄他所擁有的一切,但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時間也不可能再重來一次。
可看著鈺兒那張與金兒神似的容顏,他感覺到死絕了的希蟄食漫又燃燒了起來。
「鈺兒,知道朕為什麼會將你納進後宮,讓你做朕的妃子嗎?」不理會她懊惱的躲避,他霸道的坐到她面前,態度強硬的勾起她的下巴。「因為你有一張幾乎與金兒一模一樣的臉,只要對著這張臉,朕心底的絕望就會因此消失殆盡。」
「我不介意再將這張臉毀了!」
沐湛滿不在乎的哼笑一聲,「就算是毀了,朕依然可以從你的臉上看到金兒的影子。」
玉鈺兒氣得小臉煞白,怒道:「可你愛的根本不是我,我不想做姊姊的替身。」
「愛與不愛又有什麼關係呢?」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裡,彷彿透著無限悲傷。
「朕的後宮擁有無數美人,名義上她們都是朕的妃子,可是放眼望去,又有哪個能博得朕的寵愛?」此刻,沐湛俊美無詩的臉上透著悲涼的滄桑。「最愛的那一個已經與朕陰陽相隔,她走得那麼千脆,無情的將朕獨留在這世間,朕總該在絕望之中給自己找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他看似執著溫和的目光中閃爍著空洞的笑意。
「鈺兒……」沐湛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很柔,甚至還有一絲……哽咽,「不要讓朕最後的希望也破天了,好嗎?」
諾大的雪玉宮在這一刻突然靜得可怕。
這一刻,玉鈺兒忽然同情起他,這個男人權傾天下、風光無限,卻顯得那麼無助又悲涼。
「太子哥哥……」不經意地,她輕輕柔柔的喊出幼時對沐湛的稱呼。
那對的沐湛是沐氏王朝的太子殿下,而她和姊姊玉金兒是宰相千金。
記得小時候身為太子的沐湛總會找各種理由跑來宰相府找姊姊,而她就像一個小跟屁蟲,一直跟在姊姊和他身後,嚷著要他們陪她玩。
沐湛很有兄長的風範,自從她爹娘去世後,每當她們姊妹倆被欺負時,他都會挺身而出護著她們。
在遙遠的記憶深處,沐湛就是她們心目中的神,可是,這個給她們支撐力量的神,卻親手害死了她深愛的姊姊,成為她生命中最殘忍的劊子手。
可就算她心底有再多的恨和怨,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一切。
想起遠在北方的鬼谷真,她不得不放低姿態向沐湛哀求道:「我不想做你的妃子,也不想當姊姊的替身,更不想留在這個像牢籠一樣的皇宮中,太子哥哥,如果你還顧念著和姊姊的情分,你……你放過我,好不好?」
沐湛因為她的那聲「太子哥哥」而陷入了回憶中。
年少的自己與年少的金兒,曾是那麼的開心快活。
他們一起騎馬,一起打獵,一起嬉戲玩耍。
她總是態天憫人,關心著民間疾苦,她也會為了自已熬夜批閱奏折而擔心他的身體,她更會因為他突然間想吃某道菜,以國母之尊親自下廚,只為滿足他挑剔的胃。
那時的自己,每一天都是快樂的。
可是究競是從何時開始,這種快樂競情情的離他遠去?
是他將大批大批的美女納入後宮的對候?還是他承諾著只愛她一人,可卻一再背赦她的時候?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當他因為德妃流產而遷怒她時,她悲痛交加的表情,可他當下不但不心疼,反而還下令賜鴆酒給她。
突然,金兒那張絕麗的容顏被七孔流血的慘狀取代。
沐湛猛地回神,映入眼市的,是鈺兒那張與金兒相似的俏顏,他內心深處的恐懼因為這張臉慢慢平復下來。
面對她難得卑微的乞求,他絕情的搖頭。「只要你還活著,今生今世就別再妄想離開皇宮半步。」
他知道這樣蠻橫的束縛與愛無關,他只是無助的想透過這張面容來撫平內心深處的罪惡感,也唯有如此,他才不會在失去金兒的日子裡徹底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