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像被人狠狠一拳,揍出血水,連日來的快樂被痛苦消滅。
他白來了嗎?不!沒有道理白來,沒有道理讓他千里迢迢,穿越千百年時空,依舊得和他的愛情失之交臂。
沒有道理的,對,沒有道理,成功是給努力的人獎勵,他這麼努力,沒道理白費功夫。
他不相信什麼有緣無分,他只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就算小魚嫁給襄譯,他還是會把她給搶回來。
沒錯,他絕對不讓前世的遺憾再發生。
下了決定,確立目標,他不會放棄的,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令他放棄小魚。
心念一定,他不慌了,像面對千萬大軍那般不驚不懼。
不慌亂,腦子便能運轉得開,他依舊端坐在馬背上,只是臉上的笑意頓時化為冷冽。
為什麼皇帝突然為兩人賜婚?不會無緣無故的,一定有某種原因……齊鈺清的臉驀地跳了出來。
因為她嗎?
皇帝為了她所以排除小魚?如果是的話,皇帝一定會堅持為他和齊鈺清賜婚,那麼接下來,他該怎麼做?
心中飛快盤算著,他在腦中不斷謀劃新計,隨著計劃一點一點成形,心,越加穩定。
這時候,所有的事都與他無關了,他的腦子裡只有小魚。
進宮,封賞,大臣們的議論都入不了他的心,璟睿只是恭敬地隨著眾人跪而跪,隨著眾人行大禮,直到退朝,皇帝一聲命令,讓他進御書房候著,他才回過神。
他在御書房門口遇見齊鈺清,她朝他走來,他卻視若無睹,從她身邊走過,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齊鈺清見狀,心狠狠一揪,痛極。
他這是……在對她生氣?哼!再生氣又能如何?
余敏已經出嫁,難不成他還能去搶好友的妻子?難不成他能拒絕父皇豐厚的封賞?難不成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會傻傻地拒絕賜婚?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他懂得謀算,胸中自有丘睿,不會傻得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是,她算準他不會傻到為一個女人豁出一切。
所以生氣就生氣吧,氣過了,就該回到正軌,好好地過日子——與她一起。
淡淡一笑,齊鈺清驕傲地挺直背脊,轉身離去。
御書房裡——
璟睿把虎符交回去,看著皇帝心滿意足地將虎符收回匣裡,聽皇帝不斷地誇獎自己,璟敷微微笑開,偶爾說一句,「謝主隆恩。」盡全力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感激。
他必須不動聲色,必須表現得比正常還正常,不讓皇帝看出一絲不對勁。
「與金兵一役,大齊威震四方,數月來有不少鄰國派使臣來京朝拜。」這一仗,打得皇帝志驕意滿、走路有風,裡子面子全有了。
「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威儀天下,乃千古一帝,各國自然群起歸順。」
這馬屁拍進皇帝心裡,讓皇帝越看璟睿越是滿意。
「這千古一帝也得有千古良臣輔佐,日後咱們君臣要齊心合力、再造盛世。說說,你想到哪一部?兵部、吏部?還是到戶部,和襄譯那小子一起辦差?」
璟睿凝眉低聲道:「微臣想退隱朝堂。」
這是試探,一點點的,對皇帝。
皇帝的笑意迅速消失,冷眼問:「退隱?為什麼?你才幾歲就想告老還鄉?莫非是對朕有所不滿?」
果然不允許旁人唱反調,還是只能順著他的毛摸嗎?好,那就順著吧。
璟睿歎口長氣,說道:「稟皇上,微臣累了,身累,心更累。母親離世,當兒子的卻不能為母親守喪,而父親棄世時,微臣也遠在天邊,屢屢想起內心便自責不已。」
是這樣嗎?也對,母喪不久,就被奪情,連七七四十九天的喪事都不能做滿。他身上的傷口還沒好齊全,就得提刀帶兵上陣,打仗期間連父親死了也不能回京見最後一面,韓薔再不濟,終歸是親生父親啊,是他虧待這個小子。
不過退隱朝堂之說,是在測試朕的吧?
皇帝撫鬚而笑,說道:「朕不是允過余敏那丫頭,等打完仗就讓你休息三十日,朕不會食言的。」
聞言,璟睿咧開嘴笑,一揖到地,道:「臣,謝皇上隆恩。」
果然是在試探?
這傢伙,當真累到這程度?
皇帝歎道:「朕是個賞罰分明的,你為朝廷做多少事,朕心裡有一本譜呢,不講你,就是獻羽絨衣的余敏丫頭,朕都封她一個郡主,還親自替她賜婚,更何況是你。」
話在這裡停下,他舉目望向璟睿。
現在輪到皇上在試探他了。
璟睿暗自慶幸,幸好凌建方事先通知,幸好他在心裡做好應對之策,幸好他連後路都想清楚了,否則倘若他不知小魚已經出嫁,被皇上這麼一試不就試出深淺?
他淡淡一笑,拱手對皇帝說道:「臣替小魚感謝皇恩。」
沒有生氣?沒有怨恨?換言之,是清兒言過其實?璟睿對余敏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在意?
可不是嗎,還能有多上心?不過就是個長相普通的小丫頭,確實有幾分才情,但,又怎樣?有才情的女人多了去。
「那是小丫頭應得的,襄譯當官不靠譜,但是待丫頭可是好得很,他親自求朕賜婚,親自準備嫁妝,那兩百多抬嫁妝不同凡響吶。」皇帝再試他一次。
親自求皇上賜婚嗎?呂襄譯,你死定了!
不過璟睿還是笑著,看不出半分破綻。「襄譯旁的本事沒有,銀兩算計得可精了,反正到最後嫁妝還不是往平王府抬,他可沒有半點損失。」
還能說笑?皇帝真正放心了,撫鬚大笑。「沒錯,就是這話兒。朕打算封你為靖王,為你和五公主賜婚,你意下如何?」
一句接過一句,皇帝試探著璟睿同時,璟睿也在皇帝的話裡證明自己沒猜錯,小魚和襄譯的賜婚定有皇帝和齊紝清的手筆。
他二話不說,跪地叩首,道:「謝主隆恩。」
直到這時,皇帝才真正鬆口氣,離開椅子將璟睿扶起,說道:「你回去好好歇著,等著接聖旨吧。」
璟睿很狗血地再度趴地謝恩,「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姐,爺和世子爺打成一團了!」小芽疾奔進屋裡,抓住余敏,劈頭就說。
爺回來了?余敏把手上的衣服往桌上一丟,對小芽說道:「爺在哪裡?快帶我去。」
一主一僕飛快跑出屋子,余敏不曉得自己竟可以跑得這麼快。
第一次,她感覺自己快要乘著風飛起來,她想見到璟睿,想知道他好不好,想看看他有沒有受傷,想得心都揪成一團了。
前廳這裡——
「你是這樣對待朋友的,好,算我瞎了眼,看錯你了!」接在這句話後面的,是璟睿一連串的拳頭。
呂襄譯躲也不躲,反正也躲不掉,任由他的拳頭往自己身上招呼。
「不然呢?你要我眼睜睜看著笨魚死掉?齊鈺清放話了,我不求皇上賜婚,她就要弄死小魚。」
他趁隙揮出一拳,但,沒中。
這不是對打,是單方面的挨打,才幾下他的帥臉就腫了一片。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私心,如果你肯,你多得是法子可以把小魚藏起來,不必非要娶她。」
他狠狠踹呂襄譯一腳,呂襄譯沒站穩,摔倒在地。
「我不娶她,難道你能娶嗎?再過不久,就輪到我們喝你的喜酒了吧?」呂襄譯躺在地上,硬是還他一腳。
一樣,沒踹中。
韋小寶怎麼能和令狐沖打架呢,那不叫打架,叫作找死!
璟睿趴下,揪住呂襄譯的衣襟,要把他給提起來。「聽清楚,我不會娶齊鈺清。」
「你敢抗旨?」呂襄譯掙扎著,不讓他得逞。
像小孩子一樣被提起來?傷的是自尊!
「為什麼不敢?為了小魚,我什麼都敢!」
兩個人不算是你一拳、我一腳,有來有往,而是你一言、我一句,誰也不讓誰,嚴格來說,這應該算吵架加上挨打。
凌建方站在一旁,雙手橫胸,冷眼看著兩位爺,不出手。
「你不要封王了?不要功名了?你拚那麼多年的東西要拱手相讓?」
「對,沒有小魚,那些東西都沒有意義!」
第十六章 為了你,我什麼都敢(2)
這句話,清晰地落進衝進廳裡的余敏耳裡。
她停住腳,心在瞬間化成一灘爛泥,這個男人啊,明明很厲害,明明很強大,明明是大男人中的大男人,為什麼說起情話總是令她心中泛起酸甜苦辣,感動得不能自已?
「爺!」她再控制不住自己,大聲喊。
璟睿高舉的拳頭在小魚聲音出現那刻頓住,他猛然轉身,看見雙眼含淚的余敏。
丟下呂襄譯,他飛奔到她身前。
余敏摸摸他的臉、拉拉他的手,急忙問:「爺,你有沒有受傷?快點,脫下盔甲給我看看。」
璟睿動彈不得了,因為她眼裡只有他、耳裡只有他、心裡只有他,滿滿地、滿滿地,她所有的知覺裡裝的滿滿的都是他。
這樣就夠了,他什麼都不計較,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