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加長型凱迪拉克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純白色的車體加上車長,在車陣中特別顯眼。
不受外頭的低溫影響,車內溫暖、寬敞,拆掉一排排座椅,改為訂做的L型皮椅,座位空間更大更舒適,腳下有張白色長毛地毯,一褐一黑的兩雙皮鞋,毫不心疼地踩在上頭。
「為了今天,我準備了這個。」魏敬堯神秘一笑,從小冰箱中取出一瓶冰鎮過的香檳,回頭對夥伴笑咧了嘴。
DomPerignon——董亦河看見那瓶價值不菲的香檳王,不禁笑了出來,「享樂主義至上?」雖然嘴賤的挖苦好友,但仍熟門熟路地取出水晶高腳杯。
「辛苦大半年才搞定這個Case,這是犒賞。」魏敬堯以熟練的手法打開香檳,在水晶杯中注入深金色的液體,濃郁的香氣在車廂內瀰漫。
「我們值得。」董亦河執起酒杯,與好友兼事業夥伴輕碰。
「那還用說。」魏敬堯不可一世地挑眉,自信、自負,毫不隱藏。
清脆的水晶杯碰撞聲,在車內迴盪。
他們剛簽下一紙合約,耗費他倆大半年時間周旋商討總算拿下,等著迎接他們的,是一年數百萬美金的利潤,為此開瓶香檳王慶祝,無可厚非。
兩人相視一笑,多年的兄弟情誼不需多言,一同灌下這杯慶賀的酒。
就在這時,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魏敬堯朝好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妳一定是我的幸運女神,我剛簽完合約……禮物?那有什麼問題!」愉快地接起電話,光聽就知道,來電者是個女人。
只是不知道這是他編號第幾個「哈妮」。
「女人,真是太簡單了。」用甜言蜜語應付完一個女友,魏敬堯攤手哂笑,緊接著鈴聲再次響起,他立刻轉換深情款款的口吻,對手機那頭的女人說:「這是心有靈犀嗎?我正在想妳呢。」
董亦河不禁感到疑惑,這年頭的女人,真的相信魏敬堯那些蠢話?把妹有這麼簡單嗎?
他不禁長歎一口氣,掏出手機,思索了一會兒後,不撥電話,反而打起簡訊。
「今天晚上?」魏敬堯邊講電話邊瞟向好友,發現他「又」在打簡訊了,差點笑岔氣,立刻回絕這女友N號。「今晚不行,我有應酬,現在我得忙一下,會再補償妳,Bye。」沒等對方有所反應便逕自結束通話,將這支專給眾紅粉知己的手機直接關機。
「你還在遲疑什麼?剛剛簽下合約,這正是約她出來慶祝的好機會,你是不是男人?會不會做球啊你!」魏敬堯看向他就是一連串恨鐵不成鋼的指控。
董亦河瞇眼細想好友的建議,最終還是搖頭。「不,我得小心一點。」
「太沒用了,出去不要說你是我魏敬堯的兄弟!」
正想要好好嘲弄一下好友,卻感到一股極大的衝擊力從後頭衝撞,震得兩人一愣,還來不及反應便被拋出座椅。
「怎麼回事?小心!」魏敬堯跌得眼冒金星,頭撞上車頂,才剛回神清醒,即看見黑影自左方漸漸襲近,他反射性地抓起好友臂膀,往另一邊車門臥倒。
砰——
從左側撞上的休旅車撞凹車門,車體變形,玻璃應聲碎裂,他倆被這巨大的衝擊力撞倒,瞬間昏迷,雙雙倒臥在白色長毛地毯上。
白色的長毛地毯,迅速被兩人後腦流淌的血色染紅。
一旁還有破碎傾倒的水晶高腳杯,殘留在杯中的金色液體,和著不知是誰的血,化成妖異而詭譎的顏色……
第1章(1)
刺眼的光線讓他不得好眠,忍不住發出不滿的咕噥聲,百般不情願地睜開眼。
昏昏沉沉的坐起身來,手下意識地探向床的另一邊,發現——空的,冷的,沒有餘留在被窩裡的溫度,代表那裡該有的人離開很久了。
魏敬堯驀然清醒,好看的劍眉擰了起來,他下床,踩著有些遲鈍的踉蹌步伐,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
赤腳踩在磁磚地面上,任憑涼意自腳底竄上,他走過小廊來到客廳,只見乳白色沙發上凌亂不已,抱枕散落一地。
再度轉身,走向開放式的廚房,碗槽裡還有幾個待洗的碗,水龍頭未扭緊,水一滴一滴地滴在碗筷上。
要節約能源。一個女聲在腦中響起,聲音有點低沉、沙啞,這個聲音驅使他走向水龍頭,伸手扭緊。
接著再走出廚房,繞到擺放許多書籍的超大書房,沒有,沒有看到人。
他不禁慌了起來,腳步開始紊亂,像無頭蒼蠅般原地亂轉。
「她走了……她不見了……」任憑恐慌襲上心頭,他胡亂的在房子裡四處衝撞,弄倒了擺放在客廳和小廊之間的花瓶——匡啷,發出好大的聲響,嚇了他一跳。
「敬堯少爺,你醒了嗎?」低沉沙啞的女聲自閣樓傳來,對無頭蒼蠅的他來說這簡直像是天籟!
對,他怎麼忘了閣樓呢?
邁開步伐,走到小廊最深處,繞過陽台,終於看見自天花板垂下的木製階梯,魏敬堯立刻三步並做兩步爬上。
達達達達……擾人的縫紉機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當他頭探出閣樓樓板,看見在自然光照射下的閣樓裡,有個隨意把一頭黑髮紮成一把垂在腦後的女人,正聚精會神的踩著縫紉機,專注的看著車針在布料上點成一直線。
達達達達……縫紉機的聲音停了,女人抬起頭,朝他一笑。
「你醒啦?」
「巧卉……」
緊繃的神經頓時放鬆,他也跟著女人一同笑了,腳步飛快地踩在木階上,急欲朝她飛奔而去的結果,是被絆倒,狠狠跌了一跤。
「小心一點!」華巧卉笑容盡失,丟下車到一半的布料,匆匆朝他走去。「急什麼?我不是跟你說過慢慢來嗎?你看你又不聽,有沒有哪裡痛?」
扶他起來後立刻拉著他的手,查看是不是哪裡摔傷了。
「痛。」魏敬堯擰起好看的眉,苦著一張臉,像小孩似的撒嬌訴苦。
「哪裡痛?哪裡?」她焦急地問。
他拎起褲管,朝她秀出疼痛的部位。「小指頭。」
視線朝下,看見他腳的小指,指甲翻掀,鮮紅色的血沾染在他米白色長褲上頭,更顯得怵目驚心。
「快坐下!我就跟你說小心點嘛,急什麼呢?真是的!」華巧卉又急又心疼,口吻難免嚴厲,牽著他坐在椅子上,對他耳提面命。「坐好,不許動!等我回來,聽見沒?」
「好。」魏敬堯乖巧聽話的應聲,如小學生般坐在椅子上,不敢亂動。
「我馬上回來,不可以亂走亂跑。」她轉身下樓,但不放心的又回頭叮嚀,一點也不意外看見他正想要起身,於是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噢,好啦。」被瞪了,屁股連忙再度黏回椅子上。
華巧卉快速的下樓,拎著急救箱回來,跑得氣喘吁吁,一看就知道很急。
「會很痛,忍耐一下。」她半跪在他腳旁,將他受傷那隻腳放在大腿上,拿起棉花棒和生理食鹽水清洗傷口。
「我不會哭。」高頭大馬的男人,竟然像個小孩似的說出逞強的話。「真的。」還保證。
她不自覺的笑出來,原本緊張、心疼而緊繃的心情頓時放鬆。「我又沒有說你會哭,幹麼自己講。」
「妳笑我。」嘴角下垂,看起來就很哀怨。「妳笑我……唔……會痛。」他反應太遲緩,翻掀的指甲都被她用鑷子夾掉抹上碘酒要包紮了,才開始喊疼。
心疼心酸,讓她眼眶泛紅。不能哭,哭了他一定會連珠炮的問她為什麼要哭,是不是他做錯事了,他會以為她哭是因為氣他的關係。
是啊,她是氣他,氣他不小心一點害自己受傷了,絕對不是氣他笨手笨腳的。
如果她哭,他又會露出難過的表情,自責的抱著膝蓋坐在牆角畫圈圈……
想到那畫面,她不禁莞爾。
「很快就好了,再忍一忍。」她柔聲說,加快包紮的動作,將他受傷的腳趾包成一大包。
「不痛了。」魏敬堯伸伸腳趾,笑咪咪地看著她。
怎麼可能不痛?光看她都覺得痛得要命,這傢伙還跟她嘻皮笑臉,真是服了他!
「洗澡時不可以碰到水,我會再幫你換藥,安份一點,不要又跑來跑去。」
「噢,好啦。」
處理好他剛意外造成的傷口,華巧卉才能靜下心來,也總算發現,這傢伙穿著睡衣。
白色背心搭棉質長褲,薄薄的布料看起來很舒適,而且非常透氣,但,現在是冬天,穿成這樣未免也太單薄了。
「魏敬堯!」華巧卉忍不住連名帶姓的吼。「你不會冷啊?不是告訴你起床要穿外套嗎?你你你你……」邊念的同時取下自己肩上的羊毛披肩,直接罩在他身上。
碎碎念、碎碎念,嘮叨個沒完,魏敬堯討饒的捏著耳垂,用小狗般無辜的眼神看她,用可憐兮兮的語調企圖讓她因同情放他一馬。
「我醒來沒看見妳,我以為妳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