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有這樣大的本事,栽贓陷害到你的寢宮中。」皇甫夜的目光越來越冷,「來人,請許貴人到刑部去,既然朕給了她悔過自新的機會她不要,那就別怪朕薄情了。無論刑部怎樣給她治罪,朕絕不插手。」
許娉婷高喊著冤枉,又哭又鬧、又罵又喊地被拉出大殿,她淒厲的聲音在殿中徘徊了很久。
皇甫夜悠然問道:「你們兩個人該不會為許娉婷求情吧?」
「聖上……」張月薇憂傷地說:「她畢竟是女兒身,請聖上不要讓刑部的人太為難她。」
「到底是朋友,這個時候你替她說話,就不怕引火上身?」他淡淡地看了顧青彤一眼,「青彤,你怎麼一言不發?」
「這是她咎由自取,臣妾沒什麼可說的。」她挑著眉,輕描淡寫地一笑。
「你的心真是夠狠夠硬。」皇甫夜臉上的冰霜忽然化作春水,一伸手,「來,到朕身邊來坐。」他所指的「身邊」,其實是他龍椅上多餘的位置。
張月薇詫異地看著顧青彤就那樣自然地坐了過去,皇甫夜伸手一抄,將人抱在膝上,甚至當著她的面,毫不避諱地就去吻顧青彤的唇。
那樣的親匿、纏綿和旖旎,彷彿是最刺人眼的針,可以將觀者的雙眼扎出血來。
「聖上,張貴人還在這裡呢。」顧青彤呢噥著,推著皇甫夜不規矩的手。
「喔,朕倒忘了。」皇甫夜含糊著笑,「月薇,你先回去吧,這次多虧你來報警,改日朕再去你的拜月宮。」
「是,臣妾告退。」張月薇緩緩起身,一步步慢慢倒退,她看似低垂著眸光,其實正用眼邊的殘光注意著高台上那一對正糾纏不清的男女。
原來聖上真正在意的人還是她──顧青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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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張月薇正在窗前撫琴,有宮女稟報,「顧貴人來了。」
她沉著臉,「告訴她,本宮病了,不便見客。」
「可是……」
宮女還沒有說完,顧青彤已經笑著進來了。
「張貴人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如今蘇貴人死了,許貴人被關了,這後宮中只有你我,不常走動走動該多寂寞啊。看,妹妹為你帶來了難得一見的雄黃酒,專程來請姊姊嘗嘗的。」
「我擔不起你這一聲『姊姊』。」張月薇瞥了眼她手中的酒瓶,「而且我也不喜歡雄黃酒。」
「姊姊不要和我客氣嘛,論年紀,也許我比你大一點,但是聖上先寵幸過你,也是先封你為貴人,我叫你一聲姊姊也是應該的。姊姊不喜歡雄黃酒?我還覺得這酒和姊姊的為人最為匹配。」
張月薇瞇起眼,「你這話什麼意思?」
「姊姊博覽群書,沒聽說過《白蛇傳》的故事嗎?」顧青彤的笑容越來越詭譎,「當年就是一壇雄黃酒讓白素貞現了原形,嚇死了許仙。」
張月薇拍案而起,「顧貴人,你深夜到我這裡來胡言亂語,是仗著聖上寵你就如此不把我放在眼裡嗎?」
顧青彤輕笑道:「姊姊別生氣。今日許娉婷入獄,多謝你幫我除去這個心頭患,所以妹妹是來謝你的。蘇秀雅、許娉婷,這兩個人都讓我不順眼,卻都是姊姊幫我除去的,你說我是不是該大禮謝你?」
「她們倒楣與我無關,你不要想嫁禍到我的頭上。」張月薇斬釘截鐵地說。
顧青彤笑了,「姊姊總喜歡在我面前裝腔作勢,這樣多沒意思?既然姊姊不承認,那我就提醒姊姊一件事,為什麼蘇秀雅身上的香料會跑到姊姊身上?難道姊姊家裡用得起那麼貴的魚沉香嗎?」
張月薇微變了臉色,冷笑道:「我用不用得起魚沉香和她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我已經問過蘇秀雅的貼身宮女,她的魚沉香都是放在一隻貼身的香囊袋裡,據說這種香料可以刺激情慾,尤其會讓男子興奮,但是自她死後,這只香囊袋就不翼而飛了,如今這香氣又出現在姊姊身上,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值得讓人懷疑的巧合?」
張月薇冷笑道:「既然你都說是巧合,那就只是巧合而已。這香料是我父親送我的,和蘇秀雅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喔,張大人清名在外,居然買得起這一兩千金的香料給女兒?那姊姊可不可以把你的香囊袋給我看看,據說這魚沉香一旦做成就只能放在一個香囊袋裡,若是取出另存,香氣就會消失,我記得蘇貴人的香囊好像是……」
「住口!」張月薇失態地低喊,「顧貴人,請你立刻離開我的拜月宮!」
「怎麼?說中你的心事了?」顧青彤笑著,「好,我可以現在走,不過這些事情,我可不保證不會在床上對聖上說溜了嘴。」
張月薇倒吸一口氣,沉吟很久,一字一頓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很簡單,兩件事。」顧青彤豎起兩根手指,「其一,從今以後,不許你再對我耍心眼,用歪門邪道整我;其二,那只香囊我覬覦很久,你若肯割愛,我萬分感激。」
張月薇一愣,「你要?可是你就不怕我說是你偷的嗎?」
她咯咯笑道:「你放心,蘇秀雅死時,我和聖上在宮外,所以絕不可能是我殺了她搶了香囊。而且,你把香囊給了我,你自己的嫌疑也就沒有了,我就算是想說你的壞話,聖上也不會信的,對不對?」
張月薇遲疑許久,終於一咬牙,「好,我答應你。」但是她沒有立刻拿出香囊,而是揚聲道:「來人,取兩個杯子來!」
顧青彤笑問:「怎麼?肯和我對飲了?」
「今日之事,不傳六耳,你必須和我起個誓。」張月薇緊緊盯著她的眼,每個字都是從齒間迸出來。
「好啊。」顧青彤伸手從宮女拿來的托盤上拿下一個杯子。
張月薇拿杯子的時候卻突然手上一滑,杯子立刻掉在地上。
「笨,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張月薇勃然大怒,將宮女訓斥一頓。
那宮女委委屈屈地不敢辯駁。
顧青彤笑道:「這點小事值得姊姊這麼生氣?不就是換個杯子嗎?」顧青彤一邊推著被罵的宮女出殿,一邊軟語安慰著。
在她的身後,張月薇悄悄擰開戒指上的一枚寶石,將其中一點白色的粉末倒進另一個杯子中,並且不動聲色的往杯中注滿酒。
這是一種極為慢性的毒藥,無色無味,喝下後三五日內都不會發作。當日與蘇秀雅同席用餐時,她便是趁她沒留意,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菜裡下了這種藥。這一次也不能怪她狠心地故技重施,因為她實在不能冒險讓自己有把柄落在顧青彤手中。
最重要的是,一山不容二虎。顧青彤之於皇甫夜那份極為特殊的地位,是她心中必須拔掉的一根毒刺。
等到顧青彤回身時,張月薇將那杯酒遞給她,「你若是有誠意,就將這杯酒喝下,然後立誓再也不將這些事情告訴別人。」
「這有什麼難的?」顧青彤舉著杯子笑道:「不過,那只香囊你也要拿出來,我真怕最後是我喝乾了酒,你卻不給我香囊,害我空歡喜一場。」
「你還怕我耍賴不成?」張月薇冷笑一聲,從袖子中丟出一隻紅色的香囊袋,「給你。」
「多謝了。」顧青彤將香囊握在手上,湊在鼻尖聞了聞,「好東西!難怪價值千金。」
「現在你滿意了吧?」張月薇冷冷看著她手上的杯子,「你也該遵守諾言,喝下這杯酒了。」
「嗯,當然要喝的。」顧青彤剛剛將杯子舉在唇邊,忽然她手上的杯子被什麼東西猛地擊碎,酒液灑了一地。
張月薇驚跳起來,「你做什麼?難道要反悔?」
「不是我要反悔,是有人不讓我喝。」顧青彤無奈地聳聳肩,甩手向上一指。
張月薇順勢看去,只見宮殿的天窗上有道人影別地一下落在她們眼前。
一見到這個人,她的臉色慘淡如土,陡然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月薇,什麼都不要和朕說了。該聽的、該看的,朕都聽到也看到了。」皇甫夜淡淡地開口,目光中那冷冷的疏離讓張月薇心如死灰。
「青彤,和朕走,張貴人知道她該怎麼做。」
皇甫夜緊緊抓住顧青彤的手,將她攬入懷中,帶出了拜月宮。
當夜,張月薇飲鴆於拜月宮。不久之後,其父張超大人辭官告老,但聖意不准。
次日,許娉婷從刑部獲釋,又奉聖命悄然出宮,並且永去「貴人」封號。一年後,許娉婷嫁給衛家一位邊關將領,終生留在邊關駐守,不再返京。
蘇秀雅被追謐為賢德妃。
尾聲
顧青彤怔怔地撫摸著手下那卷長長的畫軸。
這是一幅宮裝仕女圖,畫中的人是她。讓她怔然的是,畫中的她一身金黃色的鳳袍,頭頂金色的鳳冠,猶如振翅欲飛的百鳥之王。
「這是……什麼意思?」她緩緩抬起眼,看著對面滿是笑意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