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人不可貌相,但以她「閱人無數」的犀利眼光,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個耿直的人,一臉正氣,只差沒寫個「正」字在臉上。
這種人不是道貌岸然的老學究,就是個假正經,經過她昨晚的小小測試,他應該是個正經人士。
而且,是個腦筋呈一直線的呆頭鵝,讓她好氣又好笑。
在她所處的環境,雖然談不上爾虞我詐,但也不可能跟人掏心掏肺地說實話,否則隔天可能就會上報。
她從沒見過像他這樣耿直的人,雖然說話直得讓人聽了很刺耳,可是跟他說話卻完全沒有壓力,不需要花腦筋去想他話裡是否有其它的涵義。
他讓她覺得很自在。
「喂,你要去哪裡?」她還沒說再見,他就要跨上腳踏車走人,太不給面子了吧?
「上班。」斯文的俊臉看起來有些困擾,但仍然有問必答。
「你……」只見他一腳踩著踏板,一副隨時準備落跑的模樣,看得丁茤萸眼睛開始冒火,但她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咬著牙說道:「昨晚謝謝你的幫忙,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說過那只是舉手之勞,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語氣有淡淡的無奈,聽得她火氣又往上冒。
他的反應總會讓自己有種錯覺——她不是花容月貌,而是長滿天花!
偏他越想逃,她竟越不想放手。
她早就對那些阿諛奉承的人煩了、膩了,而他,則是唯一不受她吸引的人,無形中激起了她的征服慾望。
她第一次想要征服男人!
「我有恩必報,不想欠人情。」她的理由冠冕堂皇,光明正大得很。
「那你想怎麼樣?」語氣是完全的無奈和容忍。
「我請你吃一頓飯,就算償還你的借車之恩。」他不讓她請,她偏要請。事到如今,這已經是顏面之爭。
紀可法端正的臉看了看她一臉勢在必得的表情,最後終於點頭。
「……好吧。」
跟她吃頓飯像要他的命一樣,她有這麼讓人「難以下嚥」嗎?
若不是對自己的美貌深具信心,光看他的反應,她一定會以為自己丑到不行。
這個人哪,絕對有殺人於無形的能耐。
「你什麼時候有空?」聲音是從牙縫中迸出來的。
通常她才是那個說出氣死人不償命的話的人,對於旁人甚至是老頭的冷言閒語,她都能在笑談間回以致命的反擊,能夠三言兩語就讓她氣到差點咬斷牙的,這個呆頭鵝算是第一人。
「我今天很忙,那就明天晚上吧。」早「吃」早超生。
他很忙,她難道就不忙嗎?牙齒差點咬斷。「你叫什麼名字?」
「紀可法。紀律的紀,可以的可,法律的法。」
「電話呢?」
「09XX……」
她拿出手機輸入他的姓名和聯絡電話。「明天晚上上點在『四季』,可以嗎?」
「四季」是一家非常有名的超級豪華法式餐廳,一餐下來幾萬塊錢跑不掉。
「……好吧。」紀可法想了幾秒後,點頭答應,然後立刻頭也不回地騎上單車,快速離去,活像在逃命。
見狀,丁茤萸的嘴角不住地抽搐。她雖然討厭男人勾勾纏,但被人當瘟疫的感覺更不好受。
「好你個紀可法,我不把你迷得忘了爹娘,我就跟你姓!」
細肩帶黑色空內襯銀紗的合身短洋裝,勾勒出丁茤萸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低胸V領微微露出的白嫩豐腴,讓人看了兩眼發直。
將紅色大衣交給門房,踩著三吵高跟鞋,丁茤萸搖曳生姿地隨著領班走向桌位,留下一陣香風並帶走所有人的目光。她不否認,今天特別妝扮一番,目的就是要迷倒那只呆頭鵝。
緩步來到預定的桌位,這才發現桌位空無一人,那個叫紀可法的男人竟然還沒到?!
可惡!她已經故意遲到十五分鐘了,沒想到他居然比她更大牌!
暗咬著牙謝過替她拉開椅子的領班,臉上的表情依舊嬌媚迷人,沒讓人看出她心中的火正在悶燒。
那個紀可法最好別放她鴿子,否則,她絕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他迅速成為墓仔埔的最新住戶。
不想理會別人的眼神,索性拿出IPHONE上網打發時間,直到入口處的騷動勾起她的注意力,美眸一掃,正好瞧見那只呆頭鵝。
他又怎麼啦?
才正在想著要不要去前頭瞭解狀況時,領班已快步來到她身旁,低頭附在她耳旁輕聲報告。
「丁小姐,紀先生不願意繫上我們準備的領帶,我們依照規定不能讓他進來,他要我們轉達您一聲,他來過了。」
「四季」是一家超高級的法國餐廳,裝潢豪華,提供的食物也是一流,當然價格也不便宜,除此之外,這家餐廳還規定進來用餐的客人都得穿著正式服裝,女士得穿著裙子,男士則須打領帶。
沒想到這種超龜毛的規定,反倒讓有錢人趨之若騖,就算經濟不景氣,餐廳還是座無虛席。
丁茤萸唰地一責站起夾,餘氣騰騰地邁向門口,瞪著引起騷動的男主角,向來柔媚的美發出殺人的凶光。
「你想落跑?」一口白牙差點咬碎。
「我依約前來了,是他們不讓我進去。」他義正辭嚴地替自己辯護。
「這裡規定要系領帶,你為什麼不系?」
「透不過氣。」他嫌惡地瞪著服務生手上的領帶。「吃飯就吃飯,為什麼還要勒脖子?根本是在折磨客人。」
以前每次跟家人出入這類餐廳,他心裡總是充滿疑惑,為什麼來吃頓飯還要綁手綁腳?限制那麼多,簡直是莫名其妙。
「你如果不繫上領帶,我一樣會讓你透不過氣來。」她會親手掐上他的脖子。
「你……沒事吧?」她的嘴角嚴重扭曲,臉都變形了,看起來好嚇人。
「只要你不氣我,我就沒事。」見面沒幾分鐘,就能讓她火氣上揚,這個男人絕對是生來氣死她的。
「我哪有氣你?」他一臉茫然。
「請你吃頓飯跟要你的命一樣,跟我吃飯有這麼痛苦嗎?」能跟她同桌共食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心願,只有他,避之唯恐不及。
她除了惱怒,還隱隱有受傷的感覺,他的拒絕彷彿跟父親的排斥重迭,累積多年的傷隱隱浮現。
明明跟他還談不上認識,心情卻因他而起伏,這絕對不是好現象。
「既然你非要請我吃飯不可,那我們換個地方,我知道有一家店的食物不錯。」他不喜歡這家餐廳的浮華氣味,就連服務生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讓人渾身不自在。
什麼叫做「既然你非要請我吃飯不可」?!把她說成一副飢渴難耐的色女,聽得丁茤萸差點腦充血。
這個人……
見面沒幾次,她已摸清這個叫紀可法的男人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呆頭鵝,若要一字一字細究他的話,絕對會被氣到吐血。
「你不喜歡這家餐廳?」她露出嬌媚的笑,好故意地當著一票「四季」的服務人員面前問,看他怎麼回答。
「不喜歡。」他的回答簡潔有力到完全不給顏面的地步,看著穿著黑白制服的服務人員臉上那說不出的憤慨表情,丁茤萸的心情突然大好。
看來,不是只有她會被氣得蹦蹦跳啊!
這個紀可法,果然有氣死人不償命的好本事。
「好吃!」破例吃完整盤意大利面,不理會腦裡持續往上攀升的卡路里數車。好久沒這麼放縱口腹之慾了,丁茤萸心滿意足地拍拍平坦結實的小腹。
第2章(2)
離開「四季」後,兩人坐上她的車來到這家位於巷弄內的小餐館,店面很小,只放了七張小桌,每張桌子都坐滿客人。
顯然店老闆跟紀可法很熟,一看到他,臉上笑容燦爛,連忙又搬來一張臨時桌,安插在店裡的角落,空間雖然侷促,但自成一個隔間,不受外人干擾。
「不是只有大餐廳的東西才好吃。」他放下叉子,拿起餐巾紙擦嘴,面前的盤子已空無一物。
「你又要說教了嗎?」她忍不住好氣又好笑。
他恪守用餐不語的規矩,先前她才開口想跟他閒聊,就被他一句「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給制止,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一板一眼呢!
「我只會說實話。」他一向實話實說。
「你昨晚就說謊。」存心找他麻煩。
「我從不說謊。」俊臉緊繃,捍衛自己的清白。
「你說你家住在墓仔埔附近,可以走路回家,但那附近明明沒住家,你這不叫說謊是什麼?」她好整以暇地發難。
他聳聳肩。「我那天借你車時,原本就打算跑步到雜貨店再騎車回家,只是沒告訴你而已。」
「跑步?你是說,因為車子借給我,所以你不得不跑步到雜貨店去把車牽回來?」所以說,他根本不是住在那附近,他會那麼說,只是不想讓她過意不去的善意謊言嘍?
瞬間,她對他的好感我了好幾分。
男人在她面前只會吹噓自己為她做了多少事、花了多少心思,從來沒有人像他這麼低調地隱藏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