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應時聽了還挺開心的,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錯,「多謝喬姑娘信任。」
「懷公子放心,我知道傳言不可信。」
好一句傳言不可信。
喬喜娘對自己人品信任,自己總該有些回報,男人猶豫了一下,道:「侯姑娘並非病故,而是實在無法在雲山生活,我放她回家,此刻以遠親名義仍住在侯府,侯夫人的那位因為容貌盡毀,出門總戴面紗的遠房族親許姑娘,便是侯芳菲。」
喬喜娘聞言十分驚訝,「只是,既然如此,何不直言和離,說侯小姐亡故,讓世人多有揣測?」
「她不過才十八歲,以後還能嫁人,但若是讓人知道她是我的前妻,只怕才情再高,也是無人敢娶,她嫁給我三年,能給我做的都做了,夫妻緣盡,我不想做絕,這才對外說她病故。」
喬喜娘忍不住高興起來,看來,自己將嫁給良人呢,「懷公子大度。」
能放走妻子並不容易,別說懷應時這樣的地位,就連一般販夫走卒,只怕十有九個把妻子當成財產,你心不在這裡是你的事,我不會放過你。
懷應時能對侯芳菲如此度量,想來對她也不會太差。
而跟自己說這事,也是為了安自己的心吧——侯芳菲是裝死,不是被弄死。
「此事,莫告訴他人知道。」
「我懂得。」
懷應時見她一副有問題想問的樣子,笑說:「喬姑娘想說什麼不妨直言。」
「只是……」喬喜娘扭捏了一下,終於道:「不知道公子何以向我求親?」
這問題太困擾她了,她好想知道為什麼。
她曾經想過,會不會懷應時把她跟梅雪晶還是蘇寧寧搞錯了,但後來又覺得不太可能,他哪那麼缺心眼。
於是,問題就來了,懷應時是真的想娶自己,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懷應時笑說:「姑娘性子好。」
「就這樣?」
「這便夠了。」
「可性子好的姑娘多的是,我想雲山上也一定有不少好姑娘,何以一定要從武林這邊找呢?」這實在很不尋常。
懷應時怔了下,這,這是要他怎麼回答?
他之所以從武林正派找,其實是母親的強烈要求。
關蓮芯一直覺得自己兒子個性不好,孤僻又古怪,而他之所以孤僻又古怪,一定是爹是魔頭,娘是魔女,魔魔相成,他光明不起來,於是乎,關蓮芯想到一個方法,娶個名門正派的妻子,相信名門正派的閨女一定能融化自己的石頭兒子。
再者,兒子再不改變,萬一孫子也這樣子,她會很頭痛。
她想要一個會抱著她大腿撒嬌的孫子,而不是冷冷看著她,這不要,那不要,我要去練武功……兒子沒給關蓮芯撒過嬌,現在希望只能放在孫子上了。
「這問題,等以後再跟你說。」
喬喜娘臉一紅,以後,她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懷應時見自己成功讓她不再追問,放下手中的匣子,「這是我從馨州帶來的,你應該會喜歡……」
「小姐。」小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夫人讓您過去,說有事情呢。」
就在小翠把門推開前,懷應時從窗子走了,臨走之前,還把她繡到一半的帕子連帶繃子給取走,速度快得她只有傻眼的分,完全無法阻止。
「說請了個喜婆來,讓姑娘去學學出嫁規矩。」小翠笑咪咪的,「咦,這匣子哪來的?」
「張姊姊托人送來的,你去跟我娘說,天氣太熱,我,我換件衣服就過去。」
「奴婢給小姐換衣裳吧。」
「不,不用,讓喜婆久等不好,你先去說一下,我自己換行了。」
「可是……」
「快去。」
三兩下把小翠推出去,喬喜娘連忙把匣子放到抽斗裡,未婚夫妻是一回事,但私相授受總是不太好,她娘比較豁達,但她爹很保守,她不想刺激自己的爹。
結果那日一直擔心香兒整理衣服時發現那匣子,規矩學得不太好,差點把喜婆悶得口吐白沫,柳氏又一直道歉,見女兒實在心不在焉,只能算了。
第5章(2)
喬喜娘一直想知道匣子中裝的是什麼,可也知道如果讓爹娘知曉未來女婿偷跑來跟自家女兒說話,而且是翻牆而入,完全不把兩老放在眼中,恐怕會不太高興,於是只能忍著,直到隔天下午,才甩脫香兒跟小翠兩個小尾巴,帶著匣子到了書房,確定沒人後,上了閂,到案頭後面,坐下,預備打開。
奇怪的是,昨天看到有人闖閨房沒害羞,現在竟莫名害羞起來,是將來夫婿特意帶給她的呢。
喬喜娘臉紅了一下,這才輕輕把匣子打開。
是繡線。
松花色,青鴉,琥珀,綠沉……一束一束的放在一起,喬喜娘數了數,總共二十束,拿起繡線,左看,右看,只覺得顏色飽滿,有著隱隱金色,很細微,若不是今日天氣晴好,大概很難發現,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拿近了居然還有種淡淡茶香……喬喜娘突然睜大眼睛,仔細想想自己在書中看過的形容,這,這不是傳說中的金絲繡線,是馨州織造監製的,只作為皇室跟賞賜功臣之用。
懷應時居然拿來送她?不是,重點是,他哪來的?
她想了想,以他來說,就算買不到,威脅一下,馨州織造也會乖乖奉上,誰也不會去管一織造庫房少了幾捆繡線。
懷應時知道她喜歡這些東西啊……
喬喜娘耳朵一熱,連忙把東西收好。
丈夫是天,願意對自己好,是自己命好,懷應時能一下子就送到她喜歡的物品,大抵是打聽過,喬喜娘覺得,嗯,說不害臊也罷,但她就是覺得滿高興的,加上他說喜歡她性子好,這也安了自己的心。
自從那日,懷應時就常命人送東西過來,通常都是一些小玩意兒,不太名貴,但勝在有趣,小木刻,小土人,彩泥娃娃之類,由於聘禮給得太大方,所以也沒人會說這禮物小氣,反而覺得這是情趣,柳氏還很欣慰的說,女婿懂得疼人,女兒嫁過去不會受委屈。
喬喜娘也覺得如此,雖然都是市集可見的小對象,但這代表他有把自己放在心上,身為女子,還能要求些什麼,黃金跟茶莊雖好,但那些喬家也不是沒有,照她來說,良人有心,才是最好的聘禮。
備嫁兩個多月,她終於有種進入狀況的感覺,然後,有一點點期待穿上嫁衣那天的到來。
大概是心情轉換了,感覺時間上也快了起來,沒多久,居然轉眼到了中秋,給未來婆婆的手帕跟荷包早就繡好,嫁衣圖案也慢慢顯現,典型又喜氣的龍鳳呈祥。
每次在銅鏡前比著嫁衣,喬喜娘都會有種奇怪的感覺,不是著急著想嫁,但總捨不得放下來,她可以拿著嫁衣在鏡子前面一站半炷香時間,直到手酸為止,為此,柳氏跟陸氏還打趣說,這丫頭上輩子沒穿過喜服,所以這才捨不得放手。
一天又一天,很快的,小雪過了,大雪也過了,距離過門,只剩下半個月。
雲山這時,自然也準備了起來。
半年要蓋一個新院子雖然不容易,但懷應時有錢,於是不容易也容易了,銀子灑下去,不過幾天把原本院子拆了乾淨,連土都掀好,然後僅僅不到四個月,一座兩進院子及時完工。
前有庭,後有院,屋子不多,相對的可活動範圍就更大了。
庭中有水池,鯉魚,四季花卉,院中是幾株三人環抱大樹,有亭賞景,將看過去,便是雲山山群翠綠景色。
重蓋是懷應時的意思,跟侯芳菲在這裡生活了三年,若是舊屋裝新人,總有種怪怪的感覺,譬如說,侯芳菲特別喜歡西廂的美人榻,常常在上面小睡,他看到美人榻,自然會想起她。
未娶妻時,他不去西廂便好,但將來迎了喬喜娘,總不能跟她說,別在西廂美人榻上睡,簡直沒道理。
若要換院子,懷應時卻又不願意。
他這院子是雲山最好的地方,居高臨下,尤其是後院可看整個雲山山群,日出前,層層雲海,顏色斑斕,景色極美,到了深夜,月光燦燦,另有一番味道。
捨不得這院子,又不想跟記憶中的侯芳菲糾纏,於是選擇簡單而粗暴的推倒重建,至於如何擺設,當然不是自己來,而是由在懷家十幾年的饒嬤嬤跟兒子饒聰打理。
夏天時,他丟了話就走,回到雲山已經是十一月,第一件事情是先看院子,饒嬤嬤不愧是看著他長大,饒聰也不愧是跟著他長大,格局跟設計大氣為主,頗合他心意。
懷應時十分滿意,「挺好。」
饒聰從小跟在他身邊,自然知道這意思就是少爺高興了,笑說:「還有半個月時間,少爺不如再看看,有哪裡需要再更動,或者補傢俱,我馬上開庫房修改。」
「不用,這樣就好,將來若她不喜歡,再讓她自己翻弄。」
饒聰自然知道自家少爺口中的「她」就是未來少夫人,只知道是少爺親自相中的,不知道脾性如何,希望好相處些,原先的少夫人實在是太……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