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梓亮點點頭,握緊雙拳,對著蠟燭許願。
她希望,諾諾、棠棠、亮亮,一起平安、一起幸福、一起快樂,永永遠遠。
三個相似的願望,說明了三個人的心情,他們都不願意分開,他們都盼望起共同的未來。
「送禮物!」諾諾從包包裡拿出一張卡片,上面畫著三朵玫瑰花。「我們老師說,三朵玫瑰代表我愛你,亮亮,我愛你!」
諾諾說得很大聲,好像這話是再自然、再正確不過的真理。
又有烏鴉集體從賀鈞棠額頭飛過,他來不及講的話,居然被這小子搶了先。
「舅舅,你的禮物呢?」諾諾驕傲地抬起下巴,一臉「我不信你的禮物會比我棒」的表情。
突然間,賀鈞棠覺得過去那個不說話、面無表情的諾諾也不錯。
他從口袋拿出首飾盒,一見到那個,葉梓亮心臟狂跳飛奔。
是戒指嗎?他要向她求婚嗎?唉呦,沒有人這麼快的啦,至少要先談談戀愛、調調情,也許同居三、五個月,再來討論這種事。
但是,同居……緋紅飛上臉龐,葉梓亮舔舔唇,其實也不算快啦,他們已經有了同居期。
看著她莫名其妙地傻笑、害羞,賀鈞棠搖頭,她腦袋裡在想什麼?
他打開首飾盒,裡面的鑽石項鏈閃花了葉梓亮的眼,哇咧,比亮亮還閃亮的禮物!
「打開看看。」賀鈞棠取出項鏈交到她手上。
葉梓亮打開,裡面的照片是棠棠亮亮加諾諾,阿燦拍的,三張笑得張揚的快樂臉龐。頓時,葉梓亮又覺鼻酸……
這時候,葉梓亮還不曉得,自己的手機裡又收到一則來自「芸芸」的LINE,LINE上寫著——亮亮,謝謝你,生日快樂。
這是最後一封,也是唯——封「芸芸」發訊的對象是葉梓亮。
宋采青被同事帶回位置上,她恨恨地把杯子裡的紅酒喝光。
她看得夠清楚了,從不為女人動腦,覺得浪漫只是某種商業行為的賀鈞棠,為葉梓亮費盡心思安排這一場……這代表什麼?
代表他真的愛上了。
三十二歲的他,愛上一個女人,身為好友,她該為他祝福,但是……很難。
曾經,她以為他是歪男,以為他和侯一燦有一腿;曾經,她為無數男人傷心落淚,打電話給他,總能得到安慰,她以為他是自己最好的男閨蜜,他們可以一輩子持續這樣的友情。
是從什麼時候改變的?從那天下午,他們為討論諾諾的監護權去喝下午茶時,他說:「我要幫諾諾找一個家教。」
這句話讓她很高興,因為自從諾諾出視,他晚上很少出門了。
以前可以約著看電影、喝酒的夥伴,被一個五歲孩子搶走,說不吃醋是假的,所以她討厭諾諾,即使基於專業,她必須為賀鈞棠搶回監護權。
一個家教意謂著,他們可以繼續享受過去的生活。
那天晚上,她打電話問他找家教順不順利,後來聊到侯一燦,他不開心,習慣默認和侯一燦之間關係非比尋常的他,認真解釋了,他鄭重說我不是同性戀,我和侯一燦不是那種關係。
是賀鈞棠鄭重的表明,還是男友的突然離去,讓她覺得賀鈞棠可以?
對啊,他斯文溫柔又多金,雖然有點潔瘀,卻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毛病。
他擅長傾聽、擅長分析,他總能理智地分析出——其實,你不愛對方,你只是喜歡對方的付出,讓你覺得自信。
他說,這是她的毛病,她不曉得自己想要什麼男人,只想要享受身為女王,高高在上的快感。
一個這麼瞭解自己的男人,為什麼不可以?
當同性戀的理由被刪除,世上哪還有男人比賀鈞棠更適合自己?
於是她用心了,她第一次學習付出,她以為手到擒來、輕而易舉,終究他們之
間有著多年交情。
可是今晚……天曉得,她竟然失敗了。不敗女王居然成為葉梓亮的手下敗將,她真的……不甘心!
第12章(1)
醫院派葉梓亮去日本出差,參加一場國際醫學會議。
三天兩夜,時間不算長,她並不是資深醫生,照理說這等機會輪不到她,但……是鴻運當頭吧!
自從生日過後,她就開始鴻運當頭了,愛情事業兩得意,做什麼都順風順水,她想,賀鈞棠送的項鏈其實叫做幸運符。
葉梓亮提著大包小包回家,她不是購物狂,但是今天……看一眼袋子,她笑得眼睛變成彎月亮。
陳阿姨打開門,看見葉梓亮,笑說:「諾諾在房間裡面畫圖。」
「哦,好,等一下我去看他。」
「賀先生說他會帶晚餐回來。」
「好。」
「我先下班,可以嗎?」
「當然可以,陳阿姨謝謝你。」
送走陳阿姨,葉梓亮把紙袋放在沙發上,走進諾諾的房間。諾諾正在畫圖,畫得很認真,連葉梓亮進門都不曉得。
葉梓亮朝他走近,發現了……發現他正在畫小黑人,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看見諾諾畫這個,所以心裡的陰影始終存在?
走近,她沒有打擾,坐在床邊耐心地等他結束。
終於諾諾放下畫筆,轉過頭,臉上有幾分郁色,葉梓亮朝他伸出雙臂,諾諾想也不想地朝她奔去。
葉梓亮抱起他往陽台方向走,順手抽走一個自己帶回來的紙袋。
打開落地窗,抱著諾諾,兩人盤腿坐在木製地板上,陽台上的桑樹長得很好,葉子綠得耀眼。
「諾諾,我給你買了禮物。」她打開紙袋,裡面有個漂亮的小紙盒,盒蓋上面密密麻麻的戳了許多個小洞。「打開看看。」
打開紙盒,裡面有兩片被啃得只刺下一半的桑葉,還有四隻……
「毛毛蟲!」諾諾驚呼。
「它們的名字叫蠶寶寶,想養嗎?」
「想,哪只是公的?」
「現在還小看不太出來,等它再長大一點,身體變大了,我們就可以找找它靠近尾巴,第二、三環節之間有沒有一個凸出來的小圓點,有的話就是公的,沒有的話就是母的,那個小圓點叫做海洛爾特氏腺。」
「好,等它們長大,我們一起找。」
「嗯,蠶寶寶最喜歡吃桑葉,等一下我們拔幾片桑葉洗乾淨,記住一定要晾乾、擦乾,絕對不能有一點點水,不然蠶寶寶會拉肚子。」
「我會把它們照顧得很好。」
「諾諾最細心了。」葉梓亮抱緊他,臉頰貼著他的小臉,說:「小時候我很喜歡養蠶寶寶,常跑到別人家偷拔桑葉,有一次主人剛好回來,我嚇一大跳,飛快衝回家,結果腳上的來腳拖鞋壞掉,我狠狠摔了一跤,膝蓋磨破皮,痛得哀哀叫。
「我姊姊看見了很心疼,那天下午爸爸就到花市,買一棵這麼高、這麼高的桑樹種在院子裡。」
葉梓亮是老二,習慣用姊姊的舊物,家裡的東西幾乎都是為姊姊準備的,只有那棵桑樹是爸爸特地為她種下的,她分外珍惜。
「比我們家的還高嗎?」
「當然,那是種在泥土裡,不是花盆裡,自然會長得又高又好。我超喜歡那棵桑樹,冬天的時候葉子會掉光光,在春天小接近的時候,枝椏間會爭先恐後冒出小小的、綠綠的桑椹,慢慢果實越長越大,綠果子變成紅果子,再變成紫黑色桑椹。
「每當桑椹成熟,我就會拿梯子爬上去採,這是每年三、四月我最喜歡的戶外活動。桑椹酸酸甜甜的,但是一不小心,嘴巴、手指頭還有紫色,我常因為這個被媽媽罵到臭頭,有時沾到衣服還會被媽媽狠狠修理一頓,可我還是樂此不疲,姊姊常說我寧可肉痛,也不放過桑椹。」
諾諾咯咯笑問:「那棵樹還在嗎?」他也想去亮亮家採桑椹。
「不在,被砍掉了。樹砍掉那天我很傷心,姊姊說沒關係,等她長大當醫生就買一塊很大的地,蓋很漂亮的房子,種很多很多棵桑樹給我。」
諾諾皺起眉頭,他知道亮亮的姊姊死了,沒有辦法當醫生、蓋漂亮房子、種桑樹。他把蠶寶寶放在地上,轉過身抱住葉梓亮的脖子,親親她的頭髮、拍拍她的背,
試著用自己的方法安慰她。
「媽媽死了,諾諾和亮亮一樣傷心,對不對?」
「對。」
「桑樹會讓亮亮想起明明,小熊餅乾會讓諾諾想到媽媽,對不對?」
「對。」
「諾諾想不想和亮亮說說,媽媽死去那天,你看見什麼?」
這句話,葉梓亮問得小心而慎重,這件事她本想忽略的,只要諾諾恢復正常,能玩能笑能鬧,她不願意揭開舊瘡皰。 但十幾年過去,連自己都無法讓傷口癒合,小小的諾諾又怎麼有能力恢復?
諾諾身休瞬間變得緊繃,一語不發。
葉梓亮不逼迫他,只是輕輕拍他的背、親親他的頭髮,像他對她做的那樣。
暮色游入,兩人在漸漸轉黑的空間裡,靜靜依偎、靜靜地彼此安慰。就在葉梓亮準備放棄時,諾諾開口了。
「我睡到一半,聽見媽媽的床在動,我看見一個全身黑色的人,用長長的東西綁住媽媽的脖子,我想大叫,可是叫不出來,我想動,可是動不了,如果我衝出去叫護士阿姨,媽媽就不會死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