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很痛,對不起啦,要是傷口復原得不好,裡面化膿了,一定要及早處理才能早點痊癒.」
在老太太咬牙忍痛,心不甘情不願地讓葉梓亮再次打開紗布。
阮欽雄是個經驗老道的醫生,一眼就看出怎麼回事,他恨不得去踹住院醫生的頭,他太忙了,讓住院醫生幫忙檢查病患傷口,沒想到竟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葉梓亮對賀鈞棠眼神示意,他點點頭,先走出病房。葉梓亮把傷口重新包好後,陪阮欽雄一起走到病房門口。
葉梓亮說:「現在,阮醫生可以選擇說實話,還是讓我去和阿桑談談,聽說她的孩子在樓下餐廳吃飯很快就會上來,我認為他們一定會對阮醫生的疏忽感到興趣。」
「你到底要什麼?」阮欽雄咬牙切齒。
「真相!告訴我們,為什麼要對ZOE的死因說謊?」
阮欽雄騎虎難下了,當時,確實有拿到一個大紅包。
他說:「是ZOE丈夫要求的,她是演藝圈的人,自殺身亡會傷害她健康正面的形象。高先生告訴我,經紀公司也同意用這種說法發佈。」
那時,有不少媒體記者包圍自己,看見媒體那刻他就後悔了,不應該收下紅包的,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著頭皮說謊。
「她是自殺身亡?」
「對,她在半夜用絲魅纏在脖子,窒息而亡。」
「如何判定自殺?」
「那天晚上,病房裡只有她和五歲的兒子,難道你認為五歲小孩會弒母?」
「謝謝你的合作,你快去處理阿桑的傷口吧。」
丟下話,葉梓亮走出病房,與賀鈞棠並肩,她低聲問:「都錄下來了?」
「嗯。」錄得清清楚楚。
「接下來我們……」
「去院長室。」賀鈞棠說道。
「去院長室做什麼?」
「想調閱監視錄像器,得讓院長幫我們一把。」
「院長肯幫?」她可不認為院長天生善良,這種事一個弄不好會把醫院名聲搞臭。
「有阮醫生的錄音,再加上醫療疏失的麻煩案子,院長能夠不對我們伸出援手?」賀鈞棠冷笑,他可是談判桌上的高手。
「已經過了這麼久,不曉得監視錄像的帶子還有沒有保留?」
「先試試再說。」
中午,葉梓亮和賀鈞棠伸著懶腰,從醫院的監視中心走出來。
他們終於找到那天晚上的監視帶子,確定賀芸棠的病房在凌晨一點十七分的時候有訪客進入,一點三十一分的時候離開。
可惜這段影片只記錄到病房外面的情況,並沒有拍到病房內部的狀況,而且訪客戴著鴨舌帽,穿著黑衣黑褲,他們並不確定經過解析之後能不看清楚訪客的五官。
這段影片證實了葉梓亮的猜想。
難怪諾諾害怕醫院,難怪諾諾總是畫小黑人,她幾乎能確定在高致星進行那件事時,諾諾是醒的。
高致星怎麼可以那樣殘忍,諾諾和芸棠姊是他的妻兒啊,他怎能如此喪盡天良、泯滅人性!
賀鈞棠握緊葉梓亮的手,像是對自己立誓似地說:「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葉梓亮目光充滿堅定,用力點頭回答,「沒錯,芸棠姊會幫助我們。」
手機響起,賀鈞棠看一眼來電顯示,是宋采青的電話。
賀鈞棠說:「我馬上過去。」
拿到了鑰匙,葉梓亮和賀鈞棠沒在律師事務所多作停留,直接殺到賀芸棠的公寓裡。
二十幾年的公寓,地點有些偏僻,房子關了好一段時間,空氣不流通,地板沾上一層薄灰,但東西擺放得還算整齊。
「高致星不敢留在這裡,也許出事隔天,他就迫不及待搬離。」
「你怎麼知道?」
「姊的喪禮是我辦的,他很少出現,我以為他忙著安撫諾諾,沒和他計較,但頭七那天他沒到,我很生氣,親自開車過來,當時警衛說他已經很多天沒回家了。」
是心虛吧!葉梓亮打開鞋櫃,看一眼,裡面有二十幾雙鞋,男人、女人、小孩的都有,她逐一看過去……這時,賀鈞棠笑了。
「你笑什麼?」葉梓亮滿頭霧水。
「等我一下。」
他走到廚房找出一個垃圾袋,再次打開鞋櫃把一雙鞋面用真皮編成格紋狀,鞋底有瑩光,鞋跟處印著一個箭形標記的休閒鞋拿出來。
「這是……證據嗎?」
「對,凱瑟琳出版的限量鞋,全台灣不到兩百雙,監視器裡面的男子穿的就是店這雙。」
高致星沒發現這雙鞋的鞋底是螢光的,而腳跟處紅色的箭形標記……那抹紅,是這雙鞋子唯一的顏色。
「一雙鞋,無法證明高致星是殺人兇手。」再限量,台灣還是有人可以拿到。
「對,不過這雙鞋代表,那天晚上他回來過……」
「也代表,我們可以找到更多證據?」葉梓亮接話。
「我們分頭找。我還要找監視器,你找找姊的存款簿、土地所有權狀……那些重要文件在不在。」他知道不容易,高致星肯定在這裡翻過很多遍。
「那些東西不在高致星那裡?」
「聽說過戶、領錢,他都是以遺失為借口,重新申請謄本。」
換言之,他並沒有找到那些文件,他想知道當中還有多少證據可以證明高致星背叛這段婚姻。
有外遇為動機,有錄像帶為證據,再加上那雙鞋,高致星脫不了嫌疑。
「好,我們分頭找。」
葉梓亮從主臥室開始找,衣櫃、書櫃,大大小小的櫃子、抽屜都翻遍了,每本書、每迭文件、每個牛皮紙袋……她都不放過。
兩個小時過後,她沒找到任何重要文件,卻找到幾件疑似兇手作案的黑衣服、黑褲子。她對廠牌這種東西相對陌生,便把衣服聚在床上等賀鈞棠過來分辨。她還找到兩本日記和照片,暫時放在一旁。
比起葉梓亮,賀鈞堂運氣好得多。
他有探測器,很快就在房子裡找到十幾個針孔攝影機,他不知道裡面會不會錄小下重要畫面,但這讓他滿懷希望,因為代表姊姊不是在全然無知的狀態下,毫無準備。
把攝影機一一拆卸後,他跟著葉梓亮一起找文件,只是又兩個小時過去,連諾諾的玩具櫃都找遍了,仍然一無所獲。
「芸棠姊會不會真的托了律師?」
「采青是這麼說的,但姊姊過世的消息上了新聞媒體,如果姊姊請托律師,應該會有律師出現。」
「律師出現的話,芸棠姊的財產就不會被高致星據為己有,就算他以未亡人的身份接收財產,存款簿和權狀也不會以遺失的方式申請補發。」葉梓亮分析。
沒錯,所以姊姊會把東西放在哪裡?
葉梓亮歎氣,揉揉發酸的腰,坐在諾諾的小床上,賀鈞棠跟著坐在她身旁。
一個人坐時,沒有感覺,但兩個人一起坐下……
葉梓亮和賀鈞棠對視,下一秒,兩人極有默契地跳起來,一把掀開床罩。
找到了!葉梓亮彎了眉毛。
彈簧床被割開一道,只用膠帶簡單貼合起來,那道口子是很整齊的切割,不是床墊老舊的破壞。
葉梓亮拉開膠帶,賀鈞棠伸手朝裡頭探,葉梓亮細細盯著賀鈞棠的表情……他笑了。
「找到了嗎?」葉梓亮急問,還用力幫著把切割口拉得更大。
須臾,他從裡面拿出一個牛皮紙袋。
「快打開看看。」葉梓亮催促。
賀鈞棠把紙袋裡面的東西往床上倒去,姊姊的存款簿、所有權狀,保險箱的鑰匙……當中,最重要的是賀鈞棠想找的遺囑。
「亮亮,打開電視。」賀鈞棠的聲音輕快飛揚。
葉梓亮哀叫一聲,「你直接告訴我吧,我還在門診中。」
快兩點了,早上的門診還沒結束,每個病患進到診間,阿章都在背後偷偷畫圈圈,像電視製作人那樣逼著主持人控管時間以便進廣告。
「證據確鑿,高致星被收押了。」
那些針孔攝影機裡,拍到太多精彩內容。
有高致星和林薇棻的通姦,有他家暴賀芸棠,逼迫妻子離婚的畫面,有他信誓日日向林薇棻保證,再過幾天賀芸棠就會徹底消失的鏡頭,最重要的是,拍到他換上衣服、鞋子,備下絲魅,準備出門犯案的畫面。
他出門的時間,與醫院監視錄像的畫面剛好對上。
再加上芸棠姊的日記,鉅細靡遺地記載了許多夫妻間的大小事,裡面不只一次提到高致星的暴力記錄,以及威脅殺妻的事情。
他想脫罪?沒那麼容易。
諾諾拿回母親留給他的財產,也得到父親留給他的房子和基金存款。
詭異嗎?高致星不是沒錢、沒工作?
他是沒有,但林薇棻有啊,如果不是給他好吃好穿、好多利益,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有什麼道理願意和四十好幾的老女人交往?
林薇棻登記在高致星名下的動產、不動產,諾諾是唯一合法繼承人。
至於高致星的父母,媒體正集中火力想盡辦法尋找他們呢,躲都來不及,哪有心力管理財產分配這種事情。
高致星盤算過,如果那些東西再度回到林薇棻口袋裡,他就白忙一場了,而登記在諾諾名下,終歸是親生兒子,出獄後,他能不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