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御史呆了下,然後好生疑惑地看著女兒,語重心長地道:「飛花,你幾時去學命理之術,為父怎麼不知道?」
「剛學的,正打算沒飯吃的時候到寺廟門口擺攤測字,騙人錢財。」
「你都說是騙了,那肯定不准,不准我就這麼對皇上說,那可是欺君大罪,會禍延九族啊。」
「您真的不上摺子?」
「爹是忠臣。」
「那好吧,」葛飛花明白的點頭,一臉堅毅的看著父親,「我這次真的要離家出走,您百年之後我會記得回來幫您摔老盆。」
「飛花,」葛御史急忙一把抓住女兒,「你說真的?」
「我像在開玩笑嗎?」
就是不像,他才緊張啊。
「你就那麼不喜歡逍遙王?」多好的才俊啊,皇帝也肖想他做女婿許多年了。
葛飛花認真的說:「他承襲爵位,文采滿腹,貌比潘安……」
「對呀對呀,這麼好的男人哪裡找?」他急忙插嘴。
「但是,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吃穿住用卻無一不是用最好的,而且不擅理財,據說王府所有的事都由那個已土埋半截的老管家操持。基本上他跟您沒什麼不同,唯一的差別在於,他的家底厚,可以讓他多吃幾年飯,然而總有一天會坐吃山空,而您女兒我不想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
葛御史的肩膀完完全全地垮了下來,因為女兒說的全是真的。
逍遙王是有才,但他寧可賦閒在家,做一個名副其實的「閒卿」。不入仕沒啥不好,人各有志,可是卻整天吟詩作對,呼朋引伴無病呻吟,這讓葛飛花很不屑。
「乖囡,」葛御史歎氣,「是爹這個榜樣太差了是不是?」
葛飛花微怔,然後搖頭,「不,是我不像娘那麼賢慧。」
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葛御史感到一股深沉的哀傷。原來女兒一直在怨他。
守在書房外的大葉、小葉一見小姐出來,急忙上前。
「小姐,你不要這麼衝動。」
「就是啊,他好歹是個王爺,錯過你會後悔的,而且這樣做老爺很為難。」
「才不會,葉閒卿是皇上替自己女兒留的佳婿之一,我爹這時上摺子,他一定樂不可支。」
聽到女兒這話的葛御史心中再次歎氣。是啊,這是朝野皆知的事,讓他想找藉口說服女兒都沒有。
看了看桌上攤開的奏章,他歎口氣。算了,上請罪摺子吧,也許是女兒的緣分還沒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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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逍遙王府。
安佑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時偷覷主子的臉色。
不太妙喔,自從葛家千金離開後,王爺一句話都沒講,呆望著窗外的那株老槐樹出神,還不時皺下眉頭,像是被什麼困住了一樣。
王爺很少露出這種神情,大多時候他是從容不迫、優雅迷人的。
「安佑。」
「奴才在。」
「我們以前見過葛家小姐嗎?」
「回王爺,應該沒有。」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哪是外人輕易就能見到的。
「你不覺得昨日她在綵樓之前的反應很奇怪嗎?」
有嗎?安佑很努力的回想。
「我倒要看看這裡面究竟有什麼名堂。」葉閒卿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剛剛他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驀然驚覺葛家千金早就識得自己,而他對她卻毫無印象。
另一事他想不透,她並非長得醜陋不堪,為什麼要戴黑紗帷帽?像怕被什麼人認出一般。
而且照理說,砸到像他這樣的人簡直是老天不長眼時才會出現的事,她卻不希罕,還一副躲瘟疫的樣子,真令他火大。
弱冠之後便再沒人想為他作媒,他知道原因,卻無能為力,畢竟皇上最大,沒人敢跟皇上搶女婿。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方是上上之策,雖然三位御史千金惡名在外,但他想趁著她們奉旨拋繡球想看看有無機會,結果真的被某人在怒不可遏的情況下砸中。
至今想起當時的情形,他都很想笑。
她是個很不一樣的女子,率性乖張,咄咄逼人。
但不可諱言,她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既然如此,便沒理由放棄這個機會。
他決定承認這樁婚事,也徹底了斷皇上招他為駙馬的念頭。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會比惡名昭彰的御史千金更難纏,他不想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做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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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再不願意進宮,但是皇上召見,他還是得去。
只是今天皇上的神情似乎很高興,而不是他預料中的不悅,這讓葉閒卿起了戒心。
「臣參見皇上。」
「愛卿免禮。」
「不知皇上召見微臣為了何事?」
皇帝笑呵呵的摸著鬍鬚,「今天葛愛卿遞上請罪摺子,那葛家小姐脾氣的確暴躁,卻不是有心要將繡球打中於你。而且這畢竟關係到她一生的幸福,所以朕准了葛愛卿的奏章,允許他替愛女收回繡球,擇日再拋。」
她竟然看不上他?!這個認知讓葉閒卿惱火,暗自握緊了寬大袍袖內的右手,先不動聲色,笑道:「那臣倒要謝謝葛大人如此美意了。」
「是要謝謝他。」皇帝頗有同感,他的公王也要嫁人,而眼前的人可是他留了多年的最佳女婿人選。
「可葛家小姐畢竟是奉旨拋繡球,臣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繡球砸中,如果皇上恩准她收回繡球,豈不是失信於民?」
皇帝一愣。對呀,他是一言既出、四馬難追的皇帝啊。
「但事關女兒家的終身幸福,朕……」
「皇上,葛家小姐如果能嫁得出去,就不會等到奉旨拋繡球了。」
就是說嘛,要不是他下旨讓她們繡球招親,又怎麼會一下子就終結掉三個俊才呢?皇帝暗自懊惱不已,眼見將軍狀元都已無可挽回,他一定要保住逍遙王這個駙馬人選不可。
「而且,皇上不認為臣是很好的丈夫人選嗎?」
「當然不是。」否則他何必暗示大小官員不准打逍遙王的主意,導致他年近二十五都沒能討上一房媳婦。
「那臣又怎麼會誤了葛小姐的終生呢?」
皇帝被堵得無話可說。
他終於明白,三個俊才他是一個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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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宮門,看到守在宮門外的王府轎子,葉閒卿只說了一句話,「東城葛府。」
安佑明顯愣了一下,好在及時反應過來,吩咐轎夫,「東城葛府。」
「是。」四個轎夫異口同聲應喝。
於是,一頂四人大轎便晃晃悠悠地移向東城葛府。
可想而知,當葛家門房看到逍遙王大駕光臨時會如何驚訝了。
「請通知御史大人,逍遙王爺登門拜訪!」
葉閒卿好心情的坐在轎裡等。
「王爺大駕光臨,老臣迎接來遲,望請恕罪。」得到消息的葛御史,第一時間就奔了出來。
「葛大人言重了,再過幾日您便是本王的岳父,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謹。」
葛御史馬上瞪大眼,張大嘴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怎麼會這樣?皇上不是准了他的奏章了嗎?
「葛大人。」葉閒卿好心情的喚他。
「王爺,」葛御史回過神來,「裡面請。」
等到兩個人終於在客廳坐穩,葛御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乾脆摸著茶碗蓋裝糊塗。
葉閒卿倒是興致極好地邊呷茶邊打量葛家的客廳。
外傳葛府被某人揮霍到一貧如洗?
看著四壁懸掛的山水花鳥圖,眸底閃過玩味。他若沒看走眼的話,這些全是名畫珍品,隨便一幅拿出去賣,都值千兩以上。
「本王想見見葛小姐。」既然主人不開口,由他開口也無妨。
葛御史愣了一下。
「有什麼不方便嗎?」
「王爺,皇上應該有對您講……」葛御史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我拒絕了。」葉閒卿淡淡地說。
葛御史聽了可高興不起來。他太瞭解女兒的個性,她知道後恐怕會出亂子。「其實王爺,小女才疏學淺、品貌不佳,實在配不上王爺……」
「我不介意。」他再次打斷他的話。
這下葛御史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只能苦笑。「王爺真是大度。」
「好說,那現在可以請小姐出來見面?」
「你們名分既定,見面而已,無妨。」葛御史暗暗心驚,他混官場幾十年不是白混的,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看似無害,實則是隻老狐狸。
「既是無妨,有勞大人了。」他輕笑,漫不經心地攝著摺扇。
「來人,去請小姐。」
僕人尚來不及應聲,廳外就響起一道清脆的嗓音。
「爹,你從帳房支了五百兩銀子去做什麼?」
葛御史暗叫聲「糟」,「飛花,王爺到訪,不得放肆。」
原本怒氣騰騰從帳房衝來的葛飛花,才踏進大廳,就聽到父親的出聲提醒,無奈為時已晚。
「爹——」葛飛花怒視父親,要不是因為發現帳上銀子又少了,一時氣怒攻心,她不會這樣毫無防備的殺進客廳,想來路上大葉攔阻她就是想告訴她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