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虹不由自主的瞄了夫人一眼,見夫人沒有任何反應,便一五一十的將之前所發生的事說了出來,連同旺宏家的現在正在外頭求見夫人的事也沒落下。
孔廷瑾聽後怒不可抑,面若寒霜的直接下令再把那背主的丫頭拖出來打三十大板——說穿了就是往死裡打——然後讓管事將那一家人全部拉出去發賣,以儆傚尤。即使旺宏家那一房人是太夫人當初賞給他的,他也沒有一絲的猶豫。
或許有些事他該對夫人坦言了,他心想著。
第十三章 夫妻俱坦白(1)
孔廷瑾若是在家用晚膳的話,用完晚膳定會到書房待上一個時辰,羅蕙心早已習慣他這習性,並在習慣之餘也將這一個時辰運用在看賬冊上。比起夫君的忙碌,她這位夫人完全也是不遑多讓。
不過今晚倒是挺怪異的,他用完晚膳之後竟直接起身往房裡走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為了傍晚的那件事嗎?羅蕙心面帶疑惑的尾隨他走進房裡,只見他在床畔坐了下來,然後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朝她說:「來這裡坐。」
她面帶疑惑的走上前坐下,然後轉身面向他,安安靜靜的等他開口說話。
「你這幾天是怎麼了?」他開口問道,神情溫柔且關心。
羅蕙心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開口說的第一句便是關心她。「我沒事啊。」她說。
「不對,有事,有心事。」他直接搖頭否認了她的回答,再次關心的問她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或者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不管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
瞧,就是這個態度,永遠不會疑惑懷疑她的所作所為,只負責在她遇到難題時幫她解決難題,這一點她到底要如何說服自己說不怪異呢?
「為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他問她。
「什麼眼神?」她愣然的問道。
「打量中帶著掙扎與疑惑的神情。」他對她說,一頓後忍不住接著道:「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奇怪的流言?我並沒有做出任何對不住你,或是會讓你不悅的事。」他的神情認真且嚴肅。
羅蕙心呆了一下,失笑的搖頭道:「沒這種事。」
「那麼你為何會用掙扎疑惑的眼神看我,而且你別騙我,我知道你有心事。」
羅蕙心怔怔的看著他,很想問:有這麼明顯嗎?原來她竟是個完全藏不住心事的人嗎?所以他不需要問為什麼,因為光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麼,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有沒有在欺騙他,是這樣嗎?
「不可以告訴我嗎?你的心事?」他目不轉睛的凝望著她,柔緩地問道。
「不是。」她搖頭道,「只是我在胡思亂想。」
「那我可以知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嗎?」他柔聲的詢問。
羅蕙心沉默的看著他,掙扎不已。因為如果她將心裡的懷疑與煩惱對他說,問他為何總是不問她為什麼,那麼他以後若是為表重視,變成動不動就問她為什麼的話,那她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既想他問,又不想他問,她糾結得都快生病了。
「如果不想說就別勉強自己。」看出她的掙扎與猶豫,孔廷瑾包容的說,轉移話題問她道:「今天宅裡發生奴婢背主偷信的事,你怎麼看?」
「怎麼看?」羅蕙心愣了一愣,這才眉頭輕蹙,思索地答道:「我覺得這件事應該與二堂弟妹有關係,畢竟「施記」是她的娘家,「施記」的傾頹又與我有關,她會想從我這兒動歪腦筋不難想像。」
「你是這麼想的嗎?主使者是二堂弟妹?」
「嗯。難道不是嗎?」她遲疑的看著他。
「的確不是。」他緩緩地搖頭道。
「那會是誰?」她倏然睜大雙眼,接著驚訝的脫口道:「難道是二叔或二嬸?但是偷看我的私人信件對他們有何好處,又有何目的?這太奇怪了。」她有種百思不解的感覺。
「你就沒想過是府外的人嗎?」孔廷瑾問。
「府外?」她一臉錯愕。「你的意思是說,糕餅鋪的競爭對手?」
他有些無語,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歎道:「其實無知也是一種福氣。」
「為什麼我覺得這句話不像讚美,比較像是在嘲笑我?」羅蕙心瞪著他,鼓著臉說。
孔廷瑾忍不住輕笑出聲,難得看她露出如此孩子氣的神情。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將朝堂上那些亂七八糟、爭權奪利的事情告訴她,令她跟著他一起心煩憂心,希望她能一心一意專注在她喜歡的事上。因為她專注忙碌的模樣真的很美、很動人,也很純淨,令每回心浮氣躁的他見了都能平和下來。如果可以的話。
「蕙心。」他柔聲喚她,臉上表情卻嚴肅無比。
「怎麼了?」她神情一斂,跟著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她問他,關注之情溢於言表。為什麼她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感覺好像有大事要發生了。
「成親以來,我始終都未與你提及朝堂上的事,你知道為什麼嗎?」他看著她說。
「我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國家大事本就不是我該知道的。」她理所當然的答道。
「並不是這個理由。」他緩緩地搖頭。「之所以不與你說,其實是為了不想讓你為我操心與擔心。」
羅蕙心倏然一驚,著急的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不能得罪的人?你別嚇我!」
「我這個職位掌管著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課、升降、勳封、調動等事務,若不想昧著良心做這官,它本來就是個專門得罪人的位置。」孔廷瑾苦笑道。
「那……怎麼辦?」羅蕙心不知所措的看著他,滿臉著急與擔心,不安與忐忑。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孔廷瑾恭肅嚴整道。「我能年紀輕輕就坐上這個位置,可不是趨炎附勢得來的,而是憑真本事,憑我的公正不阿,和從不曲意迎合權貴、結黨營私的這一點。我既得皇上信任,委以重任,便會做好這個吏部侍郎,為皇上分憂解勞。這一直以來都是我為官的信念,從未動搖也從未改變過。」
「為官者都應該這樣。」
「不,只是笨蛋才會這樣。」孔廷瑾搖頭道。
羅蕙心表情怪異的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問:相公的意思是,相公是個笨蛋嗎?
「我不是笨蛋,但我卻是個例外。」孔廷瑾搖著頭告訴她。
「我不懂。」羅蕙心直接道。
「我從當年在殿試中被欽點為狀元之後便入了皇上的眼,一直以來皇上都將我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這才會一路破格將資歷輕淺的我提升至吏部任侍郎一職。這些年我一直都在皇上的注視之下,因此我可以不理會那些權臣權貴,可以軟硬不吃,因為我有皇上這座靠山。但其它官員並沒有,若不識時務,恐怕早就丟官,或者早已成為一堆白骨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使你得罪人也可以很安全,不會有人敢動你對不對?」她緊盯著他的雙眼,謹慎的問道,只想確認這一點。別人丟官或是成為一堆白骨都與她無關,她只要他平安無事就夠了。
「放心,皇上派了一名護衛武官一直在暗中保護我的安全。」他安撫她道,怎知她聽後沒有鬆口氣的反應,反倒瞬間白了臉。
羅蕙心渾身僵直,一顆心緊了又緊的伸手抓著他的衣袖,驚惶不已的問他,「你的意思是說,已經有人朝你動過手了?」不然皇上怎會派人保護他?
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快。孔廷瑾有些苦笑的伸手將她摟進懷裡,安撫的拍了拍她,又親了親她臉頰,柔聲道:「我沒事,你可有瞧見我受傷?沒有,對不對?所以別擔心。」一頓他又道:「這便是我之前一直不想與你說這些事讓你擔憂的原因。」
「那你為何現在與我說?」羅蕙心瞬間抬頭問道,反應極速。
孔廷瑾不禁又苦笑了一下,伸手輕撫著她柔嫩滑溜的臉頰,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些人從我這兒找不到縫隙可鑽,把主意打到你這兒來了。」
「什麼?」羅蕙心目瞪口呆的瞪著他。
「偷窺你的信件大概是想從其中找出你的喜好或弱點加以利用,只要將你掌握,要威脅我或動搖我就不是什麼難事了。那些人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他猜測的說,微微地歎息,有些無可奈何。
羅蕙心眉頭緊蹙的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他,「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贅了?」
「是弱點,不是累贅。」他嚴肅的糾正她,然後柔聲對她說:「只要是人都有弱點,我自然也不例外,你別胡思亂想。」
「對不起。」她低聲道,知道這事的確是她自己招惹的。倘若她成親後安分守己的待在內院做個賢淑的妻子,不到外頭去拋頭露面,也不會有中傷她的流言蜚語生成,致使他必須出面為她闢謠,將他們夫妻倆的私事召告於天下,因而導致今天這事的發生。一切都是她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