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澤輕柔地擁著她的雙肩。「我瞭解,我保證以後絕不瞞你任何事。」
她只是淚眼盈眶的點頭,那抹真相大白的刺痛感仍留存在心間。
「主子,人差不多被我們制伏了,該做何處理?」李喜身上帶著傷,但臉上並無表情。
放眼一瞧,滿地是屍骸和哀號不斷的男人,鮮血染紅了泥土,翠綠桑葉上儘是一點一點飛濺開來的鮮紅,血味刺鼻。
「死者就地掩埋,生者送交衙門,由縣太爺治罪……」以追查出幕後指使人。
李承澤話說到一半,忽聽聞急杳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他和其它手下面上一凜,同時舉刺相向。
「怎麼有股腥臭的血腥味,誰出了事……咦!你……鬼?」來者驚恐的往後退了一步。
李喜不屑的一撇嘴,收劍入鞘。「大白天見鬼,你果然光長個兒不長腦。」
「李喜……」他不是死了嗎?
來的人是李怒,他在山莊久候不著自家主子和葉妍,心裡很不踏實,老是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眼皮子跳個不停。於是他四下問人,四處找尋兩人的蹤影,就怕護主不周。找了一個多時辰仍找不到人,心急地想要拆房子時,剛好游鎮德從外頭返回,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拎起他的衣領逼問。
從他口中得知主子和葉妍正在桑園裡採果時,他雖鬆了一口氣,但也有種說不上來的心慌,於是匆匆忙忙地趕往園中與他們會合。
哪知人尚未見到卻先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他當下不安的撥開樹叢,揚聲一喝,沒想到竟會瞧見應該早已入土為安的孿生兄弟。
「你為什麼沒死?」李怒震驚的大吼。
「你沒死我怎麼能死?」李喜一臉悠哉地說著惡言。
「你詛咒我早死,算什麼兄弟!」可惡,害他這幾年內疚得要死,以為他的死是他害的。
「我沒當你是兄弟。」笨蠢如牛,認了有失顏面。
「你……李喜,你去死吧!」他用力一推,巴不得李喜滾回墳墓裡。
「李怒,你還是一樣的毛躁,沒點長進。」他身形一閃,快速繞到李怒身後,足尖一點朝他臀部一踢。兩個多年未見的雙生兄弟竟像仇人一般,互相看彼此不順眼,你一句熱嘲,我一句冷言,吵得不可開交,彷彿既生瑜,何生亮,最好少掉一個人。
第十七章(2)
其它受過精良訓練的青衣人早已將屍體掩埋,並將活著的亡命之徒悉數綁往衙門候審,偌大的桑園中只剩下爭吵不休的李怒、李喜兄弟,以及生著悶氣的葉妍和猛陪不是,輕哄心上人的李承澤。
「回府之後,我馬上登門提親,用八人大轎迎娶你入門。」她披著嫁裳的模樣一定楚楚動人,美若天仙。
「不要。」她賭氣地一撇頭,還沒打算原諒他欺瞞她一事。
「妍兒,你別和我嘔氣了,我知道全是我的錯,你是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要和我這小人一般計較。」心高氣傲的李承澤自貶為小人,以博佳人開懷。
「我為什麼要嫁你,你騙我耶!」葉妍越想越不是滋味,心裡的悶火也越燒越大。
「人以信為重,不可食言而肥!我騙你是因為你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人,我要保護你,不讓你受一絲傷害。」身為男人的責任,就是要讓心愛的女人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嘟著小嘴兒,她仍有些埋怨。「我也想保護你呀!雖然有點不自量力,可是也是一股力量,像這樣被人蒙在鼓裡非常不好受。」她說得惱火,粉拳一握朝他臂上捶去。
「妍兒……」他動容的緊摟著她,那一句「我也想保護你」沁入心窩,他心頭一暖,對她的愛意又加深了幾分。
「你……你不要又想偷吻我,有人在……」雙腮緋紅的葉妍推著他,就怕別人瞧見了會取笑。
「他們沒瞧見。」一說完,他低下頭,吻住那殷紅小口。
是啦!是啦!他們什麼也沒看見,他們是瞎子。李怒兄弟相視一眼,心意相通的背過身,假意沒看到身後兩人的濃情蜜意。
但是這一轉身,卻給了別人一個下手的機會,一道細微的聲響破空而來。「咦!那是什麼,有閃光……」
是鳥嗎?「妍兒,專心點,不許分心。」沒嘗夠滋味的李承澤再度俯首,想一掬芳香甘津。
但是他的頭才一靠近,葉妍忽然臉色大變地將他推開,「小心-」
一枝長箭射插在土中搖晃了數下,他詫異地瞇起藍色瞳眸,髮絲飄然地遮去他眼底的怒焰。
是誰?是誰差點傷了他的妍兒!
李承澤只在乎葉妍的安危,見到她沒事時,他鬆了一口氣。
「阿澤,你沒事吧!」
葉妍正要走近他,哪知這時候,又有十幾枝箭飛來,箭箭射向兩人,她本能地往後連退好幾步,背靠著一棵百年老樹。
亂箭齊發,分開了兩人,一個拚命地閃躲,一個奮力地劈空斬箭,不讓它們落於地面。
「李怒、李喜,擒下放箭人。」他高喝。
「是。」兩道飛起又落下的身影一前一後飛向對面山頭,利落的擒住數名在暗處放箭之人。
原本事情到此,應該不會有意外發生,誰知做困獸之鬥的黑衣人竟欲引燃火藥,李喜及時奪下火藥往崖下一扔,轟然一聲,大地震動,烈焰沖天。
「嘩!好大的火,真是可怕……」被這麼突然一震,葉妍差點站不住腳,連忙扶住山壁。
「妍……妍兒,放輕腳步走過來,我會拉著你。」李承澤看向她,臉色忽地一白。
「瞧你緊張的,沒事啦!」她不解他為何緊張成這樣。
「小心點,你後面是斷崖……」他屏住氣息,朝她伸出長臂。
「喔!斷崖……什麼,是斷崖啊」她驚訝地回過頭,差點嚇破膽。
「不要往後看,妍兒,快到我身邊來……」湍急的水流聲滂沱入耳,像是怒吼的山獸。
「……呃!好,我走……阿澤,你有沒有聽到一個怪聲音……」才走一步,葉妍驚慌的雙眸突地放大,是土石滑落,地裂聲清晰可聞。下了場雨的泥土特別容易鬆動,再加上適才的爆炸,負荷不了老樹重量的巖壁開始崩落,突出懸崖的一角筆直滑下。
那抹藕白色衣衫原猶在眼前,一眨眼,竟伴隨老樹往下掉……
「不,妍兒!」
不敢置信的悲痛呼喊聲震動天地,面容驚恐的李承澤趴伏在崖邊,拚命伸長手臂卻只抓到從葉妍身上滑落的喜帕。
他難以置信自己竟然遲了一步,眼睜睜看她由高處跌落,底下的塔塔木河波濤洶湧,他的妍兒在哪裡,沉入河底了嗎?
不!她不能有事,他絕不允許她出事,她已經承諾一輩子不離開他,他還要看看她披上喜氣洋洋的嫁裳,一臉歡喜地嫁他為妻。
雙手握成拳,李承澤如喪偶的灰狼,仰天悲號,他的心彷彿被切成兩半,一邊流的是血,一邊流的是淚。
「妍兒,別怕,我來陪你,你等我。」既然不能同生,但求同死。他的心死了,全身冷如三月寒霜,雙臂打直,正欲縱身一跳……
「主子,別想不開,你要為妍姑娘保重身體。」李喜驚慌的拉住他左臂。
「是呀!少爺,妍姑娘做了很多好事,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會沒事,會平安地回到你身邊的。」臉色蒼白的李怒抱住他家少爺右臂,心駭不已。
從這麼高的懸崖掉下去,怎麼可能會沒事,忠心耿耿的兩兄弟只能用不著邊際的話安慰主子,使盡氣力地將他拖離崖邊。
山高水急,落崖之人豈有生還的可能性。
從古至今,葬身天河的鬼魂不知凡幾,幾乎沒有人能毫髮無傷地脫離險境,他們為葉妍的意外感到難過,忍不住鼻頭發酸。
但是活著的人更重要,他們慶幸來得及阻止主子的為愛輕生,沒讓他真的隨伊人而去,讓痛心的遺憾再多添一起。
「妍兒她……她是為了救我……」若非她用力推開他,此時的他早一箭穿心,魂歸西天。她用她的命換他的命啊!
「妍姑娘她……她愛你,主子要節哀順變,別辜負她的用心……」蒼天太愛作弄有情人,不願見他們情系一生。
「妍兒穿得少,她一定很冷,我不能放她一個人在河裡……」一想到心愛女子遍體鱗傷地躺在冰冷河水裡浮沉,李承澤紅了眼,發狂地甩掉兩人。
「少爺,人死不能復生,你千萬別衝動……」好大的力氣,他快捉不住了。李喜一使眼色,跌出十尺外的李怒連忙爬起,擋在李承澤面前。
「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少爺不能輕言放棄,妍姑娘還等著你去救她。」希望渺茫,但總比絕望好。
「妍兒等我去救她……」失去神采的眼眸驀地一揚,藍眸中多了一絲堅決。
「李怒,立刻調派人手,全力搜尋妍兒的下落!」他會找到她,即使窮盡一生。
「是。」
「李喜,和我一同下崖尋人。」誰敢和他搶人,就算是閻王他也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