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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香彌

  杜如弦勾起嘴角,指了指自個兒幽深的雙眼,「在我眼皮子底下,沒什麼事能瞞過我這雙眼睛。」

  聞言,她一愣,猛然想起那日她拿楊小姐的畫給他時,他定是也料到那是她所畫,所以才會對她說那些話,她忽然覺得這人的城府比她所想得還要深,怪不得就連陶東寶也對他如此推崇。

  她突然有些好奇,他當初究竟是為什麼原因被罷了官?她一時沒忍住問了出來。

  「你這般聰明,為何會被皇上罷官?」張成他們那日敢那般說他,想來定是真有其事。

  聽她這麼問,杜如弦摩娑著杯子,沉默好半晌才懶洋洋啟口,「約莫是我太能幹了,朝中戰友心生嫉妒,於是在皇上跟前編排我的不是,所以皇上才讓我返鄉休息一陣。」

  「皇上只是讓你休息?那日後還會再起用你嗎?」

  他嗤笑一聲,「這就要看皇上心情如何了,他若心情好,哪天想起我,說不得就會再召我回去。」

  王曦怡覺得他話裡隱隱似有埋怨失落之意,想了想安慰他道:「當官也不一定就好,人家說伴君如伴虎,在朝中時,萬一不慎惹怒皇上,隨時都會被砍頭,我瞧你還是不要再回去,不如閒雲野鶴,自由自在的好。」

  杜如弦垂下眸,彷彿在隱忍著心中的失意,嗓音輕輕淡淡的,「你無須安慰我,如今我不過就是個一事無成、在家中依靠著父親養活的無用之人,也許等一輩子也等不到皇上的聖恩。」

  「我相信以你的才華,縱使不為官,定也能在別處闖出一番事業。」她是真心這般認為。

  「是嗎?那麼你認為我能做些什麼?」他抬眸問。

  她被他問得一時微怔,「像是……跟陶二爺那樣經營一家店舖。」

  他搖頭,「我這人好逸惡勞,過不了忙碌的苦日子,若是開間店舖,料想不久就得虧損倒閉。」

  她接著再提議,「要不你可以去書院當夫子,你曾高中探花,傳授學問再好不過。」

  他落寞的歎了口氣,「唉,我那是僥倖,這都要多虧爹娘把我的模樣生得好,才會讓皇上欽點為探花,我有幾兩重我自個兒清楚得很,讓我教學生,不啻是誤人子弟。」

  聽他一再自貶,王曦怡抓耳撓腮,都快要想不出寬慰他的話了。

  「那……你不如就留在醫館裡跟著杜大夫學醫。」

  他幽幽再道:「我若是能學得來,當初就同我爹學了,也不會去考科考。」

  「那、那……」她瞪著他啞口說不出話了,他開不了店舖、吃不了苦,教不了學生、學不成醫術,究竟還能做什麼,她委實想不出來了。

  見狀,杜如弦呵呵笑了出聲,「唉,真想不到曦夷賢弟竟是如此關心為兄,替為兄的未來著急,真教為兄感動。」

  她愣愣的望著他臉上那笑,下一瞬,方才恍然醒悟過來,他那些灰心喪志全都是裝出來騙她的,她氣不過的捶了他一拳,嗔道:「我好心好意替你想,原來你是在戲弄我。」

  他接住她揮來的拳頭,半真半假的笑道:「我可沒騙你,我確實是被皇上罷了官。」

  王曦怡粉拳被他給握住,兩隻耳朵微微泛起紅暈,她縮回手,仰起臉,冷哼了聲,掩飾自個兒怦怦亂跳個不停的心。

  「憑你的才能,你定不會無所事事的賦閒在家吧。」她平時在醫館也不常見到他,整日都不知上哪去了,況且,先前她也不曾在他臉上見過半點失意的表情,她相信以他那樣的性情,必不會就此一蹶不振。

  杜如弦忽然揮手示意她蹲下來,她不解他想做什麼,順從的蹲下身。

  他搭著她的肩順勢站起來,再鼓勵似的拍了拍她兩下,慵懶一笑。「知我者莫如曦夷賢弟。」

  王曦怡側首瞟一眼他扶在她肩上的手,心兒蹦跳得更快了幾分,思及他受傷的腳,她忍著沒有撥開他的手,嘴裡則不滿的嘟囔著,「杜大哥過獎了,小弟愚昧,對杜大哥一點也不瞭解,否則適才就不會被你耍弄了。」

  杜如弦一臉真誠的表示,「我方才可沒有耍弄你,句句屬實,我既不像陶東寶那般有能力經營好一家書肆,也沒有耐性教好學生,更學不來我爹的醫術。」

  「這世上除了這些,還有很多事可以做。」

  「說得倒也是。」他搭著她的肩,示意她往外走,「我幼時曾想過要開一家鏢行,替人走鏢。」出了房間,他伸手指了個方向。

  她有點訝異,「你想走鏢?」語氣和眼神都充滿了懷疑,一邊扶著他朝他指的方向慢慢走去。

  「你那是什麼眼神?」

  「你一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她含蓄的點到為止,沒再往下說。

  「那是旁人的誤解,我身子可是壯實得很,雖說還不至於能舉起千斤石,但要打飛一名壯漢倒是沒問題。」見她毫無遮掩的面露質疑,杜如弦挑起眉道:「你不相信?」

  她看著他俊美無儔的臉龐和頎長的身量,委實很難逼自個兒相信他的話,他雖然不致於弱不禁風,但她也實在看不出他有辦法能打飛一名壯漢。

  他提醒她,「你莫不是忘了,那日張成要剁你手時,可是我出手搶下那斧頭的。」

  經他一提,她這才想起這事,那張成身量看起來比他還壯碩,他能從他手上搶過斧頭,也許真不是一時僥倖。

  杜如弦似乎想證明什麼,忽地抓住她的手。

  「你做什麼?」她吃了一驚,想收回來,他卻不肯放手。

  「你摸摸我這手臂和胸膛,」他拉著她的手,朝自個兒的手臂和胸膛摸去,「是不是很結實?」

  第4章(2)

  被迫摸了他一遍後,她終於能收回手,整個臉已漲得紅通通的,想罵他,但思及眼下自個兒是女扮男裝,男子之間這般碰觸也沒什麼,若是自個兒罵他,倒顯得大驚小怪了,只好按捺著急速鼓動的心跳,敷衍的回答他,「結實、結實。」

  她方才被他抓著將他摸了遍,她那隻手簡直要燒起來似的,整顆心怦咚怦咚跳得好大聲,幾乎要撞破胸口了。

  杜如弦瞅見她漲紅的臉,眼裡掠過一抹笑意,佯作驚訝,「咦,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她抬手摸著發燙的腮頰,隨口說了個借口,「約莫是日頭大,熱出來的。」

  「你這身子這麼虛要多練練,你瞧我,那日縱使張成他們四個人一塊上也打不過我。」他頗為自得的說道。

  「嗯嗯,你一個人能打十個、八個。」她沒什麼誠意的奉承了句,然後低頭瞥了眼他受傷的腳,「想必你昨兒個定是遇到幾十個強盜,才會把你傷著。」

  杜如弦似是沒聽出她話裡的揶揄,頷首附和道:「可不是,他們個個凶神惡煞的拿著刀劍朝我殺來,我不過出去買個吃食,哪裡會隨身帶上兵器,這才不慎受了傷。」

  王曦怡眼角抽了抽,她隨口說的話,他竟然還能自個兒搭梯子往上爬。

  兩人一邊說著,她一邊順著他指的方向而行,結果一路來到了茅房,她狐疑的停下腳步。

  「你要上茅廁?」

  他神色自若的回答,「人食五穀雜糧,孰能無三急。你去前頭等我,待我好了再叫你。」

  王曦怡橫他一眼,要來茅房就同她說一聲呀,指著方向讓她走,她還以為他要上哪去呢。

  到一旁等他時,想起方纔他拉著她的手摸著他胸膛的事,心口不爭氣的又躁動起來。

  她想不通,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近日時常對她做出一些親暱舉措,他是有意抑或是無心?

  她按著異常鼓動的胸口,時喜時羞,她發現自個兒似乎有那麼一點……對他動了心。

  下一瞬,她蹙起眉尖,她莫不是也同那些姑娘一樣,被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給迷了眼?

  沒兩日,見著了楊小姐,王曦怡將杜如弦邀她在郡王府裡相見之事轉告了她,楊小姐聞言大喜,再重賞了她兩錠銀子,帶著滿臉喜色回去。

  王曦怡揣著那兩錠銀子,心頭有些說不清是何滋味。一方面很高興輕而易舉便得了這兩錠銀子的賞銀,另一方面,想到杜如弦要去見她的事,心頭莫名有些酸澀。

  她收起那兩錠銀子,揉了揉臉,告訴自個兒她只不過是一時被他的男色所惑,待過一段日子,看膩了他後,就不會再有這種感覺了。

  看見有人朝她攤子走來,她趕緊收了心,露出笑臉要招呼對方,不料仔細一看,竟是前些日子來過的那位小倌館的老闆何景。

  來者是客,她仍是熱絡的招呼了聲,「客官請隨意看看。」

  「小兄弟,那日我同你說的事你考慮的如何?」何景一來便開口直問。

  她佯作不知他所指何事,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不知這位爺指的是何事?」

  「就是畫那種畫。」他提醒她,兩手還比了個猥瑣的動作。

  「原來您說的是那件事呀,這在下恐怕做不來。」她委婉的拒絕,杜如弦曾警告她莫要理會他,因此她不願與他有什麼糾葛,且那種畫她也真不敢畫,因此不想接下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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